“我也没有。”弘毅回答,“我说过很多次,我和母亲已有两年没见了,也没交流过。”
“果然如此。”加贺遗憾地点点头。
“问问邮件的收件人,应该能打听到什么吧?”
“我自然问了。对方是三井女士离婚时请的律师。律师知道三井女士每天都出去散步,但不知道她是去水天宫。不知道为什么,三井女士在邮件中用了‘广场’这个词,故意隐瞒了实情。所以律师也不清楚三井女士身边是否有孕妇。”
“这……真奇怪。”弘毅这才开始后悔,身为人子,却不知道母亲在想什么、做什么。
“我再查查,百忙之中打扰了。”加贺站起身来。
第二天,弘毅来到母亲在横滨的娘家,帮忙做守灵的准备。
进行过司法解剖的峰子的遗体放在棺材中,已经恢复原状,脖子上围着一条白色围巾,应该是为了掩饰绞杀的痕迹。
弘毅总感觉无法面对母亲的亲戚.他觉得自己对独居的母亲不管不问,多少也有责任。亲戚们没有指责他,反而还安慰他。只是他们好像都不喜欢直弘。
没人能提供有用的线索。对于峰子的近况,大家都一无所知。
弘毅告诉大家,峰子周围好像有孕妇,但同样没人知道。
晚上要有人留在灵堂,于是弘毅决定留下,主要负责不让香火灭掉。实际上,有种和蚊香一样的旋涡状线香能够持续一晚不灭。
大家离开后,弘毅一个人进人灵堂。他坐在折叠椅上,看着灵台上的遗像。母亲正对着自己微笑。这好像是她和朋友旅游时拍的照片。
一种莫名的感情忽然涌上心头。他感到眼眶湿润了。奇怪的是,看到母亲的遗体,他仍不能相信母亲的死,现在看着遗像,他却第一次真切地感到这是事实。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响了。他调整了呼吸,拿出手机。是亚美打来的。
“正好,我正要给你打电话。” 他告诉亚美,自己今晚住在这里。
“这样啊,别累坏了身体。”
“没关系。你那里有什么不对劲吗?”
“有。今天有个刑警来店里,说是姓加贺。”
弘毅不由自主握紧了手机。“去了黑茶屋?”那是亚美打工的咖啡馆。
“嗯。问了一些奇怪的问题。”
“问了什么?”
“他问妈妈……你妈妈有没有来过店里。”
“妈妈?”弘毅惊讶地说道,“那个刑警怎么想的?那怎么可能?妈妈又不知道我的住处,也不可能知道我跟你住在一起。”
“可他一个劲地问,让我看照片,还向老板确认。”
“然后呢?”
“老板也说没印象,他这才死心离开。这是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知道。下次见到他我问问。还有什么奇怪的吗?”
“别的就没有了。”
“明天葬礼结束我就回去。”
挂断电话后,弘毅感到纳闷,将视线转向灵台上的遗像。
母亲的微笑里多了几分神秘。
5
多亏舅舅的主持,葬礼按计划顺利进行,参加的人数也基本一致,所以在预定时间内就结束了。
出殡之后,弘毅与大家一起前往火葬场。然而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是加贺。或许是怕别人议论,他系了一条黑色领带。
“抱歉,追到这里来。有件事我想尽早告诉你。”他低头致意。
离火化结束还有一些时间,加贺应该也是看准这一时机才来的。弘毅猜测,他此行肯定是因为有非常重要的事。
两人走出火葬场。屋外有一个精致的庭院,里面设有长凳。他们在那里坐了下来。
“事情是这样的。我知道三井峰子女士搬到小传马町的原因了。”加贺开口说道,“己经无法向她确认,但我的判断应该没错。”
“什么原因?”
“你认识藤原真智子吗?汉字是这么写的。”他打开记事本递给弘毅。
“好像听说过……”
“藤原女士是三井峰子女士大学时代的朋友。三井女士没离婚时,她去过你家几次。”
“啊……”弘毅点点头,“是那个阿姨吧。有位女士偶尔会来我家,母亲叫她真真。”
“就是她。”加贺点点头,“我查了三井女士的邮箱,发现跟她有电子邮件往来的人并不多,平常她大多用手机发邮件。于是我调查她的电子邮件的收件人,只有一人始终无法取得联系,就是藤原女士。她现在因为丈夫工作的关系住在西雅图。今早我终于打通了她的电话。藤原女士不知道发生此案,也没有关于凶手的线索,但她知道三井女士搬到小传马町的原因。”
“什么原因?”
“这个嘛,果然是因为你。”
“我?”
“藤原女士今年三月去了西雅图。之前她在日本桥散步时,偶然看见了一个熟人,就是你。”加贺盯着弘毅,“你骑车带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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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途中,你让女孩下了车,然后又骑车离开了。藤原女士没办法,就跟在女孩后面,看到女孩走进一家还没开始营业的咖啡馆。她将这件事告诉了三井女士,因为她知道三井女士一直在找你。三井女士随即搬到了小传马町。我想她是为了找你才搬来的。”
弘毅心里很乱。他完全不知道母亲一直在找自己,但仔细想想,这也理所当然。对于已经离婚的她,弘毅是唯一的家人。
“但她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应该知道亚美打工的地方,问一下亚美就知道了。”
“我想三井女士最初是这样打算的。但见到你女朋友后,她忽然改变了主意。”
“什么意思?”
“藤原女士去了美国后,跟三井女士有过几次邮件往来。她说自己也是通过邮件得知三井女士搬到小传马町的。她以为你们母子马上就能重逢,但三井女士在之后发来的邮件中却说要暂时躲在远处守护你们。藤原女士觉得可能有内情,便没有追问。”
弘毅拨开额发,问道:“为什么呢?”
“据藤原女士说,三井女士虽然没向亚美介绍自己,却频繁地去亚美小姐打工的地方。她在邮件中还说,每周都去好几次,怕人家会烦呢。”
“也就是说她去过黑茶屋。昨晚我听亚美说了,真是奇怪。您应该已经听亚美说过了,我母亲绝没去过黑茶屋。”
“好像这这样。那她发给藤原女士的邮件该如何解释?如果事实如此,就意味着她撒了谎。”
“为什么撒这样的谎……”弘毅皱起了眉头。他越发糊涂了。
加贺看着他微笑起来。“实际上她没有说谎。她的确经常去你女朋友打工的地方,这是事实。”
“但亚美说绝那绝不可能……”
“准确地说,”加贺继续说道,“是她眼中你女朋友工作的店。”
面对一脸纳闷的弘毅,加贺从上衣内兜里取出一张复印纸,上面画着一幅简单的地图。弘毅看出是小传马町路口一带。
“藤原女士看见你之后,就将青山亚美小姐打工的咖啡馆地点告诉了三井女士。但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从小传马町路口往人形町方向走,会看到一个路口的左侧有一家三协银行,从那里往左转,银行旁边有一家咖啡馆,弘毅的女朋友就在那家店打工。听到这个说明,你会怎么想?”
“不会怎么想啊。不是挺准确吗?”弘毅脑中浮现出那一带的情形,描述没错。
“在当时的确没错。”
“什么意思?”
“藤原女士看到你是在三月初。大概两周后,三井女士第一次到小传马町。她按藤原女士的描述朝人形町走,却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藤原女士说的三协银行是在堀留町路口,然而在隔着一条街的大传马町路口,有一家三协大都银行。你也知道,这是由三协银行和大都银行合并而成的。两家银行合并就在藤原女士见到你之后。明白了吧?那时在大传马町路口的还是大都银行,但因为两家银行合并,当三井女士去时,那里已经变成了三协大都银行。这样,弄错也是很正常的事。三井女士就在那里拐弯了。”
“但应该可以发现啊,要是那个银行旁没有咖啡馆……”弘毅看着加贺一脸无奈的样子,不禁大吃一惊,“莫非……”
“正是。”加贺说道,“大传马町的那家银行旁边也有一家店。严格来说,那不是咖啡馆,而是西饼店,但里面有个喝咖啡的地方。这样一来,如果三井女士误认为你女朋友在这家店工作,也就不奇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