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她兄长脸上震惊的表情来看,凯瑟琳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蕴意。“凯瑟琳……”他卡住了,眨着自己的眼睛,似乎是在确认自己不是在梦中。“我想你称量出了人类的灵魂。”

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凯瑟琳感到她的兄长正试图来接受者一切真实无法回避的出色成果。‘这需要时间。’如果他们刚刚见证的就是看上去那样——即是说,那便是灵魂或是生命知觉力可以脱离身体疆界的明证——明炽的崭新的光明终于照耀在了数不胜数的神秘问题之上:轮回、宇宙意识、濒死体验、魂游体外、远程感知、清醒梦境等等等等。医学期刊上早就充斥着死在手术台上病人的故事,他们用身体之外的视角观察者,然后起死回生。

彼得还沉默着,此刻,凯瑟琳看到了他眼中的泪水。她完全理解。因她也曾流过泪。多年以来,彼得一直担负着儿子死亡的沉重包袱。他曾多次同凯瑟琳讲过,把扎克利留在监狱里是他一生之中犯下的最大错误,他无法以任何方式原谅自己。

门的砰然一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她又回到了地下室冰冷的石桌上。坡道顶端的金属门大声地关闭了,那个纹身男子就要回来了。她听到他下到大厅里面的一个屋子里,在里面整了一些东西,然后继续沿着廊道走来,走向她所在的房间。他进来时,她看到他正在体前推着什么。很重……用了轮子。随着他踏入光线,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纹身男子推着的,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人。

理智让凯瑟琳的大脑认出了轮椅上的人。可感情上,他的理智是在让她难以接受她看见的一幕。

‘彼得?’

她不知是否该为她的兄长还活着而感到庆幸……还是完全的恐惧。彼得的身躯被刮的干干净净。他厚厚的银发都不见了,眉毛也是,他的躯体光滑闪亮似乎涂上了油。他穿着黑色丝绸的外套。在他原本生着右手的地方,只留下了一段残肢,包裹着干净新换的绷带。他的兄长充满痛苦的眼睛与她相接之时,她看到里面充满悔恨和遗憾。

“彼得!”她疯狂地喊道。

他的哥哥想说些什么却只发出了压抑的刺耳的喉音。凯瑟琳意识到他已经被绑在轮椅上了,嘴里还塞了东西。

纹身男子走过来轻抚彼得刮过的头皮,“我已经为你的兄长准备了一份莫大的荣耀,今晚他有一个需要扮演的角色。”

凯瑟琳全身都僵硬了。‘不……’

“彼得和我要离开一会儿,但我想你本不想和他道别。”

“你要把他带到哪里?”她虚弱地问到。

他笑了。“彼得和我要去圣山。那儿就是藏宝之地。共济会金字塔已经指向了那里,你的朋友兰登真是帮了很大的忙。”

她兄长的表情痛苦地扭曲了,他猛烈地摇着头,似乎不能再承受任何痛苦了。

“喂,喂,彼得,”男人说着,又抚上了彼得的头皮。“别浪费这一刻了。跟你的妹妹道别吧,这是你最后的家庭团圆了。”

绝望涌上了凯瑟琳的心头。“你为什么要这样?!”她对他喊道,“我们怎么得罪你了?!你为什么如此恨我的家族?!”

纹身男子走过来,把嘴紧贴着她的耳朵。“凯瑟琳,我自有道理。”然后他走向墙边的桌子,拿起一把古怪的刀。他把刀拿近她,用擦亮的刀锋擦过她的面颊。“这是史上有据可查的最著名的刀了。”

凯瑟琳对著名的刀具一无所知,但这一把看上去不祥而古旧。刀锋感觉上很锋利。

“别担心,”他说道,“我还不想把它的力量浪费在你身上。

我要把它留给更值得的牺牲……留在一个更神圣的地点。”他转向她的兄长。“彼得,你是认识这把刀的,对吧?”

她的兄长的眼睛大睁,充满了恐惧和怀疑

“是的,彼得,这件古代杰作还在。我花了一大笔钱来买它……我把他留给你。终于,文明两个可以一道结束这痛苦的旅程了。”

说着,他把刀子小心地和其他东西包在一起——焚香、几瓶药水、白色丝绸,还有其他的一些仪式用品。之后他把包裹放在兰登的挎包里,和共济会金字塔以及塔顶石放在一处。凯瑟琳无助地看着这个男人封好兰登的挎包,转向了自己的兄长。

“拿着它,彼得,好吧?”他把包放在了彼得的大腿上。

然后,男人走向一个抽屉,在里面翻着什么。她听到了小件金属物碰撞的声音。当他回转过来,他拉过她的右臂,稳住它。凯瑟琳看不见他在做什么,但很明显彼得是看得见的,他又开始拼命地挣扎了。

凯瑟琳的臂弯出感到了一股突如其来的,锐利的疼痛,一股可怕的暖流从那附近流了下来。彼得发出了痛苦而压抑的声音,他徒劳地想挣脱椅子的束缚。而凯瑟琳感到一股冰冷的麻木从臂弯下面沿着她的上臂蔓延开来。

当男人走开去,凯瑟琳终于看到了她兄长之所以如此恐惧的原因。纹身男子在他的经脉处刺入了一根医用针头,就像她此前献血时做的那样。可是,针头并没有接到软管上。她的血液此刻正向外不受约束地流淌着……流下她的手肘、前臂,一直流到石桌上。

“一个人体沙漏,”男人说着,转向彼得,“一会儿,当我让你完成你的角色的时候,我希望你想想凯瑟琳……在这里的黑暗里正走向死亡。”

彼得显出了痛苦的面容。

“她在这里,”男人说道,“差不多还能活一个钟头。如果你干净利落地和我合作,我就会有足够的时间回来救她。当然,如果你抗命……你的妹妹就会独自死在黑暗里了。”

彼得被塞住的口中发出了难解的咆哮。

“我懂,我懂,”纹身男人说着,把手放在了彼得的肩上,“这对你来说很难。不过不应该啊。别忘了,这可不是你第一次抛弃一个家庭成员。”他顿了顿,弯身在彼得的耳边低语道,“当然,我指的是,你的儿子,扎克利,在索甘林监狱的那个。”

彼得再度挣扎起来,他口中又发出了压抑的咆哮。

“闭嘴!”凯瑟琳喊道。

“我对那晚记得相当清楚,”男人包好了包裹,嘲讽地说道,“我什么都听见了。看守要放你的儿子出去,可你却要给他上一课……你把他抛弃了。你儿子还真上了一课,是吧,没错吧?”男人笑了。“他失去的……就是我得到的。”

男人拿出一块亚麻布,深深地塞进凯瑟琳的嘴里。“死,”他对她低语道,“应该是件安安静静的事情。”

彼得疯狂地挣扎了。纹身男人一言不发地倒推着彼得的轮椅离开了屋子,让彼得漫长地看了自己的妹妹最后一眼。

凯瑟琳和彼得在最后的时刻,一直四目相对。

然后他离开了。

凯瑟琳听到他们上了斜坡,穿过了金属门。他们离开的时候,她听到了那个纹身男子锁上了身后的金属门,继续穿过了美惠三女神的画作。几分钟之后,她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

然后,整栋豪宅陷入了寂静。

黑暗里,凯瑟琳独身一人躺卧着,默默流血。

第一百零八章

罗伯特.兰登的意识漂浮在永无止境的炼狱中。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知觉。

只有无际而静默的虚空。

软绵绵地。

没有重量的。

他从躯体中解脱了。他游离出来了。

物质世界已经不复存在。时间也业已停滞。

他成为了纯粹的意识……一种脱离了肉体的意识,悬浮在空虚阔大的宇宙之中。

第一百零九章

改良型UH-60直升机低低地盘旋在卡罗拉马岗住宅区宽阔的屋顶上方,呼啸地前往支援小组提供的目的地。希姆金斯特工第一个发现了停靠在豪宅草坪边上的黑色凯迪拉克。车道门是关着的,房子里漆黑安静。

佐藤示意降落。

飞机重重地在几辆车之间的草坪上面着陆了……其中一辆车上面还亮着安全部门的警灯。

希姆金斯和他的小组跳出来,举起武器,冲向门廊。第一道门是锁着的,希姆金斯把手拢成杯状从一扇窗望向里面。门厅很幽暗,但希姆金斯依然认出了地板上的那个模糊的身影。

“日了,”他低语道,“是哈特曼(Hartmann)。”

他的一个手下抡过门厅里的一把椅子,打穿了隔间的窗子。打碎玻璃的声音几乎完全被身后直升机的声音盖过了。几秒钟之后,他们便都进了房子。希姆金斯冲到门厅里,跪在哈特曼身边去摸他的脉搏。什么也没有摸到。这里到处都是血,他随即就看到了插在哈特曼喉间的改锥。

‘基督啊。’他站了起来,向他的手下示意开始一场全面搜索。

特工们在一层扇形散开了,他们用激光瞄准器细细地在黑暗的豪宅中仔细地搜索者。他们没有在起居室和书房里发现任何异常,可在餐厅里,他们看到了被扼死的女保安的尸体。希姆金斯很快便感到失去了罗伯特.兰登和凯瑟琳.所罗门生还的希望。这明显是那个无情的杀手设下的陷阱,若是他连中情局的特工和武装的保安警员都杀得掉,那么看上去一个教授和一个科学家断无生机。

一旦确认了第一层是安全的,希姆金斯立刻派出两个特工去搜索楼上。于此同时,他在厨房里发现了向下通往地下室的楼梯。他下到楼梯的底部,打开灯。这里宽敞而干净,看上去很少使用。锅炉、光秃秃的水泥墙,几个箱子。‘这儿什么都没有。’希姆金斯转身回到厨房,正好碰上派去搜索二楼回来的手下。所有的人都摇了摇头。

房子已经被废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