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巴德反问道:“你想知道?是你想知道吗?”

“是的,我想知道,隆巴德先生。”

隆巴德出乎意料地说道:“得了,布洛尔,你总算还不是一个看上去的那种傻瓜。”

“说不定我就是。枪是怎么回事?”

隆巴德微微一笑:“我所以带着枪,就因为料到我要去的正是个是非之地。”

布洛尔疑心地说道:“昨大晚上你没对我们说啊?”

隆巴德摇摇头。

“你是瞒着我们了?”布洛尔钉着问道。

“在某些方面,是的。”隆巴德说道。

“好吧,来吧,都说出来吧!”

隆巴德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让你们大家认为,我也像你们大多数人那样,是被邀请来的,这不完全是真的。实际上是一个犹太小子——名叫莫里斯的,找上了我,给我一百块几尼(英旧币名称——译者注),让我来这儿照料照料——说久闻我善于对付棘手的场面。”

“还有呐?”布洛尔不耐烦地催促说。

隆巴德却嘻嘻一笑:“完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说道:“不过,他对你说的肯定不止这些。”

“不,就这些,他说的就这些。再就是闭紧嘴巴像蛤蜊一样了。干,还是不干——这是他的原话。当时我手头正紧,我就说干。”

布洛尔看上去并不相信地说道:“这些,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向大家说?”

“我亲爱的伙计——”隆巴德耸着他那富有表达力的肩膀说道,“我怎么能够弄清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究竟是不是我来这儿所要对付的不测问题呢?我得藏起点儿,所以就说了个无中生有的故事。”

阿姆斯特朗认真地说道:“那么现在——你不是这样想了吧?”

隆巴德变了脸色,气冲冲而阴沉沉地说道:“当然不了。我现在相信我和大家都在同一条船上。那一百块几尼其实就是欧文先生引诱我同大家一起上他圈套的诱饵。”

他一字一顿地说道:“要知道我们是在陷阱里——我敢发誓说就是这样!罗杰斯太太的死,安东尼·马斯顿的死,餐桌上印地安小瓷人的不知去向!是的,是的,欧文先生的摆弄真是历历可见——但是,这位欧文先生本人究竟在哪儿呢?”

楼下郑重其事地响起了吃午饭的钟声。

罗杰斯靠着餐厅的门在那里站着。当三个人走下楼梯时,他趋前两步着急地低声说道:“我希望这顿饭能使大家满意。有冷火腿、冷口条,我还煮了点土豆儿。别的也就是干酪、饼干和罐头水果了。”

隆巴德说道:“听起来还可以,储藏的食品快光了吧?”

“吃的东西有的是,先生——各色各样的罐头。存货都贮藏得很好。我可以这样说,先生,要是谁在这座岛上同陆地隔绝起来的话,也足以维持好长一阵子的。”

隆巴德点点头。

罗杰斯跟着三人走进餐厅,一边还低声说着:“弗雷德·纳拉科特今天不露面,这很使我担心。照你们的话说,是倒霉倒透了。”

“说得不错,”隆巴德说道,“倒霉倒透了,正是这个话。”

布伦特小姐进屋来了。她刚失手弄散了一团毛线,正在倒着线重新绕上。她在餐桌旁自己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说道:“天气变了。风挺厉害,海面上白浪滔滔的。”

沃格雷夫法官也进来了。他是踱着方步进来的。从浓密的眉毛底下,他飞快地一个个扫视着餐厅里其他的那些人说:“你们上午都挺活跃。”

他声音里稍微带着点儿幸灾乐祸的味道。

维拉·克莱索恩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有点喘不过气。

她急急忙忙地说道:“但愿我没让你们大伙儿等着吧。我来迟了吗?”

埃米莉·布伦特说道:“你不是最后一个。将军还没有来呢!”

他们围着餐桌坐下。

罗杰斯对布伦特小姐说道:“你们就吃起来呢,夫人,还是再等等?”

维拉说道:“麦克阿瑟将军正在下面的海滩边上坐着。我看,在那里怎么也听不见钟声——”说着,说着,她迟疑起来,“——他今天有点儿走神,我看是有点儿。”罗杰斯接上去说道:“我下去跑一趟,通知他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阿姆斯特朗大夫一跃而起。

“我去,”他说道,“你们吃你们的饭吧。”

他走出屋子,还听到背后罗杰斯在说着:“您是要冷火腿还是要冷口条,夫人?”

坐在餐桌周围的五个人似乎找不到什么话说。外面,一阵狂风刮过来又刮了过去。

维拉哆嗦了一下子说道:“风暴来了。”

布洛尔打开了话匣子,他滔滔不绝地说道:“昨天,在那趟普莱茅斯的列车上有个老家伙。他老唠叨着风暴要来了,真不知道他们怎么学会看天气的,亏得这些老水手们!”

罗杰斯绕着餐桌收拾菜盘子。

他手里拿着盘子,突然间站住了。

他用一种少有的惊恐的声音说:“有人在跑…”

他们都能听到了——平台上有奔跑的脚步声。

此时此刻,不用讲,他们——他们都明白了…

好像互相说好了似的,他们全都站起来了。站着向门口望去。

阿姆斯特朗大夫跑进来,呼吸急促地说:“麦克阿瑟将军——”

“死了!”维拉猛地迸出了这两个字。

阿姆斯特朗说道: “是的,他死了…”

立刻一片肃静——肃静了好一阵子。

七个人你看看我,我瞧瞧你,谁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老人家的遗体刚抬进门,风暴就来临了。

其余的人都站在厅堂里。

倾刻之间大雨猛泼下来,一片涮涮涮涮的声音。

布洛尔和阿姆斯特朗抬着尸体上楼去了,维拉·克莱索恩猛地扭转身子走进了空无一人的餐厅。

一如他们方才走出去时的样子,那道甜食还一筷子没动地在食柜上搁着。维拉走到桌子旁,站了一两分钟,这时候,罗杰斯轻轻地走了进来。

罗杰斯看到维拉,吃了一惊。他的眼神像是充满了疑问地说:“噢,小姐,我——我就是进来看…”

维拉用连自己也感到吃惊的粗嗓子大声说道:“你说对了,罗杰斯。你自己瞧吧,只有七个了…”

他们把麦克阿瑟将军放到他自己的床上。

最后又检查了一遍,阿姆斯特朗这才离开房间下楼了。人家都聚集在休息厅里。

布伦特小姐还在织毛线。维拉·克莱索恩站在窗口望着唰唰作响的大雨。布洛尔端端正正地坐在一把椅子里,双手撑着膝盖。隆巴德一刻不停地走来走去。而沃格雷夫法官先生则在厅堂的那一头,双眼半阖地坐在一把安乐椅里。大夫走进厅堂的时候,他忽然睁开眼睛,用咬字清楚、气势逼人的声音说道:“怎么样,大夫?”

阿姆斯特朗脸色非常苍白地说:“根本不是心脏或者这一类的毛病。麦克阿瑟后脑勺被救生圈或类似的东西打了。”

这下子引起了一片嘁嘁喳喳的议论。法官又一次用响亮的声音说话了:“你找到凶器实物了吗?”

“没有。”

“而你能肯定你的判断?”

“我完全肯定。”

于是沃格雷夫法官平静地说道:“现在我们清楚地知道我们的处境了。”

谁在主宰这一切,现在是不容置疑的了。整个早晨沃格雷夫一直蜷缩在平台上的那张椅子里,克制着不让自己参加任何公开活动。现在,他又摆出长期发号施令惯了的气派,恢复指挥了。他毫不含糊地主持起审问来。

他清清嗓子,再次开口说道:“今天早晨我坐在这个平台上,先生们,我是你们大家一举一动的观察者。你们的意图很清楚。你们在搜索全岛,想找出一个不知何许人的凶手。”“完全正确,先生。”菲利普·隆巴德说道。

法官继续说下去:“不用问,你们得出的结论同我的一样——具体说吧,安东尼·马斯顿和罗杰斯太太既非偶然死亡,也非自杀丧生。毫无疑问,对欧文先生之所以把我们骗到这个岛上来的目的,你们也有了某种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