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开玩笑的。”

草薙看着汤川:

“从警察学校的时候开始,这家伙的成绩就比我好上一大截。大家都认为第一个升上警视厅本厅的人肯定就是北原信二,可是结果现在却是我这种人呆在搜查一课,而上头至今不打算重用他。这就是典型的明明有优秀人才放在眼前,上层却瞎了眼白白浪费的案例。”

“别再说了。”北原说道,“比起这个,我有几点关于案件的事情想要向你确认。虽然不想勉强伤患,但是能不能就现在开始问?”

“啊,当然可以。”

北原从西装内侧口袋里取出了记事本,可是在开始谈话之前瞥了身边一眼,然后对草薙说道:“可能的话,希望只有你我两人谈话。”

“我失礼了。”汤川立刻就站起身说道,“我走开比较好是吧。”

“无所谓吧。”草薙对北原说道,“这家伙就和自己人一样,也不是那种会将这里的谈话泄漏出去的人。”

北原以尴尬的表情摇了摇头:

“不,这种时候果然还是应该照规矩办事。”

“确实是这样比较好。”汤川拿起自己的外套,“草薙,那么回头再见吧。也代我向你姐姐问好。”

“好的。不好意思了。”

汤川离开病房之后,草薙对北原说道:“你还是老样子哪。”

“你想说我老古董,不知变通是吧?”

“我不至于说到这个地步啦……”

“要我说的话,你才是怎么回事?虽然我不知道至今为止他帮过你多少忙,可是老百姓就是老百姓,不应该随便让他听见搜查的内容。”

草薙默默浮现出苦笑。就算自己回答“那家伙可不是一般老百姓”,这个男人也不会理解的吧。

“对嫌疑犯的调查进行得如何?”他改变了话题。

“快差不多了。”北原坐在刚才汤川所坐的椅子上,“虽然昨天情绪激动,但是今天已经冷静多了。乖乖地在回答我们的问题,遣词用句也很礼貌。光看现在他的样子的话,简直像是连只蚂蚁都捏不死的人。”

“他说他只是个普通的公司职员是吧。”

“是个在办公电器制造商里上班的工薪族。没有前科,就连交通罚单都没有过。真不敢相信他会突然发起疯来,甚至还刺伤了人。”

“可是事实上我就是挨刀子了。”

“我知道。关于这点,他也已经承认了。”

嫌疑犯的名字叫做加山幸宏。年龄三十二岁,独身。他昨天是为了看心理科而去的医院,排队挂号的时候,因为推搡不推搡的问题而和排在后面的老人发生口角,最后夺过对方的拐杖殴打了他的头部等处——根据目前的证词,是这么回事。

“但是那个供述内容里有很多对不上的地方。被他殴打了头部的老人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发生口角,是嫌疑犯突然发起怒来袭击了自己。根据周围的人的说法,似乎老人的证词是正确的。”

“你是说嫌疑犯在撒谎?”

北原慢慢地颔首。

“当我们今天就此追问他时,他突然开始说出了完全不同的证词。”

“他说什么?”

“这个么。”北原耸耸肩,“他说都是幻听的错。”

“幻听?”草薙皱起眉头。

“就是听见不应该听到的声音的症状。他最近一个月似乎都在为此烦恼。上医院也是为了来心理科诊断这个病。”

“说是幻听,那么他到底听到了什么?”

“据加山所说,他听到的是人声。是个低沉的男声,像是诅咒一般地不断对他低语着‘去死吧’‘迟早杀了你’之类。几乎是每天都会在防不胜防的时候听见。”

听了这话,草薙皱起脸来:

“要是这是真的话可真令人受不了。要是每天都听见这个的话,也难怪他精神失常了。”

“确实如此。”北原打开记事本,“好了,现在开始进行确认。根据昨天你所说,加山一边握着拐杖发狂一边喊着这样的话是吧,‘总是在关键时候骚扰我’——”

“对的。”

“另外他还说了‘你也是他们一伙的吗’‘我不会被你们杀掉的’是吧。”

“没错。其他人应该也有听到。”

北原合上记事本点头道:

“我们听取了几个证词,虽然具体的表现说法因人而异,不过基本上都是同样的内容。所有人都表示他在说些奇怪的疯话。据加山所说,当他排队挂号的时候,又听到了那个声音在说‘今天一定要杀了你,去死吧’。他还是第一次在公司之外的地方听见,所以比平时更加狼狈,整个人都混乱了。当他猛地转身时,身后的老人刚好在重新握紧拐杖。但是这让他错觉成对方要用拐杖殴打自己,顿时以为自己会被杀,所以拼了命地开始了反击。据他本人所说,其他事情就不太记得了。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就已经被人制服了。”

“捅了制服自己的男人一刀子的事也不记得了?”

“关于这点他似乎有些模糊的记忆。他说他心想再不快点逃跑的话就会被杀,所以拼命捅了你刀。”

“为什么带着刀子?”

“防身用的。”北原爽快地答道,“虽然他知道那不过是幻听,但是还是开始觉得自己会被人杀掉,因此有了外出时口袋里藏刀子的习惯。他的兴趣是登山,那把刀是以前开始就一直在用的。他后悔之极将心爱的刀子用在这种事情上。”

“他后悔的是这个吗。难道不是心爱的刀子就没问题了吗。”草薙皱皱鼻子撇撇嘴。

“根据上述几点,我们认为加山的证词所说的幻听一事可信度很高。不过我也想听听与他实际对峙过的你的意见。如果你有什么疑问的话可以说出来。”

草薙稍微想了想之后摇头道:

“不,我没什么要问的。那个男人确实精神状态失常没错。不过这么一来就需要做精神鉴定了吧。”

“恐怕是吧。虽说简单的鉴定应该就足够了。而且只要稍微一查就知道他是不是在撒谎了。”

“你要去问他的同事是吧?”

北原点点头,看了眼手表。

“接下来我就要去大手町。是家叫做‘彭马科斯’的公司。”

“彭马科斯?”草薙拧起眉头。

“那家公司怎么了吗?”

“大概两个月前,他们一名叫做早见的营业部长自杀身亡了。我负责过一阵子的搜查。”

是吗。北原先是浮现了毫不关心的表情,随即想起什么似地说道:“这么说来,加山也是营业部的。”

“真的?”

“算了,只是个偶然吧。先是部长自杀,然后是部下伤人吗。他们大概正在门口撒盐驱邪吧。”北原站起身来,“抱歉在你累的时候打扰你了。好好休息。”

“要是还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过来找我。”

北原听了草薙的话之后抬了抬手以示回应,然后就走出了病房。

目送以前的友人离开之后,草薙躺倒了上半身:“幻听……吗。”

他想要睡觉。虽然有些挂心之事,但是他心想自己不应该去在意。当务之急是争分夺秒地将伤养好。虽然这次的事情在警视厅里被捧作荣誉负伤,但是自己决不可因此飘飘然。要是因伤而没法好好工作的话,立刻就会被人事异动的。

可是即使合上眼睑,各种想法还是接连涌出,根本睡不着。草薙只得放弃,重新睁开眼,朝着挂在床脚的外套伸出了手。他从衣服内袋里取出了记事本,将其打开。

两个月前,彭马科斯的营业部长早见达郎从自家阳台坠楼身亡。虽然一眼看去自杀的可能性比较高,但是警视厅搜查一课的草薙他们却被叫去,原因是可疑点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