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珊几乎是哭着赶到了现场,她从没见过那个叫韩正林的孩子,只是偶尔会从雅媛或是小溪的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她是个专业的法医,见过形形色色的现场和受害人,但唯独对儿童受害者,她怎么也不能理解,也永远学不会接受。

而且,在心疼这孩子的同时,心里还抱着无限的愧疚。他是为了保护小溪才会被抓走的,也是因为这样…才送了命。

她不想说他本有病也没几年好活了,因为她从小就接触过太多的死亡,所以她知道,越是生命有限的人,也就越爱惜自己在这世上的每一天。他还那么的年轻,而现在,却在遭受了那么多的痛苦之后,安静地睡在她眼前的纸箱里。

“以后,不会再疼了…”原本她不想在工作的时候流泪,可泪水还是忍不住滑落眼眶,“你要是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小溪,让她安全回来。”

她不信神灵,也没有任何宗教信仰,但是她却相信,这些孩子走了以后,会去一个美好的地方。也相信他们会成为天使,守护着生前最重要的人。

回分局的路上,夏岚给徐子峰打了电话,将韩正林的死讯告诉了他。

长时间的沉默。不知究竟过了多久,他才强压住愤怒和悲伤向她询问了一些现场的情况。

夏岚清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在颤抖,仿佛是一只捕猎前的猛兽。她知道,徐子峰现在一定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也知道,他一定会竭尽所能将凶手抓起来,救出小溪,为韩正林报仇。

但是她却不知道,徐子峰接这个电话的时候,人正在林大勇家的门外。

那是一处偏远的,在帝城郊区的小平房。此时天还没有亮,屋檐上挂着长长的冰柱,附近的垃圾场一片荒凉。积雪未干,远处还传来阵阵狗叫。

一门之隔的房间里,几个调查员正在给林大勇的家人做着思想工作。

他那白发苍苍,满脸皱纹的老母亲坐在炕头,用一块旧手绢抹着眼泪。而炕里还躺着一个面黄肌瘦,看起来和林大勇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子。他的脸,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土黄色甚至有些发灰的感觉。眼神空洞,嘴角却挂着一股诡异的笑。

挂上电话,徐子峰像疯了一样,疯狂地捶着外墙,那撕心裂肺的喊叫,吓得屋内的老太太也不由止住了哭声。

他从没这样恨过一个人,而现在,他恨不得亲手杀了林大勇和谢楠。

他将已经在捶打墙壁时受伤的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然后放在嘴边,用力地咬着,直到咬出了血,“我要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

借着这股狠劲儿,他冲进院中,一脚将斜掩着的大门踹开,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跳上那土炕,揪着床上那男人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

“林大壮,我现在最后再跟你说一次,赶紧给林大勇打电话!”原来,躺在那里行动不便的男人,就是林大勇那个得了尿毒症的亲弟弟。

“你别扯他啊,他有病,虚着呢!”一旁的白发老太太赶紧爬过来,哭喊着揪扯住徐子峰的衣袖。

“峰哥,峰哥你少安毋躁!”

几个同事赶紧走过来,一边劝着,一边假意去拉他。而其中一个负责人赶紧给个看起来很憨厚的小警官使了个眼色,那小伙儿也是有经验的,不去拉徐子峰,反而转过来,拉开了一直抱着徐子峰手臂的林母。

“老太太啊,我跟您说,现在这事儿可大了!您已经有个儿子得了病,不是我说啊…”小警官瞥了一眼仍在那里装傻的林大壮,又回过头,拍着林老太太的肩膀道,“您可就剩下大勇一个依靠了,趁着事情还没闹大,赶紧让他收手,万一他耍起狠,把孩子给撕票了…可是咱们局里请来的专家的大侄女啊,这得怎么判,你心里明镜儿似的,可得给自己这将来考虑考虑啊!”

他们有意将林大勇和谢楠已经将韩正林勒死的事情隐瞒了下来,目的就是要让他们以为事情还有缓和的余地,劝林大勇赶紧收手。

那林老太太果然心里松动了不少。一边哭,一边看了看一声不吭的二儿子,一咬牙,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得,他不打,我打!这电话我打!”

挥别了陆博垣他们后,夏岚带着证物回到了实验室。

这些证物中包括一块被遗弃在交款地点的,咬了一口的面包,几条从陆博垣发现的地道的边缘找到的毛线,还有就是从韩正林的尸体上发现的几根枯草,以及他指甲里提取的屑状物。

那面包还很松软,而且包装袋上还有日期,显示是前天刚刚出厂的。所以,这肯定是绑匪等在那里时吃的。如果他当时是直接用手拿着吃的,那包装上一定会有他的指纹。即便戴了手套,那被咬过的那块地方也肯定会留下犯罪嫌疑人的口水。

至于那地道的边缘所找到的毛线,应该是手套或者是围巾所留下的。肯定是经过那里时,蹭到地道边缘的铁钉时留下来的。

而最令夏岚在意的,则是韩正林身上带着的那几根枯草。

其中有一片黄色的花瓣,待到化验结果出来以后,竟然是向日葵的花瓣。

夏岚拿着报告,自言自语道:“真奇怪,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有向日葵呢?”

对于鲜花,小王还真没什么研究,他搔搔头,“唉,我对花没什么了解,向日葵就更不知道了,也就是当年和我媳妇拍婚纱的时候看过,不过现在这个季节,肯定是不会出现的。”

“婚纱?”

他这句话倒是提醒了夏岚,她眼光一闪,一把拉住了他,“师兄,你当时拍婚纱的时候,是几月?”

小王吓了一跳,不知她怎么会反应这么大,“九月下旬拍的,当时已经很冷了,我那时太忙,所以实在是没时间,只能九月底!后来被我媳妇儿骂得够呛,说好些花都谢了,没拍到。”

“如果花谢了,就真的拍不到了吗?我怎么听说,还有大冬天拍婚照的啊!”

“估计是暖棚拍的吧,现在…”这话说完,不等夏岚继续问,他也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这向日葵是暖棚里的?”

夏岚笑了,这是这起绑架发生后,她第一次有了方向,“没错,就是暖棚!虽然帝城的暖棚也不少,可是基本都是种水果蔬菜的,这种种花的应该不多,何况是向日葵,平时本来就没什么人会买,所以种植这个,肯定是为了拍婚纱写真用的!咱们顺着这个方向,肯定能缩小范围!”

而事实证明,他们的推断完全正确。因为,他们直接确定了地点。

“地址我已经给你发过去了,帝城现在的暖棚,只有这一家在种向日葵,他们家是专门培育花海给影楼服务的!”

“好,我知道了,我们这边也有进展,”电话另一头,陆博垣的声音有些激动,“林大勇已经落网了,只是他还没有供出小溪所在的位置,我现在就在去他家的路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即便是林大勇这种惯犯。对于他来说,最最重要的—就是家人。当听到林大壮可能病危的消息后,他想也不想地赶回了家。

他不知道警方早就确定了他和谢楠是这起绑架杀人案的疑犯,更加没想到的是,母亲在电话里紧张而带着哭腔的那些话,是徐子峰他们早就设计好用来诓骗他的台词。

警方部署得十分缜密,再加上他心里着急,也没有太在意周围的环境。几乎是一进自家的小院儿,就直接被按倒在地。

接下来他看到的不是流着泪的母亲,也不是生命垂危的弟弟,而是徐子峰那张暴怒的脸以及迅速挥过来的拳头。

一时之间,清晨的小院儿里,乱成了一锅粥。

徐子峰的怒骂,几个同事的阻挠,林家老太太的哭喊,还有狂吠不止的阿呜…

不知劝了多久,几个同事都出了汗,有的还被误伤了几脚,这才将徐子峰拉离了林大勇的身边。而林大勇则被几个人架着,满脸满头都挂了彩,几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孩子现在在哪儿?”

徐子峰自己也是掐着腰,站着喘了半天气,才开口问道。

“什么…什么孩子…”

“你还跟我装!”

说着,又是一脚飞踹过来,要不是旁边有人拉着,险些就踢到了林大勇的肚子。

啐了一口吐沫,说是吐沫,其实根本就是血。林大勇抬起眼,索性笑了。

“哈哈哈哈,徐子峰,你找什么孩子?孩子不是都还给你了吗!在那箱子…”

“你找死啊!”

眼看徐子峰又要爆发,身边几个同事赶紧死命地抱住他,“徐哥,徐哥你冷静啊!现在孩子要紧啊!”

就在他们纠缠不清,拉拉扯扯的时候,陆博垣一行人也赶到了。

“放开他。”

这是陆博垣走进院子,看到林大勇后所说的第一句话。

几个按着林大勇的便衣面面相觑,不知该怎么办,谁知就在这时,陆博垣却说出了更加惊人的一句话。

“小溪已经找到了,小聂和Monica已经在那边了,徐哥,你也过去吧。”

说着,他掏出手机,当着众人的面,将刚刚夏岚发给自己的地址转发给了徐子峰。

徐子峰本来还有些不敢相信,但看到他淡然的神色,以及他发过来的地址,终于露出了喜色。

“陆队!”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拿着手机,看着上面的信息,“绿筝花园…”

虽然只说了短短四个字,但是林大勇的眼神中却闪现出了一丝惊讶。而这,自然没有逃过陆博垣的眼睛。

“别说了,赶紧去吧。”

不等徐子峰说完,陆博垣便打断了他,然后朝他点点头,说道。

“嗯!”

待徐子峰迫不及待地带着阿呜和一队人走了以后,陆博垣这才不慌不忙地示意两个人帮忙压制着林大勇,将他带到了屋子里。

林大勇认识徐子峰,也听说过陆雅媛,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是没见过也没听过。他自然不知道他和陆雅媛的关系,也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大的官衔,多大的能耐。

“既然已经收到钱了,为什么还要杀了韩正林?”

他没有问关于陆溪的事,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一个已经死了的孩子身上,这是不是就说明,警方真的已经掌握了他们藏匿的地点呢?

林大勇看着他,不敢多言,生怕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什么话,反而招惹麻烦。

“你不说,那我替你回答吧!”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椅子上的扶手,“韩正林认识你和谢楠,所以他不能活,而且,一个孩子就能换八十万,要是死了一个孩子,说不定还能再加价。”

林大勇没有承认,但是也没否认。沉默着,什么都不肯说。

见他不说话,陆博垣也不再问,而是继续打量着他。

他表情淡然,一只手按在椅子的扶手上,另一只手撑起来,支住自己的头。此时天色已经逐渐亮了起来,屋里没有窗帘,光打进来,柔柔的,虽然不是很清晰,但是林大勇却还是从他的脸上看到了一丝笑容。

“谢谢你。”

良久,他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来。

林大勇愣了,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说。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更加令他觉得不可思议。

陆博垣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喂,小聂,小溪所在的位置已经确定了,嗯,她在绿筝花园附近的一所自己搭建的平房里,距离种植向日葵的花房不远,那里不通暖气,另外,最近刚刚刷过蓝色的油漆,很有可能是在大门上。”

他在讲这些话的时候,林大勇怔怔地看着他,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很显然,他之前跟徐子峰说已经找到了小溪的确切位置是骗自己的,可他又是怎么得知那些细节的呢?

林大勇皱着眉,“你怎么知道的?”他这么问,也就是默认了。

陆博垣满意地点点头,“是你告诉我的。”

“我?”林大勇微怒,“你别忽悠我,我可一句话都没说!”

没错,虽然一句话都没说,可事实上,他却告诉了陆博垣很多。

林大勇的袖口有煤炭的痕迹,手指也有些脏,这些都是他在烧煤的时候所留下的,这个时节,烧煤肯定是为了取暖,而只有老楼、老房子,或者自己搭建的那种小屋才需要烧煤取暖。绿筝花园的信息,在来见林大勇的路上,他已经进行了简单的搜索,那里之前是一片荒地,最近几年才种植了大面积的花卉,以便给婚纱摄影提供场地。那附近没有什么老旧的楼房,但是花圃附近,供工作人员休息的场所却不少。所以,林大勇势必是在那里找了一处地方关押孩子。

而他的外套,在手肘及手臂的外侧部分还有几处蓝色的油漆斑点。这个位置能剐蹭到油漆,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用手去撞开房门,所以才会蹭到。而陆博垣之所以没有确定,是因为很有可能被粉刷的不仅仅是大门,而是整栋小屋都被涂了蓝色,所以他才会告诉聂程涛,陆溪和谢楠所在的地方,最近刚刚涂过蓝色的油漆。

再加上苏珊和夏岚在韩正林身上找到的向日葵花瓣,那么,他们所在的地点就一定是向日葵花房附近的,一处最近刷了蓝色油漆的,自己搭建的小屋。

这些,都是事后聊起案情时,陆博垣做出的解释。

时间回到十二个小时前,那时候,韩正林还活着。

他自懂事起,就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自己活不长了。

因为自己患病,从小到大,每个人都恨他,他连一个朋友都没有。后来他被拐卖到了一个行乞和盗窃的团伙里,也就是在这里,他遇到了谢楠和林大勇。他们逼着他行窃。他十分厌恶。

但是谢楠很喜欢这种不劳而获的方式。离开福利院,他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却意外碰到了林大勇。

林大勇为了给弟弟治病,此时也很缺钱。俩人一拍即合,决定一起干一票大买卖。想来想去,谢楠想到了绑架。

而陆溪是最合适的人选。

林大勇的初衷是拿到钱,就乖乖把两个孩子送回去。可谢楠就没想放韩正林活着回去,因为他认识自己。谢楠处处为难韩正林,试图令他反抗,挑起林大勇和他的矛盾,然后借林大勇的手,杀了他。

林大勇的心里其实也是担忧的。再加上谢楠不断地煽风点火,林大勇最后终于决定杀了韩正林灭口。而且,还能趁机以他的尸体相要挟,多要一笔钱。

他们用绳子在背后勒死了他,而他到死也没惊醒小溪。

后来林大勇落网,谢楠也被围捕在了他们藏匿的小屋里。

抱着终于被平安解救的陆溪,陆雅媛哭得泣不成声,这不仅仅有失而复得的开心,也有着对韩正林深深的愧疚和遗憾。一旁的Norman紧紧抱着自己的前妻和女儿,也是哭得情真意切。

聂程涛和乔什站在不远处,眼角也是湿润的。

而随后赶到的徐子峰,却站在门口,迟迟不肯进屋。

刚刚,他和被抓走的谢楠擦肩而过,看到了他被手铐铐住的那双手。他的左手上戴着一块表,那是自己之前送给正林的生日礼物…他没能过到下一个生日,为了保护陆溪,他付出了自己年轻而宝贵的生命。

看了看在屋里抱作一团的那三个人,徐子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他倚着门,蹲下身,然后将双手插进头发里,终于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身边的阿呜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可以感受到他内心的悲痛,歪着头,看着他,发出了一声声的哀鸣。

不知过了多久,模糊的双眼前,突然出现了一双女式的皮靴。

徐子峰还没来得及抬起脸,她却先蹲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陆雅媛哭着,张开双手,紧紧地拥抱着他。

“你不需要说对不起,”徐子峰环住她,声音沙哑,“真的不需要…”

是的,不需要,因为爱,就是付出。你若爱一个人,即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会去保护她。

韩正林在他有限的生命里学会了如何去爱一个人,也因为他的爱,活下来的人才能成为他到过这个世界的最好的证明。

六天后,除夕夜。

也许是怕家人担心,所以陆溪前几天被绑架的事情,陆博垣和陆雅媛并没有告诉家里人。而这所谓的家人,除了远在美国的父母,自然也包括他们的二叔陆局长。

陆局长本名叫陆德武,今年五十一岁,是个红光满面,精神饱满,举手投足都散发着军人气息的老者。

他和陆博垣的父亲是双胞胎。趁着陆局长和雅媛、小溪聊天的时候,夏岚偷偷地拉了拉陆博垣的手臂,“你爸爸…是不是也长这样?”

“嗯,大概差不多,不过,造型不太一样。”

陆博垣说这些话时,眉头不经意地皱了皱,但眼神中,却含着满满的笑。

“夏岚啊,来,别光坐着,吃点水果!”

陆局长似乎很满意她这个未来的侄媳妇,从见到她起,就一直笑容可掬。他并不知道几天前,陆溪刚刚被绑架过,就连陆博垣受了伤,打了夹板的这件事,也是今天见面时才发现的。

“我这个侄子啊,平时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拼命!”他边说,边拿了个橘子放进夏岚的手里,“弄成这样,还得让你照顾他,真是辛苦了!”

他笑着,用手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博垣啊,你也是,以后有了牵挂了,可不能这么拼了啊!”

陆博垣没说话,只是笑了笑,当是回答。

韩正林的葬礼是在前天举行的,当时他们都去了。本来,他们还担心小溪会不会害怕,或者太伤心。也许这种场合并不适合让一个孩子来面对。可陆雅媛却很坚决,她很明确地告诉小溪,她的正林哥哥已经不在了,他离开了这个世界,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

“那他还会回来吗?”

“不会了,”陆雅媛摇着头,强忍住自己的眼泪,“也许有一天,我们还能再见到他,但是要等很久很久。”

陆溪不用任何人牵,一个人走到了停放韩正林遗体的棺材旁,她即便踮起脚,也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不知为什么,她却像看到了一样,朝着他深深地鞠了一个躬。

“正林哥哥,谢谢你…”没有人教她要怎么做,她说这些,做这些,全是出于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感受,“谢谢…”

那一刻,就连几个根本不认识韩正林,参与了这次围捕的警局同事也忍不住含了泪。

谁又会想到,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竟然会为了保护自己的朋友而送命。而那个被他保护,并且成功得救的小朋友却什么都懂。

鞠了躬,她没有回到自己的妈妈或是舅舅的身边,而是走过去,拉住了徐子峰的手。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就这样默默地拉着手,向躺在那里的韩正林做着无声的告别。就这样,一直到葬礼结束。

想到这里,夏岚又看了看正在陆雅媛怀中,一边吃着橘子,一边和陆局长聊天的小溪。

这次的事件,并没有给她造成什么身体上的伤害,可不知为何,那双曾经纯洁无邪,看起来永远天真灵动的大眼睛,此时却沉静了许多。

这孩子,仿佛一夜长大。

肉乎乎的小手腕上,戴着块白色的电子表。听徐子峰说,这表,原本是他送给韩正林的生日礼物。韩正林遇害后,谢楠曾将他的手表摘了下来,据为己有。而现在,这表却戴在了陆溪的手腕上…

“这表对于我们来说,有特殊的意义,小溪戴着大,徐子峰又帮她多打了几个孔。”陆雅媛看到夏岚望着自己女儿的腕子,就猜出了她的想法,微笑着说道,“虽然现在戴着也还是大,可我想让她戴着。”

她说这些话时,没有刻意去提韩正林的名字,也许是怕小溪听了会伤心,又也许,是怕在这种场合提起来,会被陆局长追问缘由。

夏岚不再多问,朝她笑笑,以示安慰。

一家团聚,又是佳节,因此这顿团圆饭大家吃得都很高兴。陆博垣腿上有伤,也不用开车,所以不用避讳喝酒的问题,一个人连喝了好几杯红酒。

夏岚从没看他这样过,不免有些担心起来,将手按到他的腿上,在他耳边轻声道:“少喝点吧,你现在这样,喝酒没问题吗?”

不知是她这番关心,还是因为喝了酒,总之,陆博垣觉得心里和身体都暖暖的,有股说不出的舒坦。

他摇摇头,微笑着,握住了她的手,轻轻摩挲着。“没事,你放心。”

坐在旁边的陆局长看到他俩在桌下的小动作,不禁喝了口酒,笑了,“唉,一物降一物啊!以前哪能想到这臭小子也有这么一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