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面传来了一阵痛苦的哀叫,但兰登意识到已经来不及了。他再次抬眼看着那位正被慢慢烤死的老人,心中就只有一个念头。水,很多很多的水。扑灭大火,至少也要减小火势。“该死! 我要水! ”他大叫起来。

“那是下一个目标。”一个声音在教堂后部吼道。

兰登转了个身,差点儿从条椅上摔下来。

一个浅黑色皮肤的暴徒沿着旁边的走道大步向他逼来。在火光的映照下,暴徒露出了恶狠狠的眼神。他认出暴徒手中那把枪就是先前放在他外套口袋里的…正是进门时维多利亚拿着的那把手枪。

兰登突然慌乱起来,惊恐中夹杂着愤怒。他立刻想到了维多利亚。

这个禽兽对她做了什么? 她受伤了吗? 还是更糟? 与此同时,兰登听到头顶上那人的尖叫声愈来愈高。那位红衣主教快要被烧死了,但兰登这会儿已没法救他。黑煞星举起手枪瞄准了兰登的胸膛,兰登心中一阵慌乱,神经一下子绷紧了。枪声一响,兰登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跳下条椅,整个人扑向教堂里摆着的一排排条椅。

兰登撞到条椅后立刻就滚到了地上,完全没想到会摔得那么重。下面的大理石地板像冰冷的钢铁一样坚硬,他跌得不轻。右边传来了脚步声,兰登翻个身转向教堂前方,在条椅下连滚带爬地逃命去了。

被高高地悬在教堂里的吉多勒主教难以忍受这种折磨,就要失去知觉了。他低头看了看赤裸的身体,发现腿上的皮肤开始起泡脱落。我这是在地狱,他心想.主啊,你因何将我抛弃? 他倒着看了看胸口上的烙印,然后认定这里就是地狱…可是,真是鬼使神差,他竟然完全认得那个字。

92

三次投票结束了,教皇还是没选出来。

在西斯廷教堂里,莫尔塔蒂主教已经开始祈祷出现奇迹。把候选主教送回来吧! 时间耽误得太久了。如果就一位候选主教缺席,莫尔塔蒂还能理解,可怎么会四位都缺席了呢? 这下他没辙了。在这种情况下,要想获得三分之二的选票,也许就只有上帝自己才能做得到了。

外门的门闩吱吱嘎嘎地启动了,莫尔塔蒂和红衣主教团的所有成员都转过身来对着门口。奠尔塔蒂清楚,这时开门只会意味着一件事情。

根据教规,教堂的门只在两种情况下才打开——把生命垂危的主教抬出去,或者让姗姗来迟的主教走进来。

候选主教们来了!

莫尔塔蒂的热情一下子高涨起来。秘密会议有救了。

但是,门开了,回响在教堂里的却是急促的喘息声,那声响并不带有丝毫的喜悦。莫尔塔蒂目瞪口呆,满腹狐疑地看着那人走进来。在层层大门被贴上封条之后,一位教皇内侍直接就跨过了秘密会议室那道神圣的门槛,这在罗马教廷史上还是天荒的第一次。

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教皇内侍大步流星地走向祭坛,对着一脸惊愕的主教们发话了。“先生们,”他说,“我不能再等了,有件事儿我不得不告诉你们。”

93

兰登全然不知该逃往何方。他只能凭本能做出反应,指引自己脱离险境。他在条椅下费劲地爬着,胳膊肘和膝盖磨得生疼。即便这样,他还得继续滚爬。冥冥之中他听到有个声音告诉他要向左走。要是能爬到主过道上,体就能冲向出口。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有道火墙挡在了主过道上! 兰登一边慌乱地爬动,一边想着别的逃生计策。这时,右边传来了渐近的脚步声。

条椅一下子到了尽头,兰登猝不及防。人已经来到教堂前部,他倒以为还有十英尺远。原来他估计错了。头顶的掩护毫无预兆地没有了。他半截身子已露在教堂前部,整个人顿时愣住了。但就从这个有利的位置望过去,左边的凹室里竖着一尊庞大的东西,正是那样东西促使他过来的。原来他已忘得一干二净,贝尔尼尼的雕像《圣特雷萨的沉迷》就立在那里,那尊雕像有点像是一幅色情静物画…这位圣徒躺在那里,愉悦地弓起身子,张开嘴作呻吟状,一个天使在她上方手持带火的长矛瞄准了她。

子弹“砰”的一声打在了兰登头顶的条椅上。他感觉自己像比赛选手起跑一样抬起身子,不由自主地冲了出去,弓着身子低着头猛地奔向教堂右前方。子弹“嗖嗖”地从身后飞来,兰登再次扑倒在地,失控一般擦过大理石地板,整个人撞在右边凹室的栏杆上。

就在这个时候,兰登看到了维多利亚,她倒在教堂后墙边上,瘫作一团。维多利亚! 她那裸露的双腿蜷缩在身子下面。不知怎的,兰登觉得维多利亚还活着,可他就是来不及救她。

杀手立刻绕过教堂最左边的条椅,无情地向兰登逼近。他知道转瞬之间一切都会结束。杀手举起了手枪,兰登别无选择地翻身越过栏杆跳进凹室里。他摔倒在栏杆另一边的地板上,与此同时不断飞来的子弹打在大理石圆柱上砰砰作响。

兰登赶忙往这个半圆形凹室的里面躲了躲,感觉像头困兽。凹室内仅有的一样东西竖在他面前,似乎出乎意料地合乎时宜——那是一口石棺。也许真是为我而各的,兰登心想,就连棺材的尺寸都像是为他量身定做。这是用大理石做成的简陋棺材,真是连葬礼都一切从简了。这口棺材被架离地面,下面垫着两块大理石板。兰登看着棺材下面的空隙,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挤进去。

脚步声在身后回响起来。

兰登此刻别无选择,只得将身子紧贴地板,摇摆着滑向那口棺材。他双手扶着两边的大理石板作为支撑,像蛙泳运动员一样拖着身子,费劲地爬进了棺材下的空隙。枪声再次响起。

伴随着子弹的呼啸声,兰登体验到他这一生从未有过的感觉…一发子弹擦身飞过。耳边传来的风声如皮鞭抽打般呼呼作响,那发子弹打在大理石上扬起阵阵灰尘,差点儿就要了他的命。血液在他体内翻腾着,他弓着身子走完了剩下的那段距离。穿过那段大理石地板,他费力地爬出来躲到棺材的另一头。

无路可逃了。

兰登此时直接面向了凹室的后墙。他确信棺材后面这块狭小的空地将成为他的葬身之地。很快就会了,看到枪管出现在棺材下面的空隙处他意识到了这一点。黑煞星平举着手枪瞄准了兰登的腰部。

不可能打不中的。

兰登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潜在的自我保护意识。他将身子弓得与棺材一样高,脸朝下双手摊开撑在地上,在档案馆内被玻璃划出的伤口一阵刺痛。他不顾身体的刺痛,赶忙去推棺材。他双手用力撑起身子,像在笨拙地做着俯卧撑,枪声响起时他刚好弓起了腰。子弹从身下飞过打碎了棺材后面的多孔石灰华墙壁,他甚至能感到子弹嗖嗖飞过时带来的强大气流。他闭上眼睛硬撑住身体.希望这雷鸣般的枪声能快点停下来。

就在那时枪声停了。

呼啸的枪声变成了空枪膛时扣动扳机发出的冰冷的咔嚓声。

兰登慢慢睁开了双眼,就连眨一下眼皮几乎都要担心发出响声。他强忍住让人战栗的疼痛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身子弓得像只猫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枪声把他的耳膜都快震木了,他侧耳倾听杀手要离去的动静。

四周一片沉寂。他想到了维多利亚,渴望去救她。

紧接着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响声。那简直不是人在叫,而是野兽粗鲁的咆哮声。

兰登头顶上方的棺材似乎突然歪向了一边。几百磅的重物摇摇晃晃地砸来,他一下子瘫倒在地。在重力的作用下,棺盖最先从棺材上滑下来落到地上,哗啦一声在他身边摔碎了。随后整个棺材都从支撑板上滚了下来,倒转着砸向他。

随着棺材的滚动,兰登意识到即使自己不被扣在棺材底下,也会被棺材板压扁。他抽回双腿,缩着脖子收紧了身体,双臂紧贴身体两侧。紧接着他闭上双眼,等待着那阵让人毛骨悚然的撞击。

棺材一落地,整个地板都在身下摇晃起来。棺材的上边缘就落在兰登头顶几毫米之外的地方,吓得他牙齿磨得咯咯作响。他原以为右臂肯定会被压伤,没想到竟然奇迹般地完好无损。睁开双眼,他看见一道亮光。棺材的右边缘并没有完全落地,仍有一部分架在了那两块支撑板上。

但是,就在头顶正上方,兰登却发觉自己正盯着一张真正的死人脸。

原本放在棺材里的尸体粘在棺材底上吊在他头顶,腐烂的尸体经常会出现这样的状况。那具骷髅有如一位怯生生的情人,摇荡了片刻,终究抵挡不过万有引力,“哗啦”一声很不情愿地脱落下来。骷髅飞速向兰登扑来,腐烂的碎骨片纷纷坠下,灰尘落进他的眼睛和嘴巴里。

兰登还来不及做出反应,不知谁的胳膊就从空隙里伸到了棺材下面,像条饥饿的巨蟒似的在这堆遗骸中搜寻着。那只手探寻着抓到兰登的脖子,然后紧紧卡住不放。那只钢铁般有力的手这时扼住了兰登的喉部,他试图还击却发现左袖子给压在了棺材下。仅凭一只胳膊自由活动,这场搏斗他必败无疑。

兰登双腿在仅有的空间里弯曲着,双脚试探着寻找架在上方的棺材底。找到之后,他蜷起腿放平双脚用力蹬了起来。脖子上的那只手越掐越紧,他闭上双眼,像只公羊一样拼命蹬着双腿。棺材动了一下,虽然幅度很小,但已达到目的。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摩擦声,棺材从支撑板上完全滑落到地上。那块棺材板“砰”的一声砸在杀手的胳膊上,杀手压低嗓子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叫。那只手顿时从兰登脖子上松开,甩动着猛地抽了回去。当杀手终于抽出胳膊时,那口棺材“轰”的一声砸在了平坦的大理石地板上。

周围又一次陷入黑暗之中。

四周一片沉寂。

在打翻的棺材外面,不会再有人因受挫而拼命地撞击,也不会有人进来窥探,外面什么动静都没了。兰登在黑暗中躺在那堆尸骨中间,强忍着渐渐袭上心头的恐惧,转念又想到了她。

维多利亚,你还活着吗? 维多利亚很快就会意识到恐惧,要是兰登知道了这个实情而为她着想,他倒宁愿她已经死了。

94

在西斯廷教堂内,莫尔塔蒂主教坐在惊愕的主教们中间,试图弄明白他所听到的一切。面前只有蜡烛照明,教皇内侍刚才讲述了一个充满着仇恨和背叛的故事,这使他感到一阵战栗。他讲到遭到绑架,继而被打上烙印,最后惨遭谋害的红衣主教们;讲到古老的光照派——一个提起来都让人感到惧怕的名字——讲到他们的复出以及报复教会的誓言;还痛苦地讲到了已故教皇…教皇是被光照派毒死的。最后.他几乎是耳语般地讲到了一种具有毁灭性的新技术——反物质,这种物质可以在不到两个小时的时间内将整个梵蒂冈摧毁。

教皇内侍的话刚一说完,教堂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大家一动都不动。黑暗中,那些话语萦绕在大家耳边久久没有散去。

莫尔塔蒂此刻只听到身后电视摄像机发出不协调的嗡嗡声——历史上还从没有哪次秘密会议容忍电子设备出现过——但这次是应教皇内侍的要求。最令红衣主教们震惊的是,教皇内侍竞然带着一男一女两名英国广播公司的记者进入西斯廷教堂,还宣布他们将向全世界现场直播他的神圣声明。

这时,教皇内侍边朝前走边直接对准镜头讲话。“光照派的会员们,”

他声音低沉地说道,“还有那些科学工作者,请听我说。”他顿了顿,接着说:“你们赢了这场战争。”

教堂最远处的角落里,这会儿也是一片宁静。莫尔塔蒂都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

“历史的车轮已经转了那么久。”教皇内侍说道。“你们胜了也是在所难免。但这个胜利此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昭彰。科学成了新的上帝。”

他在说什么! 莫尔塔蒂心想。他疯了吗? 全世界的人可都在听着呢“医药、电子通讯、太空旅行、遗传操纵…我们如今对孩子们说的都是这出奇迹。我们把这些奇迹看作是证明科学能解答我们难题的证据。

无沾成胎、火焰中的荆棘和过红海,①这些古老的故事已不再有任何意义。上帝已经过时,科学赢得了战争的胜利。我们认输了。“『注①:这些都是《圣经》里的故事。“无沾成胎”英文为immaculate conceptton 。天主教认为圣母马利亚在其母腹成胎以及耶稣在她腹中成胎时,因蒙受天恩而未沾染原罪。“火焰中的荆棘”英文为buring bush,见于基督教《圣经·出埃及记》。天主教认为摩西在一次放羊的时候,看到荆棘为火焚烧,而荆棘却没有烧毁。这是天主在召唤摩西,让他带领受苦受难的以色列人选避埃及人的迫害,去一个美丽宽阔、流蜜流奶的地方,即耶路撒冷,就是现在的以色列。“过红海”英文为paaring sea 。摩西带领以色列人造离埃及,经过红海的时候,举起棍枝把手伸到海上,海水分开,海底成为干地,以色列子民便在海底干地上走过。水在他们左右好像墙壁。』

教堂里顿时一片混乱,大家如堕五里雾中。

“但是,科学的胜利,”教皇内侍接着说,语气一下子尖利起来,“让我们每个人都付出了代价。那可是惨重的代价。”

教堂里顿时安静下来。

“科学也许本可以减轻病人的痛苦,减少单调乏味的工作,提供一系列娱乐发明与便利设施,但这让我们的世界不再有奇迹。我们看到的日出现象简化成了波长和频率问题。宇宙的复杂性被切分成一个个数学等式,就连我们人类特有的自尊也被摧毁。科学宣称地球这颗行星及其上面的居民只不过是庞大宇宙系统中的一颗毫无意义的微粒,只不过是一次宇宙事故的产物。”他顿了顿,接着说道。“那些技术说是要把我们联合起来,实际上却把我们分隔开来。如今,我们每个人都通过电子装置与世界建立了联系,但我们却感到极其孤单。我们身边充斥着暴力、隔离、分裂与背叛。宗教怀疑变成了一种美德,愤世嫉俗与对证据的寻求倒成了开明思想。如今的人们比历史上任何时候都有着更为强烈的沮丧感和挫败感,这难道不让人诧异吗? 科学把什么东西视为神圣了吗? 科学通过探查未出生的胎儿来寻求答案,它甚至设想重新排列DNA 的组合。它把上帝建立的世界分割成越来越小的碎片,就为了寻求一种价值…可结果反倒发现了更多的问题。”

莫尔塔蒂敬畏地注视着这一切。教皇内侍此刻像在催眠状态中一样,言谈举止铿锵有力,这是莫尔塔蒂在罗马教廷的祭坛上不曾看到过的景象。教皇内侍的声音中既流露出一种坚定的信仰又包含一丝无奈的悲伤。

“科学与宗教之间的古老战争已经结束。”教皇内侍说。“你们赢了。但你们没有给出答案,因而赢得并不公平。你们如此激进地重定社会的方向,我们一度视为指路标的真理现在已变得似乎不再适用,就是这样你们才赢的。宗教无法跟上你们的步伐。科学在以指数级的速度迅猛发展。它以自身为能源,如病毒一般。每一项新成就都为更多新的突破提供了契机。从车轮过渡到汽车,人类历经千年;而从汽车到太空探索,人类只花了几十年。现在,每隔几个星期我们就可看到科学上的进步,其发展速度我们无法控制。我们之间的裂痕越来越深,当宗教被抛至脑后时,人们不知不觉陷入了精神的荒原。我们迫切需要寻求意义。说真的,我们确实需要。我们观看飞碟,热衷于通灵术、灵魂接触、魂游体外、心智探险活动——所有这些古怪思想都披着一层科学外衣,这些思想真是荒谬至极,他们竟然毫不觉羞耻。这都是现代魂灵绝望的呼声,他们孤独而痛苦,因为自身的文明发展以及无法理解任何技术之外的意义,他们感到残缺。”

莫尔塔蒂坐在椅子上身子不觉往前倾。他和其他红衣主教及全世界的人都在全神贯注地听着教皇内侍的每一句话。教皇内侍的言语既没有华丽的辞藻也不带尖刻的字句,既没提到《圣经》也没说起耶稣基督。他用的是一种朴实而纯正的现代语言。不知怎的,这些话好似上帝亲口所说,教皇内侍说的是现代语言…讲的却是古老的启示。那一刻,莫尔塔蒂明白了为何已故教皇如此看重这位年轻人。在一个情感冷漠,悲观怀疑及奉技术为神明的世界,像教皇内侍这样的人,能像他刚才一样说话直指人心的现实主义者是教会仅存的希望。

教皇内侍的讲话这时更有说服力了。“人们说科学能拯救我们,依我看是科学毁了我们。自伽利略时代起,教会就试图减缓科学无情的进军,虽然有时采取了错误的方式.但一直都是出于善意。即使如此,人类仍难以抵制巨大的诱惑。我提醒你们,看看你们周围的景象吧。科学并未坚守自己的诺言。它所承诺的高效而简单的生活带给我们的只有污染与混乱。我们只是一个遭到破坏而发狂的物种…正走向一条毁灭之路。”

教皇内侍停顿了很长一段时问,然后目光敏锐地对准了镜头。

“这个科学之神是谁? 那个给人以才智却没有给出道德标准告诉人们如何使用才智的神又是谁? 给孩子火却又不警告孩子有危险,这是什么样的神? 科学的语言没有任何善恶标准。科学教材教我们建立核反应堆,却从不问我们这个主意是好还是坏。

“对于科学,我要说出下面的话。教会已经累了,我们一直试图做你们的指路标.现在已筋疲力尽。就在你们盲目追求更袖珍的芯片及更高额的利润的时候,我们为呼吁和谐,已经竭尽全力。我们要问的不是为什么你们没有约束自我,而是你们如何才能约束自我? 你们的世界转得那么快,哪怕你停留片刻思考一下自己的行为所带来的影响,某些更能干的人就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你甩在身后。因此,你们不断前进。你们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是教皇云游世界恳请各国领导人限制使用核武器。你们克隆生物,是教会提醒我们考虑这种行为隐藏的道德问题。

你们鼓励人们利用电话、视频、电脑进行交流,是教会敞开大门并鼓励人们面对面地交流,而这也是我们应该做的。你们打着研究治病救人的方法之名,谋杀尚未出世的婴儿,又是教会指出了你们的谬论。

“一直以来,你们都宣称宗教无知。但究竟是谁更无知? 是那个无法定义闪电的人,还是那个不尊敬闪电那令人敬畏的神力的人? 这个教会正在向你们伸出友牧师爱之手,它向每个人都伸出了友爱之手。可我们越是要去接近你们,你们就把我们推得越远。你们说,证明上帝的存在给我看看。我要说.拿着你们的望远镜遥望太空,告诉我那里怎么可能没有上帝! ”教皇内侍的眼里此时噙满了泪水。“你们问上帝长什么样儿,我真想知道这个问题怎么来的。答案是完全一样的。你们难道在科学研究中没看到上帝吗? 你们怎么可能没看到上帝! 你们宣称如果重力和原子量发生哪怕极其微小的变化都会使我们的地球变成一团没有生命的薄雾,而不是现在这样一颗由大片海洋包围着的天体,可你们难道就没看到上帝发挥的作用吗? 人们真的就那么容易相信我们仅仅是在无数张纸牌中抽对了那一张吗? 难道我们已经变得如此空虚,情愿去相信子虚乌有的事情而不愿相信一种比我们强大的力量吗? ”

“不管你信不信上帝,”教皇内侍审慎地说着,声音低沉起来,“你都要相信这样的事实。当我们人类不再相信存在比我们强大的力量时,我们就放弃了自己的责任感。宗教信仰…所有的信仰…都告诫我们有些事物是我们无法理解的,有些事情是我们要承担责任的…由于有了信仰,我们就会对彼此负责,对自己负责,对一种更高的真理负责。宗教的不完美只是因为人的瑕疵。如果外界的人能像我这样看待宗教…越过宗教仪式这些高墙…他们就会看到一个现代奇迹…看到在这个飞速发展而失去控制的世界里,不完美但却率直的灵魂因渴望寻求同情之声而产生的一种手足之情。”

教皇内侍把手伸向红衣主教团上方,英国广播公司的女摄影师则下意识地跟随他,将镜头对准下面的红衣主教们。

“我们是不是变成了古董? ”教皇内侍问道,“难道这些人都是老顽固吗? 我是不是呢? 穷人、弱者、受压迫的人还有尚未出世的孩子,难道这个世界还不该为他们找个代言人吗? 有些人虽然本身并不完美,但却倾其一生恳求我们每个人去理解道德标准而不至于迷失自我,难道我们真的不需要这样的灵魂人物吗?”

奠尔塔蒂现在明白了,不管是不是有意识的,教皇内侍都采取了英明的做法。通过展示红衣主教,他将宗教人性化。梵蒂冈不再是一座建筑物,而是一群人——一群像教皇内侍那样终生都在行善的人。

“今晚,我们身处险境。”教皇内侍说。“我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无动于衷。不管你们认为这是恶魔撒旦,是腐败,还是道德沦丧…黑暗势力依然活跃,并且日趋壮大。千万不要小看它。”教皇内侍的声音渐渐变成耳语,摄像机的镜头推近了一些。“这种力量,虽然强大,但并非坚不可摧。

善终将取胜。聆听你的心灵,聆听上帝吧,让我们团结一致走出困境。“莫尔塔蒂这会儿明白了过来,这就是教皇内侍带记者进来的原因。

虽然这样做违反了秘密会议的教规,可这是惟一的办法。他的求助令人印象深刻,但也有孤注一掷的意味。教皇内侍这既是讲给敌人听的,也是讲给教友听的。他这是在恳求每一个人,不论是敌还是友,他都恳求他们意识到这种危险,阻止这种疯狂的行为。听他讲话的人无疑都会意识到这一疯狂的阴谋,然后挺身而出反对这个行为。

教皇内侍跪到祭坛旁,呼吁道:“和我一起祈祷吧。”

枢教团的主教们全都跪下来和他一起祈祷。在外面圣彼得广场上,在世界各地…一个受到震惊的世界在同他们一起跪着祈祷。

95

黑煞星把他那昏迷过去的“奖品”放到面包车后部,对着那个躺卧的身体欣赏了片刻。她并没有他买来的那些女人美丽,但是她的身体散发出一种野性,这让他兴奋不已。她的皮肤上的汗滴如露珠般晶莹发亮,身体散发出一股麝香味道。

黑煞星站在那儿品味着他的“奖品”,忘记了胳膊上突突的抽痛。棺材倒下时砸的淤伤尽管很疼,但已无关紧要了…眼前躺着的这个女人足以弥补他受的痛苦。意识到那个让他受伤的美国人这会儿可能已经死了,他也得到了安慰。

低头凝视着失去反抗能力的俘虏,黑煞星想象着接下来的事情。他的手在她的衬衫里面抚摸着,她的乳房在胸罩的遮掩下感觉很美妙。果然不错,他暗笑道,为你受伤真的值值得。强压住要在此地占有她的冲动,他关上后车门.驱车消失在夜色中。

这次谋杀就没必要通知新闻界了…大火会代他转告他们的。

在“欧核中心”,听到教皇内侍的讲话,西尔维目瞪口呆地坐在那儿。

以前她从没觉得作为一个天主教徒是那么的自豪,而在“欧核中心”工作又是那么地令她羞愧。她离开休息大厅,每间休息室里出现的画面都给她一种茫然而忧郁的感觉。她又回到科勒的办公室,发现七条线路的电话都在“叮铃铃”地响个不停。媒体调查电话是从来都不会接进科勒办公室的,那么这些来电就只能是为了一件事情。

有人送钱上门来了。

反物质技术已经有买家了。

在罗马教廷内,冈瑟·格利克随教皇内侍走出西斯廷教堂,此刻正洋洋得意。格利克和麦克丽刚刚做完十年来的首次现场直播,这可真是一次了不起的直播。教皇内侍的演讲自始至终都引人人胜。

这时,他们来到外面走廊上,教皇内侍对格利克和麦克丽说:“我已经派瑞士侍卫兵去给你们收集照片了——被打上烙印的主教的照片和已故教皇的照片。我得提醒你们,这些照片看了会让人不快,烧伤的地方看起来很恐怖,舌头发黑。但我还是希望你们把这些照片展示给天下人看。”

格利克认定自己在梵蒂冈会好事连连(这里英文原文是perpetual Christmas.字面意思是“永远的圣诞节”。这句话源出英语谚语Christmas comes but onoea year( 圣诞节每年只过一次) ,其喻意是“好事并不常有”。

所以perpetual Christmas 这里译作“好事连连”。下文中采取了同样的方法将Christmas 译作“好日子来了”。)。他想让我独家展示已故教皇的照片? “你确定? ”格利克问着,试图按捺住心中的兴奋之情。

教皇内侍点了点头,说:“反物质储存器进入倒计时阶段时,瑞士侍卫队还会提供给你们一次实况转播的机会。”

格利克瞪大了双眼看着他。好日子来了,好日子来了,好日子来啦! “光照派马上就会意识到,”教皇内侍断言,“他们太自不量力了。”

9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