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妙……”幸田冒出这么一句。

直贵抬起头来,马上又把目光沉了下去。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似的,嗯了一声。他已经快撑不住了。

“正式登台,就算是能走红,肯定有帮人要对成员的事这个那个地追究。据说是那个圈子里互相拆台的缘故。亲属中如果有那样的人,正好给他们提供了口实。那样的话乐队的形象就会下降,演出变得困难,公司也使不上劲儿了,所以……”

“是不是说要是现在这个状况,就不让我们正式登台了?”

“啊……”

直贵叹了口气。看到呼出的气在空气中成为白色,才想起忘了点燃电暖气了,可是,连扭动开关的力气都没有了。

“要是我不参加,是不是就可以让乐队登台呢?”直贵低着头问道。

“根津先生说:声乐有祐辅也就行了,不让直贵参加实在遗憾。”

像是根津脑子里就是要把直贵拿掉。

“是吗?所以三人聚到一起来说服我啊!”直贵把目光从幸田移到敦志和健一身上。两人低着头。

“直贵,原谅我们!”幸田两手支在地上,低头说道,“我们都想登台演出啊!就是为了这个才奋斗到了今天。不愿意放过这次机会。”

其他两人也调整一下坐姿,模仿着他低下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直贵越发觉得凄凉。

“寺尾呢?他怎么不在呀?”

“关于这件事祐辅还一点不知道呢。只有我们知道。”幸田还是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不告诉寺尾呢?”

于是,敦志和健一担心般地看着幸田。看上去像是他们也在为寺尾的事发愁。

“根津先生不是跟祐辅,而是跟我联系的,据说就是怕他不会简单地同意。担心闹不好祐辅会大发脾气,说出哪怕不登场也不干的话来。”

那是可以预想的,直贵点点头。

“不过不和寺尾说也不行吧,因为我要退出了,必须要跟他说明,你们打算怎么办呢?”

直贵一问,幸田沉默了。牙齿紧咬着嘴唇。好像不是不知怎么回答,而是苦恼怎么回答才好,直贵有这个感觉。

“是这样吧……要我自己说不干了,找个适当的理由从乐队里退出来,这样寺尾就不会觉得奇怪了。”

“对不起!就是这样想的。”

幸田一说,另外两个人头低得更低了。

“根津先生也说过这样最好。”

好像一切都是按照那个男人的指示办的。直贵觉得全身有种虚脱感。这就是成年人干的事儿吗?成年人真像是不可思议的生物,有的时候说不能有差别,有的时候又巧妙地举荐差别。这种自我矛盾怎样才能理解呢?自己是不是也会逐渐成为这样的人呢?直贵想。

“不过,要是被寺尾挽留怎么办呢?他不会一下子就答应的。”

“我们也知道,所以我们也准备帮忙做。”

对幸田的话,真想说:“这时候知道帮忙了呀?”可直贵忍住了。

“好吧!我明白了,”他看着三人,“我退出。”

幸田抬起了头,接着敦志和健一也抬起头来,三个人都是一副伤心的神情。

“下次练习的时候,我跟寺尾说,在那之前想好退出的理由。”

“对不起!”幸田小声说道。

“真对不起!”另外两人也嘟囔着。

“算了,想起来,原来我就不是乐队的成员,觉得这样也好,我也不会什么乐器。”

三个人也明白这话这话不过是他在安慰自己,他们只是难过般地听着,什么也没说。

三个人走了之后,直贵半天没有站起来,盘腿坐着,凝视着墙上的一点。

结果还是这个样子啊!

像是终于从噩梦中解脱出来的感觉,今后作为一个普通的年轻人活下去的信心反而增强了,结识音乐以后关闭上了的所有的门又都打开了,有种这样的感觉。

那些全都是错觉,状况没有丝毫改变。把世界与自己隔开的冰冷的墙壁依然存在于自己眼前。要想越过它,只会使墙壁变得更高更厚。

直贵躺到榻榻米上,身体成了一个大字,仰望着屋顶。污迹斑斑的屋顶像是在嘲笑:看看你,跟这个地方差不多。

不知什么时候,他低声哼起歌来。是首悲伤的歌,唱的是看不到希望的光芒,在黑暗中痛苦挣扎的样子。

直贵闭上嘴,意识到自己再也不会有在人们面前唱歌那样的事情了。

他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睛中流淌出来。

(10)

寺尾瞪大了眼睛,眼睛里有些充血。表情跟直贵想象的一样。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所以,”直贵舔了一下嘴唇,“希望让我退出乐队,不再参加‘宇宙光’演出了,就是这个事。”

“瞎话!你是认真说的?”

“是真话。”

“你,到现在这时候说这话你觉得合适吗?”寺尾走近了一步,直贵要被他的气势所压倒了。

那是在涩谷的一家录音室里,开始练习之前。直贵跟寺尾说有点事情要商量。另外三个人虽然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脸上还是有些紧张。

“我知道是我自己任性,不过还是希望你能同意。是我考虑再三后提出来的。”

“不是问你怎么考虑的!”寺尾从旁边拉了把椅子,胡乱坐了下来,“你也坐下!站着不踏实吧。”

直贵叹了口气,在键盘旁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他瞟了幸田一眼,他在打击乐器后面低着头。

“我是考虑将来的事情。”

“我也不是没考虑将来。”寺尾的口气很严厉。

“我也想搞音乐,如果能吃这碗饭最好。可是,怎么说呢,我还是不能在这上面赌一把。”

“你说我们的音乐是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