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高中时代是田径队员,应该可以很轻松地跳过去。
安藤的视线往旁边看过去,那边有个通往大楼的门,他转一转门把,没想到连这个
门也上了锁。
(高野舞是何时爬上这拣大楼的?若是白天的话,可以使用电梯到达十四楼;如果
是夜晚,就只能越过栅栏爬上楼梯了。)安藤绕过正面大厅进入大楼,来到电梯前面搭
上其中一部电梯,电梯内记载著各楼层办公室的名称,但有一半的楼层都没有标上名称,
气氛有点诡异。
电梯在十四楼停下来,安藤走在黑暗的走廊上找寻通往屋顶的楼梯。在遍寻不著的
情况下,他从走廊尽头的门出去。
一走出门口,强风从海面上吹过来,使安藤的大衣领子竖立起来。这是安藤第一次
站在大楼的最上层,东京湾就在附近,这个位置可以看到东京海底隧道两个不自然的黑
色洞口,很像溺死者浮在水面上的鼻孔。
他回头找寻可以攀爬的地方,发现大门旁边的墙壁有一座通往楼顶的梯子,大约有
三公尺高。安藤将花束咬在嘴里,用两手的力量往上爬。
(为何她一定要从这里往上爬呢?)
安藤集中注意力,努力地往上爬。
(高野舞应该不是跳楼自杀,如果是从屋顶往下跳的话,身体只可能往下掉落两、
三公尺左右,就会被下一层楼的阳台接祝如果不是从十四楼外面的楼梯往下跳的话,身
体也不会掉落到地面。)安藤终于爬上屋顶,四周都没有栏杆,而且防水用的涂料完全
剥落,每走一步就好像会凹陷下去似的,这使他不想站到阳台边。
他小心翼翼地站在其中一个水泥突出物旁边梭巡四周,在这一年中,太阳最早下山
的季节里,大楼和商店街的霓虹灯开始亮了起来。运河的另一边,只见京滨快车通过月
台,正从高架桥上奔驰而过。
安藤以车站为起点,将视线移到高野舞所住的公寓,然后又移开视线,越过街道,
在海岸道路上右转一百公尺,这就是他现在所站的位置。
接著,他又将目光转回高野舞所住的公寓屋顶,那是一栋七层楼高的建筑物,高度
不及这栋大楼的一半,而且它建在商店街的热闹据点上,四周被高楼大厦和公寓围住,
这也是和这栋大楼的最大不同点。
安藤小心地走下来,站在两间并排的小屋子中间,其中一间是管理电梯机器的房间,
另外一间则用来放置空调机器;位在南边的那间小屋子上面,摆著一个非常大的储水槽,
两间小屋子中间有一条用来排气的深沟。
安藤伫立在排气沟前面,排气沟被铁网覆盖住,上面开了一个个洞,脚一踏到黑暗
的长方形边缘,就好像要陷下去似的,安藤因此不敢再靠近。
他略微往前倾,把花束丢进某个洞中,双手合掌为高野舞祈祷。
如果昨天修理电梯的技术师没有上来这里,可能要更晚才会发现她的尸体。
四周已经被一片黑幕笼罩住,海风强劲地吹过来,安藤觉得有些冷,身体开始打颤。
他没有勇气下去看看沟底,甚至连观看外表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在这个狭窄的空间里等待死亡一定很恐怖,更不用说她从上面掉下去,摔伤脚踝
而无法站起来,只能望著天空等死。高野舞死前究竟在这里待了几天?)这时,管理电
梯的机房里发出绞盘卷起铁链的声音,大概是电梯在上下移动的关系。安藤往后退了几
步,看到机房的粗糙外表染上一层黑色油漆,到处斑驳不堪,由此可见这里是人迹罕至
的地方。
安藤加快脚步离开,他从屋顶爬下楼梯,因为距离十四楼阳台还有一公尺高,只好
直接跳下来。著地时,他的脚底感到一阵麻痹,身体不由得跟著弯曲,这才看到眼前放
著一把生锈的梯子。
安藤走进十四楼,回到电梯边,此时正好有一部电梯往上升,他立即站在那边等待。
在等待之中,他极力思索著高野舞为何会爬到屋顶上的种种理由。
首先,他认为高野舞有可能是被坏人追赶上来,而且坏人一路跟著她爬过栅栏,她
因为没有地方可躲,只好一直爬上去。
结果因为她最初的判断错误,以至于把自己推进死胡同里。
想到这里,电梯门打开了,里面有一名年轻女子。安藤和那名年轻女子四目交接时,
赫然想起这个女子曾在高野舞的房间出现,而且还跟他一起搭乘电梯下楼。
安藤将目光移到她手上断裂的指甲,同时闻到她身上的臭味,全身散发出一种令人
无法忘怀的怪异气氛。
安藤张开双腿,一动也不动地站在那名女子的面前,脑中一片混乱,不知该怎么做
才好。
(为何她会在这个地方?)
安藤在心中找寻各种理由解释她为何会出现在自己眼前,他的恐惧感愈升愈高,绞
尽脑汁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电梯门在两人的面前关上,年轻女子马上伸手去按住门,让它维持打开的状态。
这名女子的动作非常优雅,在那青色圆点图案的裙子下露出一双白皙、没有穿丝袜
的腿,左手拿著一小束花。
安藤怔怔地盯著那束花。
「我好像在哪里看过你。」
年轻女子率先开口问道,她的嗓音比较低沉,但是很有魅力。
安藤张开嘴巴好半晌,终于自喉咙深处挤出一丝声音。
「碍…你是高野小姐的姊妹吗?」
安藤带著一份期待的心情问道。
从他第一次在高野舞的房门外遇到她,以及今天她爬到这栋大楼屋顶、手中还拿著
一束花来看,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年轻女子微微转动一下脖子,从她的表情看不出是肯定还是否定,然而安藤决定把
它当作肯定的意思。
(姊姊捧著一束花来到高野舞的陈尸处……)有了这种想法之后,安藤不禁觉得自
己先前的恐惧实在太好笑了。不过,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究竟在害怕甚么。两人初次见面
的时候,他觉得这个女子全身充满妖气;如今谜底解开了,他现在只注意到她美丽的外
表。
这个女子有细致的鼻子,一对双眼皮、亮晶晶的大眼睛,眼尾稍为往上翘,还有圆
润的双颊……前几天安藤在高野舞的公寓碰到她的时候,由于她戴著太阳眼镜,所以没
能看到这双大眼睛。
今天第一次看到她美丽的双眸,安藤直接接触到她勾人的眼神,感觉不太自在,胸
中顿时起了一阵骚动。
「真抱歉,你是……」
年轻女子故意提高声调问道。
「我在K大学医学院任职,名叫安藤满男。」
安藤表明自己的身份,却无法一语道清他和高野舞的关系。
年轻女子走出电梯,用右手押住电梯,然后以眼神示意安藤快点进去。她优雅的动
作中有一股教人无法抵抗的力量,令安藤不知不觉地顺从她的指示,走进电梯内。
「下次再去拜访你。」
就在电梯门快关上之前,年轻女子开口说出这句话。
之后,电梯开始缓缓下降,安藤的胸中有一股无法压抑的情愫慢慢发酵著,年轻女
子的倩影鲜明地留在安藤的脑海中。
自从安藤的家庭破碎以来,高野舞是第一个被他当成性幻想的对象。但是安藤今天
受到的冲击比以往来得强烈,即便只有十几秒钟的相会,安藤已对她小腿的曲线、以及
斜飞的眼尾留下深刻的印象。
一股无法按耐的性冲动突然袭上安藤的胸口,他一走出大楼,马上叫了一部计程车,
急忙赶回家。
(「下次再去拜访你。」她到底有甚么事情?而「拜访」又代表甚么意思?
该不会只是一句客套话而已吧?)
这时,安藤很后悔没有问她的名字和电话号码;更奇怪的是,他觉得自己刚才的种
种举动深受那名女子的影响,彷佛丧失了自己的意志……解剖高野舞的尸体之后,又过
了一个星期,时序进入十二月,天气马上充满冬天的阴冷。
安藤一向讨厌冬天,最喜欢春、夏两季。
自从儿子去世以来,他就不再关心季节的变化;然而今早骤然变冷的天气,使得安
藤也留意到冬天已经来临了。
他在前往大学的途中,一直犹豫著该不该回家去拿件毛衣。
最后,他还是没有回去拿。
从安藤位在参宫桥的公寓到K大学附属医院,用走的是有段距离,但是搭车反而不
方便,因此安藤有好几次为了增加运动量,改以走路的方式上下班。本来他今天也想这
样做,但由于天候不佳,于是决定到代代木坐JR。
今天早上,安藤要和宫下、电子显微镜专家──根本一起用显微镜观察高野舞和龙
司的细胞,一想到这里,安藤就无法压抑焦躁的心情,恨不得能马上赶到学校。
到目前为止,其他地区并没有发生疑似天花病毒的感染病例,也没有因肉体的接触
而染上病毒的报告。
从以上二点,以及在高野舞的房里发现一卷被消掉的录影带来看,如果从高野舞的
身上发现疑似天花的病毒,就可以断定她有看过录影带;也就是说,在她身上所引起的
突变,是由录影带所引起的。
安藤一进入研究室,宫下很有精神地向他打招呼。
「哦,就等你一个罗!」
宫下和根本花了一个礼拜的时间做电子显微镜观察的事前准备。
以病毒而言,不是想观察它就可以马上用电子显微镜来看的;必须装上离心机,还
有准备细胞切片,诸如此类的工作都需要在事前做好。
「请把房间的灯光关掉。」
根本开始下指示。
「OK!」
宫下轻快地回答,并立即关上灯。
接著,根本独自进入暗室,用支持器固定超薄切片。宫下和安藤则不说半句话,在
控制台前面坐下来,专心地盯著银幕。
不久,根本又回到原处,他关掉仅留的一盏灯,完成所有准备工作。
这三个人屏住气息盯著银幕,细胞切片在电子光束的照射下,一幕微生物的世界顿
时呈现在眼前。
「这是谁的?」
宫下向根本询问道。
「高山龙司。」
银幕上放映出来的绿色图案,彷佛自成一个宇宙。根本转动控制台的按钮,银幕上
的细胞便跟随他的调整而流动著。
「再把倍率提高一些。」
宫下一下指示,根本马上把倍率提高到9000倍,可以清楚确认出坏死的细胞模
样,发出光亮的细胞质上有显示崩坏的黑块状。
「对准右上角的细胞质,再提高倍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