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这么大岁数了,不愿再做这样的事了,可……”

他坐到桌前,直贵也坐到他对面。

“是不是在上定时制的高中呢?”

直贵一问,仓田摇晃着身体笑了:“没有那闲工夫了,现在再去读高中,还得要三年功夫,出来还不三十多了。”

“那……”

“大检,你知道吧?”

“噢。”直贵点了下头。当然知道。“大学入学资格检测”,即便没有读过高中,接受这个检测后也可以参加大学入学考试。

仓田用手指着其中一道题目。

“被这道题难住了,看了说明,还是弄不明白。”

直贵看了一下,是道三角函数的题。觉得自己学这些题好像是很久以前的事儿一样,不过马上就知道了解题的方法。

“怎么样?”

“嗯,我大概会做。”

他要过来自动铅笔,在仓田的笔记本上写了起来。数学本恩来就比较擅长,这样做题也让他产生了怀念的心情。学过的东西还没有忘记令人高兴。

“真不得了,对的!”仓田看过题集后面附的答案后,叫了起来。

“那还好!”直贵也放心了,“高中,你就没上吗?”

“上了高中,可是打了班主任老师,被开除了。”

“那怎么像在想起来进大学呢?”

“不好嘛,别扯那些了,不如再告诉一下我这个地方怎么做。”

直贵挪到仓田旁边,给她说明题的解法。并不是十分难的题,可仓田像是新发现了什么似的,接连说:“你真了不起!”

就这样,做了几道题以后,仓田说休息一下,点燃了香烟。直贵翻看着旁边的周刊杂志。

“今天真是好天啊!”仓田一边吐出烟一边眺望着窗外。“平常日子的白天像这样闲着,好几年没有过了。以前有点时间都去打工了。别人干活的时候能休息感觉真不错。不过,像这次的事可再也不敢干了。”

直贵听到他的话,冲他笑了笑。

仓田把烟头摁灭在烟灰缸里,然后说:“我有孩子。”

“什么?”

“我有孩子。当然也有老婆。光是靠打短工或临工可养活不了她们啊!”

“为这个要上大学?”

“就我这岁数,等从大学出来也找不到什么好的工作,可怎么也比现在强吧。”

“那倒是。”

“我整个儿绕了个弯路。那时候没打老师的话,早就高中毕业了。那时已经是高三了。让你笑话了。不,就是退学以后马上再混进别的高中的话,也不像今天这样了。可我是个傻瓜,跟一帮无聊的家伙混在一起,还加入了暴走族那样的团伙,最终还是干了坏事。”

直贵眨了眨眼,像是在问:什么?

“跟人家打架的时候扎了对方。结果被抓了起来,就关在千叶监狱里。”仓田说着,笑了一下。

“昨天说的话……那是你的事儿?”

“我也写过信。给当时交往的女人,整天惦记着我不在的时候怎么样了,真没办法。”

跟刚志来信中说的一样,直贵想着。

“那人是现在的夫人?”

他一问,仓田把手一挥。

“老婆是我从监狱里出来以后才认识的。她也是从少管所出来的。我们倒是挺般配的一对。可是有了孩子以后,夫妇俩不能总是混呀,孩子怪可怜的。”

直贵把目光落到杂志上,可并没有在看。

“你啊,不想进大学吗?”仓田问道。

“想去!要不是哥哥成了那样,也许就进去了。”

直贵说了自己没有父母,过去生活全靠哥哥一人撑着的事。仓田抽起第二支烟,沉默地听着。

“你也真够倒霉的!”仓田说,“不管怎样,我呢,是自作自受。你没什么不对的呀!可我还是不能理解。”

“什么?”

“丢掉梦想呗。比起一般人来,可能是条难走的路,可并不是没有路了,我想。”

“是吗?”直贵嘟囔着。心里却反驳着:你说得倒简单。

“就说我吧,没准什么时候也会打退堂鼓。”仓田从放在房间角落的提包中取出钱包,又从里面抽出一张照片:“看!孩子两岁了,可爱吧?觉得筋疲力尽的时候,就看看这张照片。”

照片上身穿日式短褂的年轻女人,抱着个年幼的孩子。

“您太太?”

“是啊,在酒馆里打工呢,光靠我一人干活不够啊!”

“是位好太太!”

仓田害羞般地苦笑着。

“最后可依赖的还是亲属啊,有了亲属就知道努力了。”他收好照片,看着直贵:“去探望过你哥哥吗?”

“没……”

“一次也没去过?”

“从转到千叶以后没去过。”

“不好吧!”仓田摇了摇头,“对于在里面的人来说,有人来探望是最大的高兴事,特别是有亲属的。你是不是连回信也没怎么写过呀?”

正是那样。直贵低下了头。

“是不是恨他呀,你哥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