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因为她说了那么几句话,你就把她杀了?”

夏岚望着江珊,即便是已经面对过几次死亡,夏岚仍旧无法理解那些行凶者的心态。

“不管有什么深仇大恨,生命都是值得尊重的!你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受了多少苦,付出了多少代价吗?”她撑着地,缓缓地站了起来,刚刚那胆怯的眼神已经不再,而是换上了满眼的坚定,“你又知不知道,这些人的家属,他们的朋友会有多难过!”

江珊陷入了沉思,因为她想起了江旭,为了让他醒过来,江万信付出了太多…可到头来,他还是没有睁开眼睛。

“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开车撞了他,他现在应该和普通的孩子一样一起上下学,一起踢球!”

江万信有一次去应酬回来,没有回家休息,而是直接来到了疗养院。他坐在江旭的床边,老泪纵横。泪水顺着他的眼角滑下来,那皱纹里积满了这些年的悔恨与自责。

为了还债,为了更好地照顾江旭,他甚至不惜以婚姻为代价。

金雅琴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这些年她才能理所当然地花着江万信的钱,并且在他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就连结婚这件事,也是她主动提出来的。

他们从没有夫妻之实,所以江万信也不介意她去外面找其他的男人,甚至还会为她而买单。

唐立青的保险柜里,就记着这两个人的账。他套出了金雅琴的话,并且偷偷录了音。

江万信没有办法,只能帮他介绍生意,虽然江万信自己不参与,但是会安排手下人直接带着客人去“馨”里坐坐、聊聊。

万信集团谈的都是大生意,唐立青自然是赚了个盆满钵满。似乎是为了感恩,他也变着花样想要回报江万信,其实,也是想要拉他下水。

帮江旭找个女朋友这件事,就是他对江万信的报答,甚至连周琦这个人选也是他主动帮忙物色的。只是,就连唐立青这种见过大风大浪的人也没想到,江万信不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然突发奇想地要周琦去陪江旭这个植物人睡觉!

周琦不答应,他还百般纠缠。一气之下,两个人只好解了约。

解约后的周琦很快就投了新的金主,谁曾想好景不长,那新客户竟然是江万信的一个合作伙伴,他听说了这件事以后,马上就甩了周琦。

周琦气不过,喝了好多的酒,于是才有了借着酒疯大闹江旭病房的那一幕。并且因此而稀里糊涂地送了命。

当然,除了车祸逃逸一事,其他的都是江珊所不知情的。

一直到江珊被抓起来以后,特案组的人才调查到了这些事情的真相。

“去自首吧,现在去还来得及!”夏岚看着江珊,劝道。

“自首?”听到她这句话,江珊反而笑了,只是笑容中又带了几分苦涩,“你觉得还来得及吗?”

“当然,你要是害怕,我陪你去!”

夏岚这么说着,下意识地看了看躺在地上的江万信。他就倒在江珊的脚边,现在江珊手里还拿着刀,所以随时都有危险。

可她这无意间的一瞥,却让江珊误以为她还是心系江万信,两个人确实有什么暧昧。

“陪我?好,那你就陪我上黄泉吧!”

江珊低吼了一声,拿着那把水果刀朝着她冲了过去。

夏岚知道,此刻她是不可能再趴到地上,她冲着沙发下的监听设备大声求救,只能寄望于救兵已经赶到,而且就在门外了。

“别过来!”她大声叫着。

“夏岚!”

话筒和大门外的声音同时响起,那是陆博垣的声音。

紧接着,“砰”的一下,原本紧闭的房门被人撞开了。

她本以为,冲在前面的会是全副武装的武警同事,可谁曾想,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陆博垣那张焦急的脸。

夏岚从没见过他有这样的表情,但一瞬间,她悬着的心却一下子安定了下来。

“住手!”

江珊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冲进来,愣了一下,陆博垣就在这时一把抓住了她拿着水果刀的手腕。

“别碰我!”

她大叫了一声,使劲挣扎着,夏岚眼瞅着那把刀划上了陆博垣的手。

刀光闪过,陆博垣右手的虎口上,鲜血涌了出来。

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接着冲上来的聂程涛和几个便衣一拥而上,将江珊制住,并且抢下了她手里的刀。

“你还好吧?”

陆博垣似乎并没有发现自己受了伤,而是忙着将夏岚拉到身边,仔细打量着她。

她看起来没有受什么皮外伤,只是刚才拉扯间,导致衣衫有些凌乱,额头还挂着汗珠,发丝贴在脸颊上。一张小脸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惊恐,红扑扑的,甚是好看。

“你怎么样?”

就在他询问夏岚的同时,她也说了同样的话。接着她拉起他受了伤的右手,使劲按住。

“流了这么多血!”她眉头紧皱,写了一脸的担忧,“伤口好像还挺深的,估计要缝针了!先按好了,走,我带你去找大夫!”

陆博垣低着头,看到她用一双小手用力帮自己按住受伤的位置,鲜血顺着她的指缝冒出来,但是她却没有丝毫的介意。

不知为何,那一刻,陆博垣心里再一次涌起了一股甜蜜的感觉。就连刚才还火辣辣的伤口,似乎也没有那么疼了。

“夏岚…”他突然低声唤着她的名字,张开修长的手臂,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夏岚的身体僵了一下,等她意识到自己此刻正被陆博垣紧紧地搂在怀中后,莫名羞得连耳根都发烫了。

“怎,怎么?”

“没什么,”他在她耳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道,“你没事就好。”

你没事…就好…

什么叫没事?明明都被人割破了手,还流了那么多血!

你知不知道这样,我很担心啊!

但是这些话,她却终究没有说出口。

“走吧,现在赶紧处理你的伤口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她这么说,陆博垣不禁笑了。

苏珊那个家伙总说他像块木头一样,可现在,究竟谁才是不解风情的那个人啊?真该让她也过来看看,然后好好说说夏岚这块小木头才好!

“嗯。”

他点点头,这才依依不舍地放开了手。

江珊和江万信被捕后的第二天,针对唐立青所在的会所而进行的扫黄行动也正式开始了。

这一次,事情进展得非常顺利。

唐立青锁在保险柜里的那些所谓“资料”,原本是为了要挟别人,没想到到了最后,却全都成了他自己的犯罪证据。

关于这一点,他是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而且,这背后还牵扯到了更大的势力。令人完全没想到的是,“馨”真正的主人竟然是一位以水墨大师自居的,经常到海外举办画展的画家。

此人背景了得,不论是在文化艺术界,还是在政界、商界,都认识很多朋友,深受媒体追捧。

当然,关于陆博垣和夏岚那段“资料”,已经和扫黄组打好了招呼,在打开保险柜的第一时间,就交还给了特案组。确切地说,是第一时间交给了协助搜查的聂程涛,而聂程涛也极其负责地,连看都没看,直接交还给了陆博垣本人进行销毁。

江珊以故意杀人罪被起诉,而江万信的肇事逃逸虽然也是不对的,可作为家属的金雅琴却并不打算追究,再加上他这几年也确实对江旭尽心尽力,于是只予以了适当的罚款与教育,并没有什么实际的惩罚,很快就恢复了自由。

这之后,夏岚以真实的身份去医院看望了他们一次。

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时间,但江万信明显苍老了很多,原本颇有老教授风范的他,此时身形却显得有些佝偻,眼窝也泛起了青黑色。

“其实他也挺可怜的,这些年虽然逃脱了法律的制裁,但是终此一生,都逃不过良心的谴责。”回家的路上,夏岚坐在副驾驶,叹着气说道。

陆博垣没有说话,转头看了看她,嘴角微微翘了翘。

夏岚没有察觉到,仍旧沉浸在自己的空间里,继续道:“他还一直跟我道歉,好像害我受伤的不是江珊,反倒是他一样!”

陆博垣苦笑了下,“其实是我保护得不够好。”

“还说不够!你都受伤了好不好!”

“我说过了,那个是小伤,不碍的。”

“都缝针了还小伤!我告诉你啊,你这几天可千万别沾水,有什么事情,你跟我说一声,我帮你做就行了。”

“能有什么事…”说到这里,陆博垣却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洗澡也不行吗?”

“呃…”

这一回,轮到她说不出话了。

车子停在了夏岚家的楼下,陆博垣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打开后备箱,开始往外抱东西。

虽然陆博垣总共也没来过她家几次,但是一副驾轻就熟的样子,也不等她,进了楼门,直接自己上了楼,朝着她家所在的楼层走去。

即使是拿着重物,他的速度也没有减慢,夏岚紧赶慢赶地追了好几步,才终于追上了他。

“好长时间没回来了,家里可能有些乱,你别介意啊!”她喘着气,一边开门一边笑道,“不过饼饼不在,你的活动空间能大一些…”

正说着,大门却突然打开了。

“妈!你怎么来了!”

夏岚当场就傻了眼,整个人都呆在了那里。

虽然再婚后,妈妈就搬出去了,可是隔三岔五地也会回来看看她,有时还会和她住上一两天。由于要去卧底,她已经提前跟妈妈打好了招呼,所以她最近都没有过来,可现在…这是在搞突然袭击吗?

而且,为什么偏偏是在陆博垣和她一起回来的情况下!

“岚岚…”

妈妈嘴上叫着她的名字,不过视线却明显不在她的身上,而是一直盯着她身后一手抱着纸箱,另一只手还拉着行李箱的陆博垣。

“阿姨您好!”

想不到这种时候,陆博垣的反应倒是挺快的,马上点着头,朝着赵妈妈打了声招呼。

“好,你是…”

夏岚扶额,心说娘啊,您这眼神就没离开过他,想问什么关系您就直说吧!

“我姓陆,陆博垣。”

不幸的是,他只回答了名字,却没有说明自己和夏岚究竟是什么关系。果然,赵妈妈有些失望地怔了怔,然后转头看着自己的闺女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解释一下。

“哦,这位是我领导,那个…”她怕陆博垣说漏了嘴,赶紧解释道,“我这不是出差刚回来么,领导关心,特意帮我把行李都拿回来了!”说完,还转头朝着他笑了笑,示意他不要揭穿自己。

不过陆博垣显然对她那句“领导”有些不满意,尽管他并没有吭声。

“哦,原来是岚岚的领导啊,哎呀,辛苦了!陆…”

“陆队!”

“嗯,陆队,您赶紧进来休息休息吧!”

赵妈妈说着,笑容可掬地侧过身,将他们让进屋里。

陆博垣也不客气,走进去,直接把抱着的纸箱放到了鞋柜上,又把行李箱贴墙靠在了客厅的一角。然后,也许是习惯成自然,他竟然下意识地换了拖鞋,想都没想地,径直走进了夏岚的房间。

看他有大屋不去,而是直接进了自己那屋,夏岚当场傻了眼。而夏妈妈则更是惊讶到连嘴巴都张开了,半天都没能合上…

“那,那个…”夏岚尴尬地转过头,看着妈妈傻笑起来,“领导第一次来,可能不认识哪间是大屋!”

她当然不敢告诉妈妈,其实陆博垣早就送自己回了好几次家。饼饼不在的这些日子,他偶尔也会进屋,到她的房间坐上一会儿。

夏妈妈点了点头,忙着去厨房沏茶、切水果。

“妈你别忙了,反正他一会儿就走了。”

夏岚追到厨房,小声嘀咕道。

“那也不行,领导第一次来,得好好招待人家一下。你问问他一会儿有空吗?咱们请他去楼下的饭馆吃个饭。”

“啊?不用这么麻烦了吧…”

“你懂不懂人情世故啊,这是礼貌!”

将妈妈沏好的茶先端了过来,夏岚坐到陆博垣的身边,“我妈问你一会儿有空吗,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还是不要了吧,我今天…也没什么准备。”

“准备?”

“嗯,第一次见面,不是应该带些礼物吗?”陆博垣很认真地说道,“Norman见我父母的时候,带了一瓶红酒,还给我母亲带了花。”

“呃,这个Norman是谁?”

“陆雅媛的前夫,小溪的爸爸。”

“哦,好吧。”

夏岚点了点头,却完全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拿雅媛的前夫与自己相比。

明明就没有任何可比性啊…

于是那天晚上,虽然一开始并没有留下吃饭的意思,可经不住夏妈妈的一再挽留,最后陆博垣也只好答应了。

他们去了夏岚家楼下的一间东北菜馆,这里菜量很大,味道也不错。虽然算不上富丽堂皇,可毕竟是一家比较有名的连锁店,因此装潢和服务都还可以。

软炸虾仁、锅包肉、东北大拉皮、蒜蓉娃娃菜、鱼头泡饼,夏岚吃得不亦乐乎,却意外地发现,陆博垣竟然一口鱼都没有吃。

“你不吃鱼?”她好奇地用一只手托着腮,看着他,眨着眼睛问道。

“嗯,不怎么吃。”

“不爱吃吗?还是…不会摘刺?”

陆博垣的嘴角抽了抽,良久才回答道:“不是不爱吃。”

哦,那就是不会挑鱼刺了。

“没事,我帮你摘!”夏岚也没多想,直接用自己的筷子夹了一块鱼,然后仔细地挑出了里面的刺,放进他的盘子里,“这个应该没有刺了。”

她一脸期待地看着他,却迟迟不见他动筷子。

直到这时夏岚才想起来,刚才自己一时情急,竟然忘记用公筷了。

他该不会是嫌弃自己吧?

正想着,却看见陆博垣抬起头,朝她笑了笑,然后夹起那块鱼,一口放进了嘴里。

夏岚的心好像被什么撞了一下,猛跳了起来。

“哎呀,慢点吃,万一…”一旁的赵妈妈本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一半却突然停住了,看着他俩,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

一顿饭下来,安安静静的,但是三个人吃得都很舒心。

要结账时,陆博垣习惯性地掏出了钱包。

“不行,今天你是客人,怎么能让你破费呢!”夏妈妈拦着他,示意一旁的女儿赶紧去结账。

夏岚点点头,“是啊,今天还是我来吧!”

陆博垣本来就不是那种喜欢和人争辩的性格,见她坚持,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夏岚站起身,跑去前台结账。

“陆队,今天真是麻烦你了,还特意送岚岚回来。”

夏妈妈又帮他倒了一杯茶,客气道。

“阿姨您太客气了,叫我博垣就行!”他说着,眼神不经意地朝着夏岚跑远的地方飘去。

夏岚趴在前台跟服务员说着话,微笑着的侧脸,却仿似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突然毫无征兆地回过头,刚好与他对视上。

她没说话,只是朝他俏皮地招了招手,眼神中盈满了笑意。

那一刻,陆博垣觉得脑子一热。

“阿姨!”他回过头,看着夏岚的妈妈,“我有件事想跟您说!”

结完账,陆博垣一直把她们母女俩送到了楼下,看着她们进了楼道,才开车离开。

这一路上,夏妈妈都在掩饰不住地笑,就连回到了家里,仍旧是喜滋滋的。

夏岚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在自己结账的时候,陆博垣到底对她说了些什么。

“妈!”

“干吗?”

“是我问你干吗才对吧!刚刚陆队和你说什么了,从我结完账回来,你就一直笑,美成这样,跟捡了钱包似的!”

“你别瞎说,我是那种人吗?捡了钱包我会交警察的!”

“呃,我不是那个意思…”

“行了,你别瞎想了,真没说什么!”虽然夏妈妈嘴上这么说着,却仍旧掩饰不住那一脸的欢乐,“你以后好好听话,可别给博垣找麻烦!”

还说没什么,都叫人家博垣了…

可是不管夏岚再怎么追问,妈妈都不再给予任何回应,只是叫她赶紧收拾收拾,早点休息。甚至在帮她整理行李时,看到她那两件性感内衣,也只是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什么都没说。

夜里,夏岚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躺在被窝里,偷偷地给陆博垣发了一条微信:“你究竟跟我妈说什么了?她自打吃完饭,就乐得跟朵花儿似的!”

半天,都没有任何回应。

夏岚看了看表,她这些日子已经很熟悉他的作息时间了,虽然现在已经十点多了,可是,他应该没有那么早睡才对。

这么说来,他是故意忽视自己的问题喽?

“喂!人呢?”她赌气,噘着嘴,又发了一条微信。

良久,手机终于亮了。

他的回复很简单,只有一个字,“在。”

“你到底,跟我妈说什么了!”

原本以为他这次会乖乖回答自己,谁曾想,他的回复差点把她气得从床上坐起来。

“不告诉你。”

这家伙,还学会傲娇了!

夏岚心里有气,可是也没有办法。这种时候,她总不能直接打电话过去质问他吧。

于是咬牙切齿地又发了一条:“改天有空,我去你家拿东西。”

“明后天吗?”

“这周不行,明天要先去峰哥家,把饼饼接回来。”

这一次的回复很快,“好,那你早点休息,晚安。”

夏岚负气地冷哼一声,自言自语道:“这种时候,回复倒是快!”

不过嘴上虽然埋怨,却还是不争气地用手指轻轻敲下了手机按键——

“晚安,好梦。”

第二天一早,陆博垣闲来无事,去了陆雅媛的家里陪侄女。

雅媛做午饭的时候,他就抱着陆溪,两个人一起窝在沙发里,一边吃水果,一边看卡通片。

“舅舅,今天小夏阿姨怎么没来?”

虽然只见过两三次,但是陆溪对夏岚好像颇有好感。

“哦,他去你徐叔叔家接猫了。”

“猫?”陆溪想了想,然后恍然大悟般说道,“哦,我知道了,就是最近徐叔叔家里养的那只大脸猫吧!”

奇怪了,她最近去过徐子峰的家吗?

陆博垣微微蹙眉,“你见过?”

“嗯,见过照片,徐叔叔微信里发了那只猫和阿呜在一起的合照。”

怪了,连他都没有徐子峰的微信呢,雅媛什么时候加的他啊!

“舅舅!”陆溪眨着一双纯洁无邪的大眼睛,突然往旁边一靠,靠在了他的怀里,“下次带我去小夏阿姨家看那只大猫吧!”

“怎么,你喜欢大猫?”

“嗯,”陆溪努力点着头,“阿姨我也喜欢!”

听她这么一说,陆博垣没来由的,心里有些得意起来,“哦,喜欢她什么?”

陆溪仰起头,伸出一只小手,认真地数了起来,“长得漂亮,对我又好,虽然有点笨,可是还挺不错的。”

陆博垣嘴角扬起一抹笑,“有点笨啊…”

“不过,最重要的不是这些!”

“那是什么?”

“她跟舅舅在一起的时候,舅舅好像特别开心!舅舅开心,小溪就开心,所以我喜欢她。”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陆博垣不禁笑了,揉了揉她的头。

一个小时以后,陆雅媛做好了午饭。她脱下围裙,走到客厅里。

沙发上,陆博垣和陆溪正趴在上面,聚精会神地下着跳棋。

“去洗手吃饭了!”她笑着说道。

“再等等,下完这局!”陆博垣连头都没抬,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陆雅媛索性走到他们旁边坐下,“最近小溪老拉着我和苏珊下棋,你可来了,赶紧陪陪她吧!”

最近几个月,陆雅媛几乎每隔一两周就要去福利院一次,而且每次都会带上小溪,小溪就是在那里学会下跳棋。

那个教她下棋的孩子叫韩正林,跟徐子峰很熟,是个艾滋病患儿,为了他,徐子峰最近没少向她请教医学问题。

不过关于那孩子的病,她能帮的也不多。

明明年纪还那么小,唉…

她正想着,突然看到了陆博垣手上的纱布,俯身一把拉住他的手腕,“你手怎么了?”

最近他们都比较忙,有一段日子没见面了,博垣今天来敲门时,她也因为太困,给他开了门就直接回房睡了,因此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手受了伤。

“没什么,”他瞅了她一眼,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淡淡道,“缝了几针。”

“缝针了?”

都这样了,竟然还说没什么!虽然一直知道他的性格寡淡,不管发生什么,都不太会说出来,可毕竟是至亲手足,看他受伤,她这个当姐姐的,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陆博垣没说话,笑着伸出手,刮了一下陆溪的小鼻子。

“说真的,到底怎么弄的?”

“都说没什么了,就是个小意外。”

陆雅媛仍继续追问,只见他嘴角不自禁地上扬,他最近似乎变得爱笑了起来,“以后等我有了孩子,我可以跟他说,是为了保护妈妈受的伤。”

声音不大,但却掷地有声。

陆雅媛看着他那笑容,突然有些懂了。

她摇了摇头,没有再说什么。

每周一都是例行会议的日子,坐在会议室里,徐子峰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

他看着夏岚,摇头苦笑道:“夏岚啊,你家饼饼走了以后,阿呜就跟得了相思病似的,这两天吃不好睡不好的,有好几次大半夜还醒了,围着以前饼饼睡过的筐,嗷嗷嗷地叫,搞得我都没法睡了。”

听了他这么说,再想想饼饼回了家以后,照样该吃吃,该喝喝,一点儿也没有难过伤心的意思,夏岚更觉得对不起他们了。

“要不,峰哥你改天带阿呜上我家玩吧,饼饼好像也挺想它…”

话没说完,大门打开,作为会议主持人的陆博垣,阴沉着一张脸,姗姗来迟。

除了苏珊掩嘴窃笑外,没有人知道他这是怎么了。就连经常和他一起外出的夏岚,也从没看过他有这种表情。

第一次见到他,虽然被围巾遮住了脸,只露出眼睛,但是那眼神里却写满了自信与智慧。后来的相处,她看过他思考案件时的专注,看过他耍小聪明时的狡黠,看过他的笑容与温柔,也看过他因为自己遇到危险时表现出的那种激动…

可是像现在这样,黑着脸,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却是第一次见到。

“那个,陆队,是不是这次的案子哪里结得不对啊?”夏岚小心翼翼地问道。

“啊?没有,怎么突然这么问?”

“哦,我看你的表情有点严肃,怕是出了什么纰漏。”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陆博垣还没回话,一旁的苏珊却扑哧一声笑了。

而且,还是那种死活收不住的大笑。

“他那是一物降一物啊,哈哈哈!陆博垣,你也有今天啊!”

直到这时,大家才知道,原来陆博垣之所以表情这么不好,竟然是因为他昨晚在陆雅媛的家里,遇到了自己的一位故人。

此人为男性,今年31岁,和陆溪一样是个中美混血。他的父亲是中国人,姓乔,母亲是美国人,因此便取了乔什这个名字,英文名则直接音译叫Josh。

后来陆溪取名的时候,也是借鉴了他的这种方式。所以,他不仅是陆雅媛前夫的死党,还是陆雅媛结婚时的伴郎,以及小溪的干爹。

他本身是做医疗器材生意的,而雅媛的前夫Norman则是他的同事。Norman本身就是个中国迷,因此有着一半中国血统的乔什很快就和他成了好朋友。后来因为工作上的原因,乔什认识了当时在某医学院工作的Monica,也就是陆雅媛。

乔什身上总是散发着细腻柔和的气质,待人接物也一直彬彬有礼。也因为这个原因,他的女性朋友很多,他和陆雅媛几乎是一拍即合,很快就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后来经由他的介绍,雅媛又认识了Norman,两个人还成了一对,后来结了婚。

虽然后来他们的婚姻以失败而告终,可陆雅媛和乔什的友情却没有因此而改变,一直到现在还有联系。

至于说乔什和陆博垣,说起来,还真是一段叫人哭笑不得的孽缘。

当时陆雅媛在乔什的引荐下,刚认识Norman不久,两人彼此都有好感,却苦于不知怎么说出这份心意。为了缓解尴尬,促进俩人的感情,乔什提出了一起去露营的建议。

当时同去的除了陆雅媛与Norman之外,还有陆博垣。

那天他们一起在某森林公园里搭起了帐篷,还围着篝火吃了简单的晚饭。饭后,Norman坐在火堆旁,轻轻地弹起了吉他,伴着音乐为陆雅媛唱着歌,而她则静静地坐在他的旁边,被篝火映红的脸写满了娇羞与幸福。

乔什和陆博垣坐在他们对面,就像两个发光的电灯泡,说不出有多尴尬。最后两个人只能没事找事,说是要到林子里面去找些干树枝来烧火。

可是,他们刚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就从草丛里钻出一条蛇,狠命地照着乔什的小腿来了一口。

乔什虽然是做医疗器材的,年纪也比陆博垣要大上几岁,可面对这种事,却是一点经验和常识都没有。而且那蛇竟然还挺毒,他才被咬了没多久,整条腿就已经失去知觉了。

这个时候,陆博垣却表现出异于常人的冷静与专业,他直接解下自己的皮带,使劲地将乔什的小腿绑了起来,还用随身携带的小刀割破了他的伤处,将毒血挤了出来。

听到了他惨叫声的陆雅媛和Norman火速给护林员打了电话,在他们派直升飞机赶来之前,陆博垣一直搀扶着乔什,让他靠在自己身上站着,以免他坐下或躺倒,导致血液逆流,加快毒素的流动。

后来到了医院里,也是经由陆博垣的描述,医生才确定了袭击乔什的是哪种蛇,要用什么样的血清。

从那以后,乔什就把陆博垣当成自己的救命恩人,每次见面都要讴歌他的伟大。

而他报答陆博垣的方式,则是不断地替他介绍女朋友。

当然,结果肯定是以失败告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