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格雷夫法官先生说道:“布洛尔探长走开的时候,你们两位在一起吗?”

阿姆斯特朗光火了:“哪还用说。隆巴德不过走开了几分钟,我一直在原地没动。”

隆巴德带着微笑说道:“我想试试能不能用太阳光的反射向岸上发信号。得找一个合适的地方。我只走开了一两分钟。”

阿姆斯特朗点头表示同意:“没错。我向你们保证,就这么一会儿,来不及杀人的。”

法官说道:“你们俩谁看过表呢?”

“没看过。”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我没有带表。”

法官不慌不忙地说道:“一两分钟,这个说法太含糊。”

随后,他把脑袋转向怀里抱着毛线,笔挺地坐着的那个主儿:“布伦特小姐?”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我同克莱索恩小姐一起到岛顶上走了走。后来,我坐在平台上晒太阳。”法官说道:“我不记得你在那里。”

“不,我是在房子朝东的拐角那边。那里避风。”

“你一直在那里坐到吃午饭?”

“是的。”

“克莱索恩小姐?”

维拉胸有成竹地大声回答道:“今天一早,我同布伦特小姐在一起;之后,我各处溜了溜,再后来,就到海边同麦克阿瑟将军谈了谈。”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插嘴说道:“那是什么时候?”

维拉这才有些恍惚,她说道:“我不清楚,大约吃饭前一个钟头吧,我想想——可能还不到。”

布洛尔问道:“是我们同他谈了之后,还是之前?”

维拉说道:“我不清楚。他——他真是非常奇怪。”

她有点哆嗦。

“怎么奇怪法?”法官要追问清楚。

维拉低声说道:“他说我们都快要死了——他说他正在等待着他的末日。他——他吓得我…”

法官点了点头说:“后来你又做什么了呢?”

“我回屋里了。一直到吃饭之前才出来,又到屋后走了走。反正整整一天我都是心神不定的。”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抚摸着下巴颏说道:“还剩一个罗杰斯。其实他的证词究竟能给我们增添多少情况呢,我怀疑。”应召来到审问席面前的罗杰斯确实说不出多少情况来。他一上午忙着大小家务和准备午饭。饭前他还给平台上送过鸡尾酒,之后又上楼把自己的东西从阁楼搬进另外一间房子里。一上午连窗外都没有望过一眼,连一点有关麦克阿瑟将军死亡的蛛丝马迹都没有见到。他敢发誓说,中午他开饭摆桌子的时候,餐桌上确确实实有八个小瓷人儿。

罗杰斯的证词一结束,屋里顿时又静了下来。

沃格雷夫法官先生清了清嗓子。

隆巴德对维拉·克莱索恩低声说道:“现在听他宣读结论吧!”

法官说道:“我们尽最大的可能就三起死亡案情作了质询。有些涉及人员在某些方面确无干系,但迄今为止,我们仍不能肯定哪个人同本案全无牵连。我重申我绝对相信,现在本室的七人中有一个就是危险的也可能是精神失常的罪犯。但是,在我们面前尚无证据说明他是哪一个。眼下我们所能做的就是想想有什么办法同岸上取得联系以求帮助,也想想万一岸上的帮助一时来不了(而且按天气的情况看,十之八九来不了)时,必需采取哪些措施才能保证我们的安全。

“我请求大家慎重考虑这种情况,把自己想到的任何建议提出来。在此期间,我还警告大家要各自提高警惕。杀人凶手之所以能够肆无忌惮,正是因为我们这些受害对象毫无戒心。从现在起,我们应该以考查我们中间的每一个人为自己的责任。凡事预则立,也就是有备而无患。切勿大意,谨防危险。完了。”菲利普·隆巴德不出声地嘟囔道:“现在退庭…”

 

第十章

“你相信吗?”维拉问道。

她和菲利普·隆巴德两人坐在休息厅的窗台上。屋外暴雨倾盆,狂风大作。狂风暴雨一齐向窗户紧压过来。

菲利普·隆巴德在回答之前,先向一边歪了歪脑袋,随后说道:“你的意思是问我沃格雷夫这老头儿说得是否有道理,凶手就是我们当中的一个?”

“是的。”

菲利普·隆巴德慢悠悠地说道:“那就难说了。照情理看,你要知道,他是对的,然而…”

维拉替他把到嘴边的话说完了:“然而,这看来又是多么地不可思议!”

菲利普·隆巴德做了个鬼脸。

“压根儿就是不可思议!但是麦克阿瑟一死,有一点是不容置疑的了。现在,不存在意外或者自杀的问题了。分明是谋杀。到现在为止,总共三起了。”维拉禁不住簌簌发抖地说道:“这简直像场恶梦,我总感到这类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他深有同感似地说道:“我理解。睡着睡着,门上响起了敲门声,接着早茶就送进来了!”

维拉说道:“喔,但愿果真如此,那多好啊!”

菲利普·隆巴德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惜,不会如愿,我们全都在这场梦中!而且,从现在起,我们还非得十分警惕不可。”

维拉压低嗓门说道:“假如——假如真是我们中间的一个——你看会是谁?”

菲利普·隆巴德突然露出牙齿地笑了,他说道:“我理解你是把我们俩除外了?也成,这没问题,我自己清楚得很,我不是凶手,而且我也不怀疑你有什么不对头的地方,维拉。你还真使我感到你是我所见到过的最稳当、最冷静的姑娘呐!我敢担保你精神正常。”

维拉露出一丝淡淡的苦笑,说道:“谢谢你。”

他说道:“来吧,维拉·克菜索恩小姐,你不打算回敬我几句吗?”

维拉稍许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清楚你自己说过,你并不主张人生在世非得吃素念佛、奉公守法不可。这个不去管它,反正我看不出来你会像——像灌唱片的那个人。”

隆巴德说道:“一点儿不错。如果我非得害死个把人,无非只是为了使自己能脱身。像这一类的大规模清算,本人并不在行。好吧,这样我们就不算自己,集中来谈谈其他五个同狱犯。谈谈哪一个才是不知何许人也的尤·纳·欧文吧。嗯,依我猜,可是一点根据也没有啊,我说他就是沃格雷夫!”

维拉大吃一惊。她想了一两分钟才说:“为什么?”

“很难说得清楚。但是,先拿这一点来说吧,他是个老油条,主持庭审可有年头儿了。也就是说,哪一年他都得充当好几个月至高无上的上帝。久而久之,肯定他就自以为真是上帝了。权高一切,生杀由己。他完全可能一下子心血来潮,越走越远,又想当一名巡案大人,替天执法了。”

维拉慢慢地说道:“是啊,我看这倒也可能…”

隆巴德说道:“要你说,你说是哪一个呢?”

维拉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阿姆斯特朗大夫。”

隆巴德轻轻地吹了一个口哨:“那个大夫,呃?我跟你说,我是把他摆在最后一个的。”

维拉摇摇头:“喔,不!两起命案都是毒死的。还不足以说明那和大夫有关吗?而且你不能不考虑这个事实:我们惟一有绝对把握的,就是罗杰斯太太吃的安眠药是他给的。”

隆巴德同意这一点:“是,这没错。”

维拉坚持说下去:“要是大夫搞鬼,一般人是很难发觉的。而且大夫往往由于工作太累、过度紧张而出错。”

菲利普·隆巴德说道:“可也是。不过我怀疑他杀得成麦克阿瑟将军。他时间不够用的,我只跑开了一会儿——决不可能,除非他一去一回都跑得像兔子那样快。我不相信他会早有这种训练,竟然干得如此干净利索,一点也瞧不出来。”

维拉说道:“他不是在那个时候干的。他后来还有一次机会。”

“什么时候?”

“他去叫将军吃午饭的时候。”

菲利普十分悠然地又吹了一声口哨,说道:“这样说,你认为他是在那个时候干的啦?那非得有点沉着劲儿不可!”维拉有点不耐烦了:“那怕什么?这里只有他一个人懂医道。他满可以说此人至少已经死了一个钟点,谁又能反驳得了他?”

菲利普若有所思地看着维拉。

“有你的,”他说道,“这个想法挺高明,我怀疑…”

“他是谁呢,布洛尔先生?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他是谁?”

罗杰斯的脸抽搐着,双手紧紧攥着正在擦的皮鞋。

前探长布洛尔说道:“对,伙计,就是这个问题!”

“我们中间的一个。法官老爷是这么说的。哪一个呢?我要知道的就是这一点。谁是化成人形的恶魔呢?”

“这一点,”布洛尔说道,“是我们全部想知道的。”

罗杰斯显得挺精明地说道:“但,你是有数的,布洛尔先生。你是有数的吧?”

“我可能有点数,”布洛尔慢吞吞地说道,“可是要说准,还差得远呐。也许我还是错的。我只能说要是我说对了的话,这位有问题的人物可真够沉着的了——确实称得起沉着透顶了。”

罗杰斯抹去前额冒出的冷汗,喘着粗气说道:“真像一场恶梦,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