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一晃,又过去了好几天,转眼到了下一个周末。

徐子峰因为一直很忙,已经有很长一段日子没去福利院了。这一天,他和陆雅媛约了时间,他带着阿呜,陆雅媛带着陆溪,一起去福利院看望那群孩子们。

自从不久前下过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天气也越来越冷了。陆溪穿着件红色的小羽绒服,头上戴着红色的毛线帽,脚上蹬着一双粉色的短款雪地靴。她下了车,摇摇晃晃地踩着积雪跑了过来。

早她们一步到了的徐子峰正牵着阿呜,在停车场门口等着她们。

“阿呜!”

陆溪开心地张开小手,一把搂住了阿呜的脖子。而阿呜也幸福地摇晃起了尾巴,张着嘴,吐着舌头,不停地哈气。

陆雅媛停好车,从后座拿出几个大手提袋和一个大箱子,徐子峰看到,赶紧松开阿呜的绳子,三步并作两步地跑过去帮忙。

“来,给我吧!”

“谢谢。”

“大包小包的,什么东西啊?”徐子峰掂了掂手里的几个袋子,分量还不轻,于是好奇地问。

“哦,这不是最近越来越冷了嘛,我就发动了一下医院的同事,家里有没有不用的小孩衣服什么的,没想到,大家还真捐了不少!”

“那盒子里呢?”

“昨天烤的小饼干,哦!”说到这里,她仰脸朝他又笑了一下,“你和阿呜的,我放在车里了,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再给你!阿呜不能吃巧克力,我分了两盒,你那盒是什锦的,什么口味都有,阿呜那盒,是原味的,也没敢加什么香料。”

本来听她这么说,徐子峰觉得心头一热,可又听她说还专门给阿呜准备了一盒,不禁又觉得有些好笑。心想原来在你心里,我和它是平等的啊!

不过,这念头也是稍纵即逝,毕竟,他把阿呜当作是亲儿子,陆雅媛能对阿呜好,他也是高兴的。

两个大人拿着饼干和衣服,陆溪则牵着阿呜,一起朝着福利院的大门走去。

阿呜一直是福利院小朋友们的最爱,再加上有一段日子没来了,一进门就被几个孩子团团围住,抱着它不肯撒手。

陆溪也喜欢它,可毕竟在门口已经抱了半天,知道其他小朋友也想抱,因此,乖巧地退到了一旁,帮着妈妈和徐叔叔分发饼干。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走过来,陆溪的脸上立刻绽放出微笑,“正林哥哥!”

“陆溪!”

那男孩,正是韩正林。

有一阵子没见,他好像又瘦了一圈。

“给,我妈妈烤的饼干!”陆溪先是递给他一盒,然后私下瞅了瞅,看没什么人注意到自己,又偷偷拿了一盒,使劲塞进他的坎肩口袋里,“我也帮忙了!”

韩正林没有推辞,点点头,笑了,“小溪真厉害!”

说完,这才转头朝徐子峰和陆雅媛摆了摆手,“徐叔叔好,陆阿姨好!”

“你好!”陆雅媛摸摸他的头,这孩子很懂事,即便身体不好,也从没抱怨过什么,因此,陆雅媛对他更多了几分关心,“来,看看这些衣服合不合适。”

她说着,从其中一个口袋里,准确地掏出一套灰色的运动服,显然是特意为他而留的。

韩正林笑呵呵的,一只手拿了饼干,另一只手接过衣服,“谢谢陆阿姨,我回去试。”

“正林,我跟你过去!还有阿呜!”

徐子峰怕它跟孩子们玩得太疯,影响到陆雅媛和几个工作人员派发衣物和饼干,索性叫了它和自己一起去送韩正林。

反正,他也单独准备了个小礼物给正林,陪着他一起回去也好。

于是,在徐子峰和阿呜的陪同下,韩正林回到了自己居住的宿舍。

“徐叔叔,坐。”

进了宿舍,韩正林先是招呼徐子峰坐在自己的床铺上,然后把衣服和饼干都放到桌上,帮他倒了一杯水。

俩人先是闲聊了几句,徐子峰从口袋里掏出块电子表,递给他,“正林啊,前几天是你生日,徐叔叔忙,没空过来,给你买了块表,算是生日礼物吧!”

他们认识很多年了,而且就算他叫徐子峰不要破费,徐子峰也一样会给自己买礼物。所以,他不再推辞。

“真好看!”他扬起一张笑脸,看着徐子峰,“谢谢徐叔叔!”

“嗯,不错,就是大了一点儿。”徐子峰看着他细细的手腕,心疼道。

“没事,大一点好,将来我长大了也能戴。”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很平淡,仿佛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可传到徐子峰耳朵里,却忍不住心酸起来。

谁知道,他有没有长大的那一天呢?

帮着韩正林换好了那套运动服,还算是挺合身的。只是他身子太单薄,裤腰有些肥。

“没关系,我拿去给张老师,让她帮你改改,换个松紧带啥的!”徐子峰拿着那条裤子,站起身,准备去大厅找那位专门负责帮大伙儿改衣服的张老师帮忙,“你跟阿呜在宿舍里等着,一会儿改好,我给你拿过来。”

“我也去吧!”

“不用了,”徐子峰看着只穿了条秋裤和薄毛裤的韩正林,拍了拍他的头,“别穿来脱去的,你赶紧进被窝,外面冷。”

“哦,好吧。”

徐子峰拿着要改的裤子离开宿舍,韩正林盖着被子,趴在被窝里搂住阿呜的脖子。

阿呜舔了舔他的脸,摇着尾巴,亲昵得要命。

一人一狗,在那里抱着闹了一会儿,宿舍的大门突然打开了。

进来的不是徐子峰,而是一个叫张果的男孩。

他其实比韩正林小一岁,可是却长得人高马大的。虽然个头不比韩正林高,但却比他壮实了不少。

“阿呜!”

他大叫了一声,阿呜果然回过头,摇着尾巴朝他跑了过去。

虽然平时很嫌弃韩正林,可面对阿呜,张果却表现得非常亲切。

韩正林也不生气,笑了笑,低头将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自己。张果却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韩正林手腕上的新手表。

“哪来的?”

韩正林犹豫了一下,“徐叔叔送的。”

听他这么一说,张果眼珠子转了转。说实话,他是挺嫌弃韩正林的,院里的孩子都知道他有病,虽然一般的接触并不会传染,可大家还是讨厌他,不想和他太接近。

但是这表,应该是刚给不久,因为刚刚在大厅,韩正林的手腕上还是空的。

“拿来给我!”他嘎声嘎气地叫了一声,上来就抓韩正林的腕子。

“你干吗!”

如果换作平时,也就给了,韩正林其实不爱和别人起冲突。可这表,是徐叔叔给他的礼物,他说什么也不能随便给别人。

俩人争抢了一通,进而扭打了起来。阿呜本来还在一旁摇着尾巴观战,后来也察觉到了气氛不对,瞪着大眼睛,跟着紧张了起来。

张果毕竟是站着,而且力气也比较大,打着打着,愣是把韩正林从床上扯了下来。

韩正林“哎哟”一声,摔到了地上。

直到这时,阿呜才惊觉到事态的严重,它当机立断地抬起前爪,朝着行凶的张果扑了过去。

张果被它扣住肩膀,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好几步,撞到了书桌旁。

桌上有个瓷杯子,摇晃着掉了下来,摔了个粉碎。

阿呜狂叫几声,放下前爪,算是控制住了局面。可一只爪子却踩在了碎瓷片上,瓷片扎进脚垫里,它愣是一声没吭。

就在场面僵持不动的时候,徐子峰终于回来了。

他拿着改好的裤子,一进屋,就看到了摔倒在地上的韩正林,还有正对着张果显得异常激动的阿呜。

“发生什么了?”

徐子峰赶紧把地上的韩正林抱起来,放回床上,帮他检查有没有摔伤。同时,喝令阿呜坐下,怕它会做出什么有攻击性的事情来。

张果吓得够呛,但是拼命咬着牙,一声也不肯吭。

等到他确认韩正林没有受伤后,才拉着阿呜的项圈,把它拽到了跟前,“你怎么回事?”

阿呜歪着头,一双大眼睛眨了眨,看着他,一脸的无辜。

“呀,血!”

张果突然指着地面,大叫了起来。

徐子峰顺着他所指的地方看过去,地上竟然有一排血脚印,而那血,明显是阿呜的。

“阿呜,坐下!”徐子峰赶紧伸出手,抓住它的爪子。

右边的前爪里,竟然扎进了一块瓷片。

徐子峰皱着眉头,将那瓷片拽了出来。血,也开始汩汩地往外冒。

阿呜仍旧不吭声,好像没事人一样,呆呆地看着他。

本来徐子峰还想埋怨它,为什么要去吓唬小朋友,可看到它这个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

“徐叔叔,给!”张果不知从哪里找了一条手帕,递过来,小眼红通通的,“对不起,我刚才跟韩正林吵架来着,阿呜想让我俩别吵!”

“嗯,徐叔叔知道了,你俩好好的,可别再闹了!”

徐子峰点点头,赶紧用手帕把阿呜的前爪包扎好,“好像还挺深的啊…”

“徐叔叔,去找陆阿姨,她是医生!”

大厅里,陆雅媛简单地帮助阿呜消了毒,然后又用纱布重新包扎好,爱怜地摸着它的头,“阿呜乖,肯定特别疼吧?”

“怎么样?”徐子峰还是不放心,紧张地问道。

“简单的包扎和止血,应该和人没什么区别,但是我觉得,最好还是去宠物医院看看,毕竟我不是兽医。”

“嗯,也对,去看看,比较放心。”

又简单地安慰了几个孩子几句,徐子峰抱着阿呜回到了车上,然后直接将车开去了平时总是带着阿呜去打针驱虫的宠物医院。

由于临近春节,原本的前台已经请假回家了。现在,在宠物医院前台负责招呼的,是一个才入职没几天的临时工。

“会员卡带没带?”

“没有,”徐子峰摇着头,“我找李大夫,平时都是他给看的。”

“找谁都一样,得先挂号啊!”那前台姑娘傻头傻脑的,完全不懂变通,“要是没带,就先办理一张临时卡吧!”

徐子峰的脾气其实已经算很好了,但这前台实在令他恼火,说实话,现在诊所里几乎没有人,打个电话叫李大夫出来,也就是几秒钟的事儿,可非要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简直太死心眼儿了!

就在他忍不住快要爆发的时候,不知是不是听到了前台对话的声音,李大夫自己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来。

“唉,老徐!”

“李大夫!”

“怎么回事儿,阿呜病了?”李大夫扶了扶鼻子上的眼镜,快步走了过来。

徐子峰赶紧往前一步,迎了上去,“被个摔碎的杯子扎了脚,流了血,倒是包扎好了,可是不知道里面还有没有残留的碎片。”

“哦,那赶紧的,到我办公室来。”

“李大夫,他没带会员卡,没挂号呢!”直到此时,那前台还是很没眼力地喊道。

“要什么会员卡!”李大夫白了那姑娘一眼,“输名字,狗叫阿呜,主人叫徐子峰。”

“哦!”

被他这么一提醒,前台才想起,可以直接输入宠物及其主人的名字来进行登记挂号。

“名字怎么写?”

“阿是阿姨的阿,呜是口字旁加一个乌鸦的乌。”李大夫瞥了她一眼,也是一脸的无奈。

“哦,找到了!”那前台在输入了阿呜的名字后,档案就调了出来,她又报上了徐子峰的电话,以便确认。

“对,没错!”

确认完毕后,这才算是挂上了号,赶紧带着阿呜去李大夫的办公室进行了检查。

事实证明,陆雅媛做得紧急处理非常好,李大夫说直接这么回去养养就可以,甚至不用再来一趟医院。不过还是给开了一些纱布和消毒用的药水,叫徐子峰隔几天就帮阿呜换换纱布。

徐子峰走出了宠物医院,把阿呜抱上了车,坐到驾驶座上,从反光镜看着趴在后座上阿呜,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唉,幸好今天李大夫在,不然就那前台,还不定折腾到什么时候呢!真是,明明都有资料的,输入一个名字的事儿,怎么这么笨!”

他自言自语地说着,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啪”的一声,用力拍打了一下方向盘。

后座的阿呜竖起耳朵,好奇地看着他。

“阿呜,你可立了大功了!”徐子峰一脸的兴奋,探出手,使劲揉了揉它的脑袋,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博垣的电话,“陆队,我找出那三个女受害者的共同之处了!”

特案组的办公室里,徐子峰拿着一张宠物医院的会员卡,十分严肃地为大家进行着讲解。

“是这样的,基本上现在每个养宠物的家庭,都会带动物去宠物医院看病,尤其是养狗的,每年还要去打针,到了年纪,还得去做绝育!”

“是啊,虽然我家饼饼不是狗,可是也会定期去驱虫!”一旁的夏岚也点着头,补充道。

徐子峰继续说道:“其实,我想说的是,每个去过宠物医院的人都知道,动物看病也和人一样,要先建立档案,这样才能挂号,也方便下次复查,看病历。”

这其实算是常识,可对于从没养过宠物的人来说,却像天方夜谭。

车瑞就不由瞪大了眼睛,“这么严谨啊!可是,动物而已,又没有身份证,怎么建档啊!”

“当然能!”徐子峰看着他,“猫或者其他动物可能没有,但是狗有狗证啊!而且,给动物登记,除了要留下动物自己的基本资料,比如品种,体重,年龄,病史,还要留下饲主的资料!”

“哦!”车瑞恍然大悟,“峰哥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们之前去调查的时候,三位女受害者当中,有两个人都养了狗!虽然我们当时调查了她们是不是在同一家医院看病,可是却并没有注意到,她们的狗,有没有在同一所医院就医过!”

“不可能吧,只有两个人养了狗,还有一个叫…”苏珊说到这里,很努力地想了半天,终于想起了那个名字,“方桦!对,那个叫方桦的,我记得她家没有宠物啊!”

“这个,我原本也是有点纳闷,所以特意查了一下,她出事前,不是刚刚和男朋友分手吗?”

“是啊。”

“其实,他们原本养了一只猫,分手以后,猫归了男朋友来照顾。”

“原来如此!”

“可是,”在短暂的思考后,夏岚举起了手,问道,“这几位受害者所住的地方都不一样,一般带宠物去医院,不是都要去就近的地方吗?这三个人住的地隔那么远,有没有可能去同一家诊所,还看同一个医生这么巧啊!”

徐子峰环视了大家一圈,“这个,就要靠我们进一步去查了!”

虽然他所说的这个所谓“共同之处”并没有十足的把握,但目前为止,是唯一的新线索。

而经过深入调查后,结果,还真的是令所有人都感到意外。

这三位受害者,竟然真的在同一家宠物医院给自己的宠物看过病。

“接待他们的,是同一个医生吗?”

夏岚和聂程涛对视了一眼,然后遗憾地摇了摇头,“不是,看猫的和看狗的大夫是不同的,方桦家的猫,一直是一位姓丁的大夫给看的,周晓丽家的狗和林晶晶家的狗,倒是都找了同一个大夫,可是…”

“可是什么?”

夏岚苦着脸,“那大夫姓马,是个女的。”

难得三个受害者有了共同之处,可是调查却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这个凶手尝过了甜头,一定不会就此罢手的,”陆博垣仿似自言自语般地说道,“这三起案件所发生的间距越来越短,而且抛尸的地点也越来越开放,你们觉得,这说明了什么?”

是的,一开始是废旧的工地,那里根本没有什么人去。而后来明目张胆地直接在护城河的冰窟窿里抛尸,再后来,居然就随随便便地丢在了有人居住的小巷子…

这个凶手越来越大胆,也越来越肆无忌惮了。

他这样,根本就是在对警方挑衅,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所以,难得有了突破点,绝对不能这么停滞不前,”陆博垣抬起头,正色道,“不管怎么样,都要调查下去,否则,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