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想着,突然之间,水哥觉得右手背刚才被针扎的那一圈,又开始剧痛起来。

  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手背的血管里钻。

  水哥抬手一看,以为又是刚才从怪兽嘴巴里抽出手来一样,只有痛感,视觉上却什么也看不出来。

  但是,他又想错了。

  在他右手手背的静脉血管里,有一条两厘米那么长的凸起,像小蠕虫或者太湖银鱼一样的东西,正在他血管里游动。

  水哥心里大骇,手里的笔记本啪一声掉到了电脑桌上。

  他下意识地左手食指中指,去按住手背里那条怪虫,这时候它已经游到了桡骨的位置。手指按上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了小虫在摆尾挣扎。水哥又用拇指按在小虫前面的一段血管,那怪虫就停在那里动弹不得。

  水哥松了一口气,要是让这怪虫继续往里面游,到了心脏里,估计自己也就挂了。

  正这么想着,突然砰地一声,水哥觉得左边肋骨一阵剧痛,左手下意识地松开了。那怪虫如鱼得水,又可能接下来的血管变宽了,这下游得飞快,哧溜一声就游到了接近肘关节的位置。

  水哥夹住左肋,回头看去,肯定是小陈下的毒手,他现在却装出一副关切的样子,大喊一声:“水队长,你怎么了?”

  门外的lolita听小陈这么喊,也不顾水哥刚才让她在外面等着,一下跑了进来。

  可是这时候,怪虫已经游到了肩膀的位置,被衣服覆盖住了,什么也看不出来。

  水哥用手在身上乱摸,没办法再确定怪虫的具体位置。但像它这样的速度,肯定很快就会到心脏里了。到时候自己会怎么样?心脏被咬个大洞?七窍流血而死?还是变成丧尸?

  水哥心里又着急又后悔,差点都要哭出来了。按照之前的判断,只想着山寨版是靠密闭空间里的黑雾害人,没想到怪兽嘴巴里竟然也会有黑雾,还有寄生虫这样的生化武器,一不留神就能让人中招。

  正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之间,心脏一阵被啃噬的巨痛。水哥两手抓这胸口,一下子喘不过气来,眼前一黑,整个人就要瘫软下去。

  小陈跟lolita一人扶住水哥一边,让他到靠背椅上坐下。小王在一旁叽叽喳喳地乱转,很兴奋地嚷:“干啥子嘛,干啥子嘛!”

  看着水哥不省人事的样子,lolita心急如焚,忘了小陈是山寨版这回事,焦急地问:“怎么办?要不要给他人工呼吸?”

  可惜水哥没听到这句话,不然的话,就算装死也要装到lolita亲上来为止。

  他失去意识的时间非常短暂,两三秒之后,心脏就恢复了跳动,痛楚也消失不见,慢慢睁开眼来。

  水哥顾不上安慰lolita,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在胸口乱摸,然后扩大到前胸跟后背。但是,浑身上下都摸遍了,却再没找到那条怪虫的凸起。看来,它是真的在水哥的心脏里安营扎寨了。

  水哥又摸着自己的心脏,它像往常一样有力地跳动着,除了因为刚才的惊吓而稍微加快了点,其它并没有什么不同。

  Lolita弯下腰来,摸着水哥的额头,关切地问:“water哥,你怎么突然晕了,生病了吗?有没有发烧?”

  水哥感激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手掌放在自己手掌里:“别担心,我没病,是刚才有只怪虫子,跑到我身体里去了。”

  Lolita皱着眉头:“虫子?什么虫子?我只听见小陈大喊一声,进来时你就晕倒了。”

  水哥一时语塞,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发生时,lolita在青铜门外面等着,应该是没有看见。而身后的这两个山寨版,是肯定不会跟lolita验证这回事的。

  如果能证明给她看就好了。

  水哥别的愿望都没能实现,但这一个却马上就成真了。

  Lolita突然把手从他手掌里抽出,后退两步,右手捂住嘴巴,左手指着水哥的脖子,脸上满是惊恐。

  水哥用手摸去,在喉结左边的皮肤下面,有一条两厘米的凸起,正在快速地游走。

  是刚才那条怪虫!

  水哥想用手按住那怪虫,但脖子下的肉是软的,怪虫一下子就跑到里面去,再也找不到痕迹。

  但是,怪虫在身体里游动的感觉,却是非常明显。

  水哥站起身来,徒劳无功地捂着自己的脖子,感受到那怪虫从咽喉蹿到了颈椎后面,然后钻到后脑勺,紧接着就是天旋地转、痛到出翔的啪一声!

  水哥痛苦得五官变成一团抹布,感觉那怪虫已经钻到了脑子里,正在从后脑勺往眼睛方向游动。他甚至能感觉到,那怪虫长着一身细密的鳞片,它所游过的地方,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紧接着,是比刚才更可怕的痛楚!

  那个怪虫,正张开它满是细齿、比例大得不像话的嘴巴,在啃噬着他脑子里的某个部分。一些旧的、内在的记忆消失了,随着怪虫合上嘴巴,用细齿紧紧咬着脑子的某个地方,一些新的、外来的记忆,正在源源不断地输入。

  水哥张大了嘴巴却说不出话,感觉瞳孔都已经放大,额头上全是冷汗,腋下已经湿透,那种痛苦应该比传说中的女人分娩要更强。

  他耳朵里嗡的一声,眼前一片黑暗,又重重地坐回到了靠背椅上,然后,他再次陷入了昏迷。

  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

  很长的梦。

  梦里有人在说话,在宫殿里,是一男一女,女的穿着白袍,男的是黑色的宽袍广袖。自己跪在地板上,耳边是丝竹之声。

  有马,奔驰的快马。

  草原,黄土,丘陵。最后是大海。

  船!

  有船,在海上遇到了风暴。自己掉到了海里,水不太冷,但很黑。他向上扑腾了好久,才把头露出海面。

  水哥猛地吸了一口气,醒了过来。

  眼前的lolita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右手捂着嘴巴,左手刚刚放下,食指还没来得及收回。

  这说明,水哥以为很长的一个梦,却是在几秒之内发生的。

  小陈从背后按着他的双肩,弯腰看着他的侧脸,关切地问:“怎么样了?”

  水哥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到小陈那张满是“关心”的脸上。

  他的视线,聚焦在掉落桌面的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现在是摊开的,刚好以90度展现在他眼前,工整的小篆一览无遗。

  这时候,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像天书一样,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小篆,这时候,每一个字都有了它的含义。

  水哥能看懂了。

  原来怪虫出现的方法诡异,在身体里游动起来也很吓人,能想象出长相肯定也很可怕,但其实却是个许愿小精灵,不光实现了他“证明给lolita看有虫”的愿望,更实现了水哥之前的愿望——“如果能看懂就好了”。

  水哥没来得及去考虑原理,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啪一声双手按在电脑桌上,开始读那几百字的小篆。

  “二年,始皇遣徐福至南越……”

  Lolita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water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没看到水哥身后,两个山寨版的表情,小王跟小陈相视一笑,脸上竟然都是欣喜。

  水哥看着那小篆,脑子里刚才被怪虫咬得剧痛的地方,突然一阵过电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把看到的小篆翻译成口语,读了出来。

  “秦朝二年,秦始皇派徐福到南越,出海寻找天禄仙岛,以求长生不死的方法。为避耳目,另派一人做徐福的替身,带领五百童男童女向东方蓬莱岛而行。当时南越还不是大秦领土,徐福和手下扮成商人,在海边重金买下商船一只,按上古地图标示,与手下四十人一同出海,寻找天禄仙岛。快登岛的时候,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暴风雨,商船沉没,最终上岸的仅有九人。”

  水哥的注意力,却没有放到小陈那张满是“关心”的脸上。

  他的视线,聚焦在掉落桌面的那个笔记本。

  笔记本现在是摊开的,刚好以90度展现在他眼前,工整的小篆一览无遗。

  这时候,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

  刚才还像天书一样,一个字都看不懂的小篆,这时候,每一个字都有了它的含义。

  水哥能看懂了。

  原来怪虫出现的方法诡异,在身体里游动起来也很吓人,能想象出长相肯定也很可怕,但其实却是个许愿小精灵,不光实现了他“证明给lolita看有虫”的愿望,更实现了水哥之前的愿望——“如果能看懂就好了”。

  水哥没来得及去考虑原理,深吸了一口气,身体前倾,啪一声双手按在电脑桌上,开始读那几百字的小篆。

  “二年,始皇遣徐福至南越……”

  Lolita无法理解发生了什么事:“water哥,你这是怎么了?”

  他们都没看到水哥身后,两个山寨版的表情,小王跟小陈相视一笑,脸上竟然都是欣喜。

  水哥看着那小篆,脑子里刚才被怪虫咬得剧痛的地方,突然一阵过电的感觉,酥酥麻麻的。他不由自主的,就把看到的小篆翻译成口语,读了出来。

  “秦朝二年,秦始皇派徐福到南越,出海寻找天禄仙岛,以求长生不死的方法。为避耳目,另派一人做徐福的替身,带领五百童男童女向东方蓬莱岛而行。当时南越还不是大秦领土,徐福和手下扮成商人,在海边重金买下商船一只,按上古地图标示,与手下四十人一同出海,寻找天禄仙岛。快登岛的时候,遇到了莫名其妙的暴风雨,商船沉没,最终上岸的仅有九人。”

  “慢着,慢着。”

  我拍了拍水哥的肩膀,打断了他的故事。顺便瞄一眼手腕上的萧邦,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从火锅店里回来后,我跟水哥来到小希他们的房间,听水哥讲这个故事,又过去了三个多小时。不得不说,故事很赞,但是——太假了。

  就好像你看了一场构思精彩的电影,你会很佩服导演跟编剧,想要跟他们做朋友;但如果你的朋友坐在身旁,把同样的剧情讲了一遍,并且告诉你这是他的亲身经历,恐怕你的感觉会和我一样。

  一个字:扯淡。

  水哥讲的这个地库的故事,就是如此,融合悬疑、科幻、动作爱情等各种元素,现在好像又要往玄幻的路子上走了。如果他够勤快,把故事写出来的话,能秒杀书店里那些脑回路是条直线、逻辑混乱、胡编乱造的low咖作者写的所谓悬疑小说。

  但是,买这样一本书最多花我30块,不好看就直接扔了。为了听水哥这个故事,我可是付出了一瓶18年陈的麦卡伦,再加一个不知道值多少钱的烟斗的代价。我要听的,是水哥不让人坐在他右边的真实原因,而不是这样一个过于精巧,让人觉得根本不可能发生在现实里的故事。

  小明抱着水哥的手,打了个哈欠,抗议道:“鬼叔你干嘛,让水哥继续往下讲嘛。”

  小希也拍了下我的肩膀:“别闹。”

  我重新坐下来,却没有停止对水哥的挑战:“对不起,水哥,故事很好听,但是有些问题我不提出来,就没办法坐着再听你说下去。”

  水哥从口袋里掏出花和尚烟斗,放在鼻尖前面慢慢欣赏,漫不经心地说:“你问。”

  我整理了下思绪,从头说起:“刚才在火锅店里我就想说,桑塔纳车尾箱里有人呼救,打开了里面却没人,这个情节跟彭浩翔的电影,志明与春娇,相似度高达百分之八十以上。你的创意,就是从这里借鉴的吧?”

  水哥眼神没有离开那个烟斗,慢条斯理地说:“这个电影,我没看过。”

  我点了点头:“好吧,这一点就算了,艺术源于生活嘛,也许编剧也经历过还是听说过相同的故事。还有你说发誓要把lolita照顾好,最后你是没把她带出地库,所以才胖了那么多对吧?这些都能说得过去啦,我真正纠结的,是你刚才讲的内容。我来猜一下接下来的剧情……”

  小明皱着眉头:“讨厌,别剧透。”

  这个时候我才懒得理她,继续道:“你接下来要说,其实你上辈子是徐福的手下,对吧,还有小陈、小王、shirly、lolita都是,你们被徐福带到什么天禄仙岛上,去求长生不死的灵药。然后不知道为什么,你上辈子死了或者是变鬼了,这辈子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那岛上。可是拜托,天禄仙岛是个岛,水哥你以前上班那公司,可是在陆地上的啊。”

  水哥抬起头来,看着我摇了摇头:“鬼啊,你也是老深圳了,你知道现在南山区有多少地方,都是填海填出来的吧?”

  水哥说的那么有道理,我竟无法反驳,一时语塞。

  小希不屑地说:“叔,你能消停会吗,好好听故事不行?”

  我横着脖子,不服气地说:“好,水哥,就当你说的这个成里。但是——我丢,说到那个怪虫……”

  我指着自己眼睛跟耳朵中间,太阳穴稍微往下一点的位置:“你说怪虫咬的是这里对吧,这个位置我知道,是储存人类短期记忆的海马体。”

  小明嘟起嘴巴:“什么海马体海狗体,叔你最博学啦,别……”

  我手掌向下做了个手势,示意小明别打岔:“水哥,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说的是怪虫咬掉了你的海马体,至少是一部分,然后取而代之,对吧?就好像地中海的那种寄生虫,会咬掉鲷鱼的舌头,然后自己取而代之。水哥,你的灵感也是来自这里吧?”

  水哥送了耸肩膀,不置可否。

  我继续道:“因为怪虫代替了你的海马体,所以,你就有了上辈子的记忆,也能看得懂小篆了。是这样吗?”

  水哥终于欣赏完他的战利品了,把宝贝烟斗重新放回口袋,笑着对我说:“分析得很好,继续。”

  我有点急了:“好,你说有怪虫,那怪虫现在呢?”

  水哥敲了敲自己脑袋:“还在里面。”

  小明哇了一声,松开一直抱着的水哥手臂:“不会吧?是真的吗?”

  作为一个半专业的PUA,我当然明白水哥所谓的怪虫,跟什么看手相、脸相、摸骨算命一样,都是吸引妹子注意、破冰、展开交流的一种手段,其实大部分男人,自己心里压根不信。

  我一直有个不怀好意的猜测,最顶尖的风水大师,他自己肯定不相信风水。同样的道理,最厉害的写鬼故事的人,肯定不相信虚无缥缈的鬼神,而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论者。如果几十年的人生经历,连世界上没有鬼神这种简单的结论,都没办法推理得出,那这个人的逻辑能力,肯定不足以支持他写一个好的鬼故事。

  我继续对水哥发起进攻:“好,既然你这样说,明天我们就在南宁找个医院,给你做个脑部CT。”

  水哥深呼吸了一下,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CT什么的,用不着。”

  我得意地笑:“怎么样?牛皮被我戳破了吧?”

  小希可能是有点生气了,使劲捏了下我的手臂:“你烦不烦?管它真假,我觉得是真的就行,我觉得好听就行。”

  她手上加重了力度:“你还想不想听水哥把故事讲完了?”

  我已经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水哥故事的逻辑上,连小希“你还想不想把我推倒”的潜台词都没听出来。

  我痛得呲牙裂嘴,赶紧去挠小希肋骨下的痒痒肉,她吃不住痒往一边闪,自然也就松了手。

  水哥看着我们打闹,突然嘿嘿一笑:“鬼,我是说用不着CT,你想见怪虫的话,我现在就能证明。”

  我没料到水哥竟然这么说,呆呆地看着他。难道,故事里两厘米那么长的怪虫,真的存在,并且有办法重现在他的皮肤下?还是说他早知道听众会有疑问,所以备下了这一手魔术的伎俩,专门用来打挑刺的人的脸?

  不管怎么样,现在我骑虎难下,认怂就太丢脸了。

  我默默地攒紧裤袋里的肾5s,如果水哥让他的宝贝心肝小怪虫亮相,我就用手机拍个小视频,然后发朋友圈给大家鉴定。

  晒方向盘、晒表、晒酒、晒跑步里程的,看得多了,逼格已然不够,晒皮肤下面会动的寄生虫,这个够新鲜刺激了吧?

  这样一来,也算不浪费我那麦卡伦跟烟斗了。

  水哥伸出左手食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左边的太阳穴,像是在打电报或者发摩斯密码,估计这是他唤醒那怪虫的仪式。

  小明已经离水哥远远的,坐到我们这边床上来,抱着小希的手臂。

  我掏出手机,心里带着小紧张和小激动,正准备开始录像。

  水哥抬起屁股,向左边挪了一点,空出他右手边跟床头之间的位置:“鬼,你坐到我右边。”

  我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水哥一边用左手敲着太阳穴,一边说:“快,坐过来。”

  我吞了一口口水:“可是,你不是不让人坐你右边的吗?我坐过去的话会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