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哪一座是土冢呢.教授? ”

兰登突然觉得自己不够格了。他几乎不知道拉斐尔的作品,这真让他尴尬。米开朗琪罗他还可以应付,但拉斐尔的作品从来没让他着迷过。

兰登只能说出拉斐尔设计的几座较为著名的坟墓的名字,但那些坟墓是什么样子他并不太清楚。

维多利亚明显觉察到了兰登的两难处境,她转身对着导游,他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地往后挪。她一把拽住他的胳膊拉着他转回来。“我要找座坟墓,拉斐尔设计的坟墓,可以视作土冢的坟墓。”

这个讲解员现在显得很苦恼。“拉斐尔设计的坟墓? 我不知道。他设计了那么多坟墓.你可能指的是拉斐尔设计的礼拜堂吧,那不是坟墓。

建筑师总是把坟墓连同礼拜堂一起设计。“

兰登意识到此人所言不虚。

“有没有拉斐尔设计的坟墓或者礼拜堂被视作土冢的呢? ”

这个人耸了耸肩。“抱歉,我不知道你指的什么。我真的不知道什么东西是用‘土’来形容的。我得走了。”

维多利亚抓住他的胳膊,从文件顶上的那句话开始读:“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你看这是什么意思? ”

“什么也不是。”

兰登突然抬起了头。他一时竞忘了这句诗的后半句。魔鬼之窟? “对呀! ”他对导游说,“就是那个地方! 拉斐尔设计的礼拜堂中有没有开天窗的? ”

导游摇摇头。“就我所知,万神殿是惟一有天窗的.”他顿了一下,“不过…”

“不过什么! ”维多利亚和兰登不约而同地说。

现在这个讲解员昂起头,又朝他们走了过来。“魔鬼之窟? ”他兀自咕哝着,咬着牙齿,“魔鬼之窟…那是…地穴? ”

维多利亚点点头。“字面上看,是这个意思。”

讲解员淡淡地笑了笑。“有个词我一时想不起来了。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地穴指的是地下室。”

“地下室? ”兰登问道,“像教堂里的地下室那样吗? ”

“是的,不过那是一种特殊的教堂地下室。我相信魔鬼之窟是一个古词,指的是礼拜堂里的一个巨大的埋葬洞穴…位于另一座坟墓下面。”

“是不是藏骨洞? ”兰登询问着,顿时领悟到这个人形容的是什么东西。

讲解员显得颇为钦佩。“对了! 这就是我要找的那个词儿! ”

兰登在心里琢磨着这个词儿。藏骨室是教会为应付尴尬的两难处境而采取的一个简便的措施。当教会以圣殿中华丽的坟墓来给他们最卓越的人以荣誉时,那些还在世的家属也常常要求与家人合葬在一起…这样确保他们也会在教堂里拥有一个人人向往的埋葬地。然而.有时教会没有地方或者资金来为一个完整的家族修建坟墓,这时他们就会挖个藏骨洞——位于坟墓附近的地下洞穴,他们把不太重要的家族成员葬在这里。洞口用一个类似于井盖的文艺复兴式的艺术品遮盖。虽然很方便,但藏骨洞很快就过时了,因为下面散发出的臭气会飘到大教堂里来。魔鬼之窟,兰登心想。他以前从未听说过这个词儿,但用在这儿似乎恰如其分,颇带几分怪诞色彩。

兰登的心现在又怦怦狂跳起来。你从桑蒂的土冢举步.那里有个魔鬼之窟。似乎只有一个问题要问了。“拉斐尔有没有设计过带有这样的魔鬼之窟的教堂? ”

讲解员搔了搔头。“说实在的,真抱歉…我只能想起一座。”

就一座? 兰登再也想不到比这更好的答复了。

“在哪儿! ”维多利亚几乎要嚷起来了。

讲解员奇怪地注视着他们。“那叫做齐吉礼拜堂。是阿戈斯蒂诺·齐吉和他兄弟的坟墓,这是两个富有的人,都资助艺术和科学。”

“科学? ”兰登说着,与维多利亚交换了一下眼色。

“在哪儿? ”维多利亚又问道。

讲解员不理会这个问题,似乎又满腔热情地讲解了起来:“至于这个教堂是不是叫做土冢,我还不知道,但那座教堂无疑…应该说是与众不同吧。”

“与众不同? ”兰登说,“怎么不同? ”

“与建筑物不协调。拉斐尔只是个建筑师。别的雕塑家作了室内的装潢,我记不起是谁了。”

兰登此时洗耳恭听。也许是那个匿名的光照派大师? “不管是谁,修建室内坟墓的那人可真没品位。”讲解员说.“老天哪! 谁愿意埋在金字塔下面啊? ”

兰登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金字塔? 这个礼拜堂有金字塔? ”

“我觉得,”讲解员嘲笑道,“这也太糟糕了,不是吗? ”

维多利亚拽住讲解员的胳膊,问道:“先生,这个齐吉礼拜堂在什么地方? ”

“从这儿往北大约一英里。在波波洛圣母堂。”

维多利亚轻吁一声。“谢谢您。我们——”

“喂,”讲解员说道,“我刚想起来一点,瞧我真是个呆子! ”

维多利亚突然停下说道:“别告诉我说你搞错了。”

他摇摇头,说:“不是,但我本该早点儿想到的。这个齐吉礼拜堂,人们并不是一直都叫它齐吉,过去人们叫它土之礼拜堂①。”

『注①:原文为capell dcllaTerra ,Tetta既有大地的意思,也有土的意思,所以下文兰登会误解。』

“大地礼拜堂? ”兰登问。

“不是,”维多利亚边说边朝门口走了过去,“是土之礼拜堂。”

维多利亚向圆形广场冲去,一把拿出手机。“奥利韦蒂司令,”她说,“走错地方了! ”

奥利韦蒂显得迷惑不解。“错了? 你什么意思? ”

“第一座科学祭坛是在齐吉礼拜堂! ”

“什么地方? ”现在奥利韦蒂听起来发火了,“可兰登先生说——”

“在波波洛圣母堂! 往北一英里。让你的人现在就到那儿去! 我们还有四分钟! ”

“可我的人在这儿都各就各位了! 我不可能——”

“转移! ”维多利亚啪地关上了手机。

在她身后,兰登从万神殿里走了出来,一脸的茫然。

她一把抓住他的手朝等在路边的那排好似没有司机的出租车奔了过去。她砰砰地捶着队列最前头那辆车的车盖,那个还在睡梦中的司机腾地坐直了身子,吓得大叫一声。维多利亚猛力打开后门,一下子把兰登推进去.然后紧跟着他跳了进去。

“波波洛圣母堂! ”她吩咐道,“快! ”

司机看上去欣喜若狂,又带着几分惧色,他踩下油门.车子飞驰着驶上了街道。

63

冈瑟·格利克已从奇尼特·麦克丽那里抢过了电脑。麦克丽此刻正弓着腰站在英国广播公司那部拥挤的面包车的后部,一脸困惑地从格利克身后凝视前方。

“我跟你说过,”格利克又敲下几个键盘说.“并不是只有《英国闲谈者》刊登那些家伙的消息。”

麦克丽凑近些看了看,格利克说得不错。英国广播公司的数据库显示,他们那卓尔不群的广播公司在过去十年里早已采编而且刊登了六条关于这个名为光照派兄弟会的报道。好吧,我来看看这些华而不实的文章,她想。“是哪些记者写的这些报道? ”麦克丽问道.“哪些蹩脚家伙? ”

“英国广播公司可不会雇用蹩脚记者。”

“可他们雇了你。”

格利克板起了脸。“真不知道你怎么这样疑神疑鬼。关于光照派历史上可是有详尽的记载。”

“巫婆、不明飞行物、尼斯湖水怪也有。”

格利克看起了那些新闻报道。“听说过一个叫温斯顿·丘吉尔的家伙吗? ”

“有点儿印象。”

“英国广播公司曾对丘吉尔的生平做过一个历史性的回顾。他也是个忠贞的天主教徒。一九二0 年丘吉尔发表了一项谴责光照派的声明,还提醒英国佬说有个反道德的世界性阴谋组织,难道这你都没听说过吗? ”

麦克丽将信将疑。“那是什么时候的报道? 是《英国闲谈者》上的吗? ”

格利克微笑道:“《伦敦先驱报》,一九二。年二月八日那天的报纸。”

“绝不可能。”

“来开开眼吧,”

麦克丽又靠近了看着那份文件。《伦敦先驱报》,一九二0 年二月八日。我简直想不到。“呃.丘吉尔是个偏执狂。”

“并不是他一个。”格利克边说边往下读。“好像伍德罗·威尔逊于一九二一年发表了三次广播讲话,提醒大家提防日益壮大的光照派对美国银行业的控制。你想听听直接从广播稿里引用的话吗? ”

“还是算了吧。”

不过格利克还是给她念了一句。“他说:‘有一个权力组织,那样严密有序,那样难以察觉,无所不能,无孔不入,要谴责他的人最好谁都不要大声说出来。”

“关于这一点我还从没听过。”

“一九二一年的时候,你可能还只是个小毛孩。”

“说得好。‘凌克丽对这个攻击泰然处之。她知道她的年龄一目了然。她四十三岁。一头浓密的乌黑卷发已略带灰白,她太自负,不愿染发。她的妈妈是个南方浸礼会教友。曾教导麦克丽要知足和自尊。纷是个黑^ ,她的母亲说.就不要把真实的你藏起来,你试者改变的那天。就是你完蛋的那天。

笔直地站着,灿烂地微笑,让他们去纳闷,什么秘密让你这么开怀,“听说过塞西尔·罗兹①吗? ”格利克问道。

『注①:塞西尔·罗兹(cecll J Rhodes ,1853-1902) ,英国资本家和殖民者。』

麦克丽抬起头问道:“是那个英国金融家吗? ”

“是啊。他设立了罗兹奖学金。”

“别告诉我--”

“光照派成员。”

“是卫星广播播出的。”

“事实上是英国广播公司播出的,在一九八四年十一月十六日那天。”

“我们报道过塞西尔·罗兹是光照派成员? ”

“确有此事。我们广播公司认为,罗兹奖学金是几百年前就设立的基金.旨在把世界上最聪明的年轻人招募到光照派中去。”

“太荒谬了! 我舅舅就拿过罗兹奖学金。”

格利克使了个眼色。“比尔·克林顿也是。”

麦克丽现在都快疯了,她对假冒伪劣、危言耸听的报道从来都无法容忍。但是,她也很了解英国广播公司,知道他们报道的每一条新闻都是经过仔细研究并且能确保其真实性的。

“这条新闻你可能记得。”格利克说。“英国广播公司.一九九八年三月五日报道。议会议长克里斯?马林要求英国国会中所有加入共济会的人公开声明他们与共济会的关系。”

麦克丽想起来了。这个法令最后扩大了范围,将警察和法官都包括进去了。“为什么又提起这个? ”

格利克念道:“…担心共济会内部的秘密派系在很大程度上控制了行政和金融系统。”

“没错。”

“这引起了好一阵折腾。国会中的共济会成员勃然大怒。他们有理由这么做。绝大多数人最后证明是清白的,他们参加共济会只是为了拓宽人际关系网和从事一些慈善工作。没有什么线索表明他们与这个兄弟会的过去有什么瓜葛。”

“所谓的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