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贵一打招呼,前田夫人回过头来,马上露出笑脸。

“啊,您回来啦,今天很早吗。”

“东西卖不出去,送货也没事儿了。”

“真是的,我家先生也发愁,过去只要降价就能卖出去,可现在怎么降也没顾客来。”

“真没办法!”直贵点了下头,走上楼梯,直贵他们的家就在前田家楼上。

打开家门,闻到鲣鱼节高汤的气味。由实子站在灶台前正在尝着什么东四的咸淡。她停下手,笑了一下。

“回来啦,好早啊!”

“楼下太太也说了同样的话。”

兼作餐厅的厨房连着两个房间,一个是寝室,另一个作起居室。直贵一边脱上衣,一边看了一眼起居室。实纪在地毯上睡着了。身上盖着由实子给她盖的毛巾被。喜爱的狗狗毛绒玩具躺在实纪身旁。

“刚才,让她稍早一点吃了饭,结果马上就睡着了。今天去了公园,她好像有些累了。实纪真是个一下子就会兴奋起来的孩子。”

“习惯在公园里玩了?”

“不光是习惯了,每天都要去,可烦人了。小孩子还是喜欢在外面玩啊。”

“那当然。”

换了衣服,洗了手,直贵坐到餐桌旁。由实子麻利地端上饭菜。

“有没有交了朋友?”直贵问。

“嗯。还是跟最早认识的惠美和芹奈最好。不过,和一个叫作辰的男孩子也一起玩了。他比实纪小两个月,长得要比实纪大一圈,真让人吃惊。”

“没欺负实纪吧?”

“不要紧,我们在旁边看着,辰也是个温和的孩子。”

听了由实子的话,直贵放心了。不仅是对独生女,也觉得由实子顺利地度过了在公园登场这一关。

他一边往嘴里塞着由实子做的饭菜,一边看着实纪的睡容。心想原以为自己不会有这样的日子呢,每天平和安稳地度过一段时间。可这确实是现实。什么都没有发生的平凡生活,对他来讲就像是宝物。

开始和由实子一起生活不久,她怀孕了。让直贵感到心烦的是,由实子没让他有丝毫察觉,突然宣布:“恭喜,你要当爸爸了。”

入籍的手续是办了,可还没有举行结婚仪式。即便这样,还是在能看得见教堂的公园里,他把便宜的戒指戴到由实子手上,算是完成了两个人的仪式。

有了孩子以后,不能再赖在由实子的房间里。直贵申请了公司的宿舍,竞争的人相当多,可直贵抽中了签。

“直贵君完成了作为父亲的第一个任务啊。”由实子笑着这样说道。

“我从来都是手气不好的啊,”他这样说。她点着头表情有些严肃,“也许以前太不好了,今后什么都会顺利。”

“要是那样就好啦!”他也点头说道。

搬家、由实子退职、准备生产、然后是生孩子,情况不断地变化着。直贵只是做立即必须做的事就耗费了全部精力。由实子倒是很镇静。在事态变化多端的生活中,她总是跟直贵说起的,就是给刚志写信的事。

“赶紧把这事告诉哥哥吧,他肯定会吃惊的。不过,会感到高兴吧。”

从开始同居到结婚后,她总是想着给刚志写信的事情。直贵因为忙,或是没有兴致写信的时候,她肯定会督促他写。

“实纪会走路了。告诉哥哥了吗?哎!还没写呢?怎么啦,不赶紧写,哥哥的下一封信又要来了。上上个月也是这样。写点实纪的事吧!这个月的重要新闻,还是她的事。哦,对了,把照片也放进去怎么样?”

总是这样提醒,直贵应该感谢她,可是也有一点儿不安,因为觉得她是不是过于在意刚志的信了。

是不是为了不让自己有自卑感,故意这样做的呢——有时他这样想。

快吃完晚饭的时候,大门门铃响了。直贵站在门里,从门镜中朝外看了看。一个长发的女性站在那儿,旁边好像还有人。

“哎!谁啊?”开门前他问道。

“晚上打扰对不起了,是明天要搬到这里来的,想跟您打个招呼。”女性的声音这样说道。

直贵打开门,外面站着两个人。女性后面有一个男人,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一下子想不起来。

“这个时间来,对不起!”女人再次道歉,低下头来。像是她丈夫的男人也模仿着她。“我叫町谷,明天要搬到二〇二号,今后可能少不了添麻烦,所以先来问候一声。”

很爽快的说法,大概是比较稳重的性格吧。给人的印象她丈夫只是沉默着随着她。

“那您太客气了!”直贵也露出笑脸应酬着,“有什么能帮忙的就告诉我,请别客气,明天我也在家。”

第二天使休息日,也许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在这一天搬家。

“谢谢!那个,这是点小意思,请收下吧。”女人递过一个小纸包,贴着的纸上写着“町谷”两个字。

“啊,那谢谢了!”接过纸包,回头看了一眼。由实子也来到身后,“是要搬到二〇二号的邻居。”

由实子也满脸堆笑。

“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问我就行。”

“谢谢!”那女人又低头致谢,看上去要马上离去。可是,她丈夫不知怎么一直盯着直贵的脸看,终于他开口说:

“哎!你是不是原来在电脑部干过的武岛君呀?刚进公司的时候。”

“啊!是啊。”

被说起好久以前的事儿,他一下子不知所措。然后重新看了一下对方的脸,猛然唤醒了过去的记忆。

“啊,是不是以前在会计课的……”

“嗯,町谷。这次又返回到这里了。前一段是在龟户。”町谷小声嘟囔着。

“是吗。”

直贵在电脑部的时候,曾经见到他两三次。他应该是比直贵早一年的。

“不知道你也住在这个宿舍里,”町谷把视线转到一边,用手指尖搔着脸颊。

“是你的熟人吗?”他妻子问道。

“啊,也谈不上熟人,”町谷像是辩解似的回答道。然后看了一眼直贵和由实子,“那,明天再见。”

“好!”

一关上门,由实子马上说,“什么啊,有种不好的感觉。”

“怎么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