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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张跟楚含棠相同的脸映入眼帘,夜晚天气很冷,她穿着一身月牙白色的薄裙子,长发挽着少女发髻。
她还赤裸着双脚,直接踩在黄土上面,能模糊性别的脸略施粉黛,唇色嫣红,白皙的脖子上没了突兀的喉结,正抬头看着他。
女子打扮的楚含棠。
可下一秒,谢似淮的匕首冷不丁地插入了他的心口。
“原来传说的夜半鬼,不过是利用能令人产生幻觉的巫术来迷惑人的人啊。”
“你说的,会心甘情愿给我杀,我便如你所愿了……”
匕首一插进了来人的心口,血腥味散开,压过了不知从何而来又味道很淡的香粉味,由巫术而产生的幻觉立刻消失殆尽。
露出了对方真正的样子,穿着白袍,蒙着半张脸,一双碧眼。
他是一个男人,正一脸惊恐地看过来,似乎完全没想到有人会识破或不受巫术的幻觉迷惑。
谢似淮更恶心了。
他却笑得癫狂,手腕一动,匕首在皮肉里转了一圈,血肉被挖来挖去的声音在夜间越发阴森诡谲,“你很有勇气,恶心到我了。”
“既然如此,我应该如何报答你呢,将你的肉一刀一刀割下来?”
男人吃疼地后退几步,却被谢似淮死死禁锢在泥墙上,匕首越插越深,此刻他神似从地狱里刚爬出来的恶鬼。
手指也满是血,沿着手腕滴落。
其实男人也疑惑谢似淮看到了什么,为何看似温润的一个人却形同冷血的刽子手。
这个巫术所生幻觉并不是由使用巫术的人控制。
而是被吸入香粉的人随机出现幻觉的,由对方内心最害怕担忧的事、喜欢的人和事或正在想的人。
亦或者……由肮脏污秽的念头不受控制地组成。
谢似淮手上使劲,匕首即将要刺穿男人的心脏。
有人从后面袭击,他侧身一躲,而手因太过用力,突然卸掉力气后有些麻,导致没能拔出匕首,将身后之人割喉。
那人抓住机会将男人带走了,只剩下一把全是粘稠的血液的匕首。
谢似淮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面无表情,却又在忽然之间,笑容扭曲,如同光怪陆离的碎镜子,“可惜了,暂时没能把他杀了。”
他极慢地收回视线,又缓缓看向楚含棠的房间。
眸色阴郁、晦暗不明。
第30章 梦她
要在清镇待上几日, 等沙尘暴过去,又不能随处去,因为对此地不熟悉, 楚含棠无聊地坐在院子中。
清镇出现一次沙尘暴, 短时间会在两三刻钟恢复如常,稍长时间的也会在一个时辰内恢复。
刚刚已经过去一次沙尘暴了,现在看着周围跟平常相差不大。
但因为李大娘他们住在清镇很多年了, 能准确地预料到下一次沙尘暴会在什么时候来,就在这几日内, 他们还是得等等。
矮墙高度太低,她就算是坐着也能看到外面的人和事。
几个小孩儿每天准时出来玩游戏, 这一次玩的是蒙眼摸人的游戏。
楚含棠看了一会儿,走出院子。
她还没开口说话就被一名小姑娘抱住大腿,“抓到了!不过, 怎么感觉怪怪的?”
小姑娘拉下蒙眼的黑布,仰起头看高自己不知道多少的楚含棠。
“又是长得好看的哥哥。”小姑娘铁定是一个颜控,看见长得好看的人就挪不开眼儿了。
楚含棠被长得好看几个字取悦。
她弯下腰, 温柔地摸了摸小姑娘的脸,“小妹妹, 哥哥想问你几个问题,你若答了, 我给你糖吃。”
小姑娘点头,“好。”
那些男孩扯了扯她的衣角, 提醒道:“你阿爹阿娘没跟你说过不能吃陌生人的东西么?”
楚含棠语塞, 她这样的确好像是一个诱骗小孩的坏人。
小姑娘却轻轻地甩开了他们, “哥哥,你问吧。”
这些男孩见她不肯听自己的话, 也没办法,只好在旁边守着她。
楚含棠尴尬地笑了笑,抬头看了一眼四周,见没有大人经过,也还是说话很小声,“你们这里是不是有传说中的夜半鬼?”
小姑娘眼睛睁大,也学她一样很小声说话,看着就可爱。
“没错,我们这里每天晚上都会有夜半鬼,但是我阿爹阿娘说他们不是坏的。”
“他们只是生病了成了夜半鬼,也不想伤害人的,可是、可是……反正我阿爹阿娘让我们晚上不要开门出去。”
生病了成了夜半鬼?什么病?
不是巫术在作怪么?楚含棠故作不知,“如果我晚上给夜半鬼开门了,会如何?”
小姑娘抿了抿唇,手指似有些不安地绞着暗黄色的衣角,凑到她耳边说:“哥哥不要给夜半鬼开门,他们会吃掉你的。”
楚含棠感觉其中一定另有隐情。
“你刚说他们是生病了才会被迫成为夜半鬼的,可以告诉哥哥,他们为什么会生病么?”
刚说到此处,小姑娘的阿娘从附近的房屋里出来。
见她们靠得这么近说话,她眼神闪烁,赶紧过来拉住小姑娘要走,好像很害怕被发现什么。
动静闹得有点儿大,住在隔壁的人也走出来看,但他们却始终躲在自家院子中往外看,有些甚至只打开半扇门,透过门缝看。
看得楚含棠毛骨悚然。
她依然快速地塞了几颗糖给小姑娘,说话要算话才行。
看着她们离开了,楚含棠才转身,一抬头便看到了坐在矮墙之上的谢似淮,他双手撑在墙上,腿垂下来,靴子几乎触到黄土地面。
此刻,谢似淮看着她。
楚含棠站住,想说些什么,又回头看看身后,一个人都没有了,“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谢似淮仿佛真的思考了一下,“从你跟她说话开始。”
那也太早了吧,楚含棠觉得他神出鬼没的,每次都不会发出一丝声响,恍若幽魂般,“那你也听见她说的话了?”
“嗯。”谢似淮像没多大感觉。
明明昨晚还铁了心要找那个假扮成传说中的夜半鬼去敲他门的人,可如今看他的神色,她又拿不定主意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不感兴趣就没说下去了,想回屋找池尧瑶去。
一踏入院子,碰巧遇到要拿水桶去井打水的李大娘。
李大娘想一次性把八个房间里的水缸都装满水,而她丈夫现在不在家,只有她去。
他们住在李大娘家,房间里的水也是他们用的,若要到远处背水回来,也应该是他们去。
不然一个人打八个大水缸的水得打到什么时候。
不仅是楚含棠这么想,池尧瑶也是,只见他们几个人及时地从房子里走出来,不约而同地接过李大娘手里的木桶。
还在院子多拿了几个。
柳之裴以前虽然是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但毕竟也练过武,自然是能干些体力活的。
他还因为没干过这种事而跃跃欲试,向往跟池尧瑶一起干活。
这样还能争取多一些相处时间。
楚含棠拿了四个木桶,塞了两个进谢似淮的手里,一人挑两担水,几个来回很快就能把水缸装满的。
谢似淮看着手里被塞进来的两个木桶,却也没有直接扔掉。
李大娘争不过他们,只好答应下来,带他们前去水井。
住在李大娘隔壁的人看见这一幕,面面相觑,不知在想些什么,还觉得李大娘真是疯了,把这些外人留在家中,就不怕出事?
不过他们已经在清镇住过一晚,也没见出事,想来是不简单的人。
可正因如此,更不能把他们留下,若他们一不小心地发现了清镇的秘密该当如何?
清镇只有一口水井,打水还需要排队,但是也不用排多久。
这里的人一看到他们来就纷纷让开了,好像见到鬼一样避开,掉头回自己家,闭门关窗。
楚含棠都快要习惯了。
柳之裴倒是用手摸了一把自己清隽的脸,疑惑道:“我们长得很吓人么?他们怎么看见我们跟看见避之不及的怪物一样?”
她没理他,走路走得有些辛苦,屁股酸疼酸疼的。
就连池尧瑶也留意到楚含棠的走路姿势跟以前相差甚大,想问时见她偷偷揉了揉屁股位置,又忽然有点儿不好意思问了。
不过后面,池尧瑶还是问了。
不是以一名女子的身份,而是以会医术的大夫身份。
楚含棠将自己从床上摔下地上一事含糊带过,池尧瑶又观察一遍她的走路姿势。
被人盯着自己的屁股看,她就算脸皮再厚也感到一丝害臊。
像是做出了什么决定,池尧瑶不掺任何私情,一本正经,“不知楚公子回去后,是否愿意脱下裤子,让我看一下你摔伤的程度。”
脱下裤子?
绝对不行,万一被发现自己下面没男人的那个东西呢。
楚含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把走在他们身边的人的注意力全部给吸引来了。
而白渊一直安静地听着她们说话,清楚刚才池尧瑶说了什么。
若是寻常,让一个男的脱下裤子,定然是不行的,可现在她是为了看对方是否摔伤筋骨等,也是情有可原,尽管他心里不是滋味。
但白渊分得清主次,理性地看待,楚含棠的身体比较重要。
从床上摔下摔伤屁股可大可小,以前池尧瑶和他曾见过一个从床上跌落,摔伤屁股、腰脊的人,后来那人瘫痪了。
谢似淮也不知听没听到她们在说什么,只是转头看了她们一眼。
楚含棠当然是婉拒了池尧瑶的好意,为了能顺利地完成任务,男子这个马甲身份自然是得捂得牢牢的。
池尧瑶见她坚持,只能作罢,让她若是觉得实在太疼再来找自己。
疼死也不可能找池尧瑶给自己看屁股的,楚含棠想是这么想,表面却忙说记下了。
清镇荒凉,隔老远都见不到一棵树,白天太阳猛烈,把他们每一个人都晒成仿佛被蒸熟了的大闸蟹。
只有水井旁有一棵千年老树。
千年老树的叶子还算繁茂,能遮阳,他们到那里才得以喘口气。
楚含棠口渴,直接放桶下去吊起一桶水,再倾斜桶壁倒些水出来放在掌心上,低头喝了几口,下巴也沾上了水珠。
柳之裴笑话她是缺水鬼。
经过这一段时间的相处,楚含棠也知道他有时候说话就这样。
她也没放在心上,把挂在自己腰间的水袋装满,又把池尧瑶的给满上,而李大娘正在给他们示范如何才能省时省力地吊水起来。
孔常和素心干惯活,不用李大娘多说,已经很熟练了。
有孔常、素心两人,其他人不用去吊水,只需要等他们把水都吊起来,然后担水回去就行。
谢似淮仰头看着头顶的这棵千年老树,楚含棠顺着他视线看去。
她发现这棵树居然还有果,深褐色的外皮,小小的一撮连在一起,像桂圆,却又不是桂圆,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吃。
楚含棠问:“你想吃?”
像是没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他,谢似淮过了一会儿才道:“不是。”
不管是不是,如果这个能吃,楚含棠都想摘下来给他尝一下。
谢似淮吃太少,她的饭量都比他大不少,经常有种怕他会饿死,走不到结局章的剧情,然后到剧情线崩坏的感觉。
不过也不知道谢似淮是从什么时候才这样的,要是从小时候开始,那能长大,还长成这般模样,也算是基因太强大和奇迹了。
楚含棠问站在旁边的李大娘。
“李大娘,这果子叫什么,我以前没见过。”
李大娘也往千年老树看上一眼,“这果子是我们清镇独有的,叫水中果,可以吃的,楚公子若想吃,也可以去摘一些。”
柳之裴也想上去摘一些下来,“为何叫水中果?”
明明是生在树上,还是在这天气比其他地方更热和干旱的清镇。
李大娘仔细地想了想,摇头,“我也不太清楚,大家都这么叫,我们便也是这么叫了。”
在他们聊着的时候,楚含棠已经爬到树中间了。
池尧瑶见了,不由得嘱咐一句:“楚公子,你小心点儿。”
楚含棠在现代小时候爬过的树可多了,爬起来还算轻松,就是牵动屁股时会抽疼。
谢似淮微微抬着头,目光落到攀爬在树上的她身上。
只见楚含棠已经爬到有水中果的地方,行动灵活,一手抱着树枝,不让自己掉下来,一手伸过去将水中果摘下来。
不到片刻,楚含棠便摘了不少水中果下来,也出了汗。
楚含棠一下来,就把一撮看起来最大的递给谢似淮。
“你尝尝。”她用手臂擦了一下滴到下巴的汗水,一双眼睛天生微勾着,眼底清澈如水。
谢似淮接下了。
见他接下,楚含棠又把剩下的分给其他人,还是先给了池尧瑶。
道谢声不断。
不知为何,谢似淮看着深褐色的水中果,脑海浮现的是那晚幻觉里穿着月牙白色裙子的楚含棠样子。
画面再一转,是她平常的少年样子,被人唤小公子。
后面的才是真实的楚含棠。
不知不觉,他的力气加大,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直接把几颗水中果捏爆了。
把所有木桶都装满水后,他们也不打算在外久留,要回去了。
楚含棠刚准备用担子扛起两个木桶,忽然看见不远处走来几个人,便暂时卸下了力气,在阳光下眯着眼睛看过去。
只是看了走在前面的人一眼,她就差不多能知道他是谁了。
是本就该在清镇出场的第四名温润男配傅清仁。
傅清仁由一名小厮搀扶着,身体瘦削修长,皮肤是生病的那种苍白,眉眼如画,墨发玉冠,青莲之相。
却也是短命之相。
他身着的衣裳款式简单,仔细一看却又会发现是由昂贵的布料缝制而成,腰间佩戴着刻着傅字玉佩,肩宽腿长。
站在风沙中没多久便捂唇咳嗽起来,傅清仁的脸这才多了一点儿血色,手腕缠着一串佛珠。
是傅清仁父母去寺庙求回来,说是保平安的,但到最后还是没能保他平安。
小厮见他咳嗽得厉害,脸色变得着急不已,“公子。”
傅清仁看着池尧瑶,抿唇一笑,声音不大,带着病弱气息,却也能听出欢喜,“池姑娘,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了呢。”
楚含棠默默地缩了缩脖子,希望自己能在修罗场中夹缝生存。
男主白渊,男二谢似淮,男三她,男四柳之裴,男五傅清仁齐聚一堂,也算玛丽苏文的小型修罗场了。
池尧瑶显然也有些不敢相信会在此处遇到傅清仁。
她迟疑几秒,语气也有重逢的喜悦,上前几步,“傅公子?你怎么会在这儿?”
傅清仁又是转头捂唇咳嗽几声。
“我是来清镇找一个人的,只是不巧,他前些日子离开了清镇,去了京城,没想到会遇到你们。”
楚含棠看他说话都觉得辛苦,傅清仁体弱,说话似乎也要耗费大量体力,速度很慢。
池尧瑶不解,“你身体不好,为何要亲自前来?”
傅清仁眸光变得黯淡,却还是笑着道:“那个人需要我亲自去见才行,所以我便千里迢迢来此了,对了,你们要去往何处?”
白渊对待情敌依然和颜悦色,不愧是原著正宫之主,“京城。”
傅清仁眼睛一亮,“如此甚好,不如我们一同前往?”
池尧瑶神色犹豫,他们如今处境艰难,追杀他们的人源源不断,若跟傅清仁一路去京城,恐怕会连累他。
而她犹豫的表情落在傅清仁眼里却是另一个意思了。
他笑了一下,“池姑娘莫要感到为难,我也只是随口一说罢了。”
池尧瑶抱歉一笑。
楚含棠本来是在一旁看戏的,没想到傅清仁朝她看过来,一副病美人姿态,“这位公子,我看着有些眼熟,敢问尊姓大名?”
她惊讶地眨了眨眼,“我?我叫楚含棠,今口含,海棠棠。”
傅清仁再问:“是洛城楚家?”
楚含棠点点头,直觉有点儿不妙,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没错,就是洛城的那个楚家。”
谢似淮这才看一眼他们。
傅清仁居然露出满意的表情,“原来同我表妹定亲的便是楚公子你,果然是一表人才,我们也算有缘分,竟能在此处相遇。”
楚含棠差点儿原地摔倒,下意识地扶住身边的谢似淮,不让自己摔倒,“抱歉。”
他淡笑,似乎不在意此事。
原著是提到过原主有一段婚约,是原主父母在死前给她定下的,但并没有写是傅清仁的表妹,楚含棠听到时也是心感震惊。
池尧瑶杏眼微睁,“原来楚公子有婚约在身?”
白渊想起这一段时间来她明里暗里地接近池尧瑶的事,眉头一皱。
即使池尧瑶喜欢楚含棠,白渊也不可能让她去当别人的妾。
楚含棠有口难言,搜肠刮肚,“没错,我是有一桩婚约,但……但我心中已有喜欢之人。”
谢似淮听到后面那句,看向池尧瑶,又莫名其妙地弯了下嘴角。
心中已有喜欢之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