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克看了维克多一眼,发现他目光纠结。他正想开口,其他人赶上来了。
“开门啊,黑鬼!”亨利咆哮道,一边疯狂摇晃铁丝网。彼得没想到他会这么大力,满脸惊诧望着他。“开门!快开门!”
“我不开。”迈克轻声说。
“开门!”贝尔齐大吼,“开门哪,你这个黑皮鬼!”
迈克从门边退开,心脏在胸膛里猛跳。他从来不曾这么害怕、这么不安。他们贴着铁丝网站成一排朝他咆哮,用他没听过的话骂他:黑猪、乌骨鸡、黑桃、黑莓、小黑奴等等。他没发现亨利伸手到口袋里拿东西,用拇指指甲点了一根火柴。他只见到一个红色圆球飞越铁丝网,让他本能地后缩。樱桃炸弹在他左边炸开,顿时尘土飞扬。
爆炸声让所有人沉默下来。迈克隔着铁丝网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他们也愣愣望着他。彼得·戈登看来完全吓坏了,就连贝尔齐也一脸惊讶。
他们开始怕他了,迈克忽然这么想。他心里出现一个新的声音,之前可能未曾出现过,大人的令人不安的声音:他们害怕了,但那依然阻止不了他们。你得快逃,迈克,不然就要出事儿了。他们之中可能有人不希望出事儿,例如维克多或彼得·戈登,但还是阻止不了,因为亨利会让它发生,所以逃吧,快点逃。
他又往后退了两三步。亨利·鲍尔斯说:“黑鬼,你家的狗是我杀的!”
迈克僵住了,肚子仿佛被保龄球打到似的。他望着亨利·鲍尔斯的眼睛,发现亨利说的是实话,奇普先生真的是他杀的。
迈克觉得自己似乎发现了永恒的真理。他看着亨利沾着汗水的发狂双眼和气得发黑的脸庞,忽然觉得自己头一回明白了许多事情,而亨利比他想象的还要疯狂得多,只是其中最微不足道的一件事而已。迈克发现世事险恶,而明白这一点比世事险恶更让他难过,他终于破口大骂:“你这个白皮狗杂种!”
亨利气得尖叫,狠狠捶打铁丝网,猴子似的用恐怖的蛮力爬上围篱。迈克迟疑片刻,想确定心里那个大人说的是不是真的。对,是真的。因为其他人犹豫了半秒钟,也开始跟着爬铁丝网。
眼前是三组并排的轨道。迈克越过第一组,球鞋踩在轨道之间弄得煤渣四溅。他绊到第二组轨道上,跌倒在地,脚踝一阵剧痛,但还是爬起来继续跑。亨利从围篱顶端跳下来,迈克听见他落地“啪”的一声。“我来抓你了,黑鬼!”亨利咆哮道。
迈克推断荒原是他唯一的机会了。只要逃到那儿,就能躲进浓密的灌木或竹林里头…万一情势危急,他还能钻进排水涵管躲一躲。
他是能这么做…但他胸中燃起一把怒火,完全压抑了理性。他可以理解亨利为何一有机会就不放过他,但奇普先生呢…他何必杀害奇普先生?我的狗又不是黑鬼,你这个白皮狗杂种,迈克边跑边想,不解的怒火愈烧愈旺。
他又听见一个声音,这回是他父亲。我不希望你逃一辈子…重点是你得小心选择自己的态度,必须问自己为了亨利·鲍尔斯惹麻烦是不是值得…
迈克从调车场直线跑向半圆形库房,库房后方又是一道铁丝网,隔开调车场和荒原。他原本打算硬爬围篱,想办法翻过去,但临时决定改变方向,突然右转朝砾石坑跑去。
一九三五年以前,这个砾石坑一直充当煤坑使用,途经德里的火车都在此补充燃料。之后煤炭被柴油取代,柴油又被电力取代。燃煤时代结束(剩下的燃煤很多都被人偷去当作暖炉的燃料了),一名承包商几年后在这里开采砾石,但于一九五五年被捕,从此砾石坑就废弃了。不过,坑洞周围还是有铁道环绕一圈再通回调车场,只是铁轨早已生锈黯淡,木桩腐朽,缝隙长满杂草。砾石坑里也是杂草蔓生,跟秋麒麟和低垂的向日葵抢夺地盘。除了植物,砾石坑里还有许多当年俗称“渣渣”的煤块。
迈克一边朝砾石坑跑,一边脱下衬衫。他跑到坑缘回头看,发现亨利才要越过铁轨,几名死党跑在他身边。应该还好。
迈克将衬衫当成布袋,火速抓了五六把煤块装进去,接着跑回围篱边,双臂甩动衬衫。他没有翻越围篱,而是背对它,将衬衫里的煤块抖出来,弯身拾起两个煤块。
亨利没有注意到煤块,只看见小黑鬼被堵在围篱边。他高声咆哮,朝迈克扑了过去。
“浑蛋,我要为我的狗报仇!”迈克大吼一声,没发现自己在哭。他猛力扔出一块煤炭,煤炭直射而去,正中亨利的额头,发出砰的巨响,再弹到空中。亨利跪倒在地,双手抱头,鲜血立刻从他指间流出,仿佛法师的魔术。
其他人都愣住了,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亨利哀号着站起身来,双手依然抱着脑袋。迈克又扔了一个煤块,亨利侧身闪过,开始朝迈克逼近。迈克扔出第三块煤炭,亨利松开抱着头的一只手,轻轻一挥就将煤块打到一边。他咧嘴笑了。
“哦,等着瞧吧,”他说,“等着——哎,天哪!”亨利还想往下说,却只能发出模糊不清的喉音。
因为迈克又扔了一块煤炭,正中亨利的喉咙,让他再度跪倒。彼得·戈登看着目瞪口呆,萨德勒皱起眉头,仿佛遇上数学难题似的。
“你们几个还在等什么?”亨利勉强挤出一句。鲜血从他指间渗出,他的声音听来沙哑而陌生,“抓住他!抓住那个小兔崽子!”
迈克没等他们反应,立刻扔下衬衫跳上铁丝网。他挣扎往上,忽然感觉一只脚被一双粗手抓住。他低头望去,只见亨利·鲍尔斯表情狰狞,脸上抹满鲜血和煤渣。迈克猛力抽脚,鞋子落在亨利手中。他大脚一蹬,朝亨利的脸踹过去,听见东西碎裂的声响。亨利再次尖叫,颠簸后退,双手改捂喷血的鼻子。
另一只手(贝尔齐,哈金斯的手)抓住迈克的牛仔裤管,但立刻被他挣脱。迈克一脚刚跨过围篱,侧脸忽然被某个东西用力击中。一股热流沿着他的脸颊流下。又一个东西击中他的臀部,然后是他的上臂和大腿。他们正在用他搜集的弹药攻击他。
他双脚腾空,两手抓着铁丝网,随即松手跃下,在地上滚了两圈。这里的下坡长满灌木,迈克的眼睛和性命或许就是这些灌木救的。亨利再次靠近铁丝网,将一枚M-80往上抛过围篱。鞭炮爆炸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余音回荡,草地上出现一大块光秃的地面。
迈克耳鸣嗡嗡,头重脚轻,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他来到荒原边的长草区,伸手抹了抹脸颊,发现手上沾了鲜血。但他并不担心。他本来就不认为自己会毫发无伤。
亨利又扔了一枚樱桃炸弹,但迈克看到炸弹飞来,很轻松就躲开了。
“抓住他!”亨利怒吼一句,开始爬铁丝网。
“呃,亨利,我不知道——”彼得·戈登觉得太过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野蛮的场面。不该有人流血的,起码自己的队友不该见红,尤其局势明明站在他们这一边。
“你最好知道,”亨利爬到一半回头对彼得·戈登说。他像只臃肿的人形蜘蛛攀在铁丝网上,双眼狠狠瞪着彼得,眼角四周都是血。迈克刚才那一脚踢断了他的鼻子,但亨利浑然不觉。“你最好知道,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你他妈的浑球!”
其他人开始爬铁丝网,彼得和维克多意兴阑珊,贝尔齐和“麋鹿”则和往常一样兴奋盲从。
迈克不再多看,转身钻进灌木丛中。亨利在他身后咆哮:“我一定会找到你,黑鬼,你逃不掉的!”
爆炸声传来时,窝囊废俱乐部一行人正在砾石坑的另一端。这里自从三年前运走最后一批砾石之后,只剩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坑洞。所有人围着斯坦利,欣赏他带来的黑猫牌鞭炮,突然听见轰天巨响。埃迪吓了一跳——他还没从刚才见到食人鱼的惊吓中恢复过来。他不知道食人鱼到底长什么样,但他敢说绝不会是长着牙齿的特大号金鱼。
“冷静一点,埃迪小子,”理查德用“酷酷中国佬”的声音说,“不过是其他小鬼放鞭炮而已。”
“你学、学得太、太逊了,理、理查德。”威廉说,其他人都笑了。
“我还在努力,威老大,”理查德说,“我觉得等我变厉害了,你一定会爱上我的。”说完,他对着空中做出娇羞亲吻的动作,威廉朝他比了中指。本和埃迪并肩站着,咧嘴微笑。
“哦,我这么年轻,而你如此苍老,”斯坦利忽然模仿歌手保罗·安卡的语气说了一句,声音像得出奇,“别人这样告诉我——”
“这小子会唱歌!”理查德用“小黑鬼”的声音说,“天老爷啊,这小子会唱歌!”接着又用电影旁白员的声音说,“请帮我签名,孩子,签在这条虚线上方。”他伸手揽住斯坦利的肩膀,对他灿烂微笑,“我们要让你留长头发,孩子,再给你一把吉他,还要——”
威廉打了理查德手臂两下,动作又快又轻。所有人想到放鞭炮都很兴奋。
“打开吧,斯坦,”贝弗莉说,“我有火柴。”
他们再度围在斯坦利身边,看他小心翼翼地打开鞭炮的包装盒。黑色卷标上写着看不懂的中文字和英文警示语。理查德看了呵呵笑。警示语写着:“引信点燃后,请勿握在手中。”
“原来如此,”理查德说,“我以前点燃鞭炮之后都会拿着,还以为是拔肉刺的好方法呢!”
斯坦利近乎虔诚地缓缓拆开红色玻璃纸,露出里面的鞭炮,将蓝红绿三色鞭炮捧在手心。引信绞在一起,看起来很像中国清朝人的辫子。
“我来解——”斯坦利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更响的爆炸声,回音缓缓飘过荒原上方。黑压压的一群海鸥从垃圾场的东边飞起,不停地尖叫哀鸣。这回他们全都吓了一跳。斯坦利的爆竹掉到地上,他连忙捡了起来。
“是炸药吗?”贝弗莉紧张地问道。她看着威廉,威廉仰头睁大了眼睛。她觉得此刻的威廉真是英俊到了极点——但他脑袋的姿势太警觉、太紧绷,就像闻到火药味的雄鹿。
“我猜那是M-80,”本低声说,“去年七月四日,我在公园看到一群高中生带了两个M-80。他们放了一个到铁制的垃圾桶里,爆炸声就像这样。”
“垃圾桶有没有破一个洞,干草堆?”理查德问。
“没有,但垃圾桶一边被炸凸了,看起来就像有东西往外撞似的。那些高中生立刻逃走了。”
“刚才这一声比之前的更近。”埃迪说。他也看着威廉。
“你们到底要不要放鞭炮?”斯坦利问道。他已经解开十几条引信,将剩下的鞭炮用蜡纸仔细包好,留着之后用。
“当然要。”理查德说。
“收、收起来。”
其他人疑惑地看着威廉,表情有一点惊恐,不是因为他说的话,而是他断然的语气。
“鞭炮收、收起来,”威廉又说了一次,扭曲着脸努力把话说完,“就要出、出事儿了。”
埃迪舔了舔嘴唇,理查德用拇指将汗湿鼻梁上的眼镜推高,本下意识地靠到贝弗莉身边。
斯坦利正想开口说话,就听见另一声比较小的爆炸。是樱桃炸弹。
“石、石头。”威廉说。
“你说什么,威廉?”斯坦利问。
“石、石头,弹、弹药。”威廉说完开始捡拾石块放进口袋里,直到口袋塞满为止。其他人看着他,好像他疯了一样…埃迪感觉额头渗出汗水,忽然觉得自己知道霍乱发作是什么感觉了。他和威廉遇到本(不过他和其他人一样,已经不把他当成本,而是干草堆了)那天,他也有类似的感觉。就是亨利·鲍尔斯轻松打得他流鼻血那天。但这一回感觉更糟,感觉就像荒原要被原子弹轰炸一样糟。
本开始捡石头,接着是理查德。他动作匆忙,不再说话,眼镜从鼻梁上一路滑落,咔嚓一声掉在砾石地上。他将眼镜随便一折,收进衬衫口袋里。
“你为什么要捡石头?”贝弗莉问,声音很微弱,非常紧绷。
“我也不晓得。”理查德说,手上还是不停捡着石头。
“贝弗莉,你最好,呃,回垃圾场那边待一下。”本说。他两手都是石头。
“少来,”贝弗莉说,“你少来这一套,本·汉斯科姆。”说完她也弯腰开始捡石块。
斯坦利看着伙伴像发疯的农夫一样拼命捡石头,他默默沉思片刻,接着也开始照做,双唇拘泥地抿成一条细线。
埃迪发现熟悉的感觉又来了,他的喉咙开始缩得像个针孔。
该死的,别现在发作,他忽然想,朋友们正需要我,就像贝说的,少来!
他也开始捡石头。
亨利·鲍尔斯个头太大、性子太急,一般情况很少机灵敏捷,但现在不是一般情况。他痛得发疯,气得抓狂,让他成为无须大脑的肉体超人。他不再思考,心如夏末黄昏的野火,像玫瑰一样红,像烟一样黑。他像追着红旗的斗牛般咬住迈克·汉伦不放。迈克沿着大坑边缘通往垃圾场的小径跑,但亨利才不管什么小径,拨开灌木和蔷薇树丛朝迈克直扑而去,完全无视尖刺在身上划出许多小伤口,也不在乎柔软的树枝打在脸、手和脖子上。他只在乎拉近和黑鬼的距离。他右手拿M-80,左手拿火柴。逮到黑鬼之后,他要用火柴点燃引信,将鞭炮塞进黑鬼的裤裆里。
迈克知道亨利愈来愈近,其他人也快追上来了。他努力加速,心里很害怕,只能靠微薄的意志力克制惊慌的情绪。他之前绊到铁轨上扭伤了脚踝,伤势比他想的严重,这会儿只能一拐一拐地跑。亨利在他身后披荆斩棘,感觉就像被恶犬或疯熊追逐一样可怕。
小径前方豁然开朗,迈克连跑带摔掉进砾石坑,一路滚到坑底。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走到一半才发现坑里有其他小孩,一共六个站成一排,脸上表情非常奇怪。事后回想,他才明白那奇怪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儿:他们好像知道他会来,正在等他。
“救命!”迈克一跛一跛走向他们,勉强挤出一句。他下意识地对着红发的高个男孩说:“那些…那些很壮的家伙——”
就在这时,亨利冲进了砾石坑。他看见他们六个,不由得停了下来,神情有些犹豫,回头望了一眼。他看见自己的手下,于是又转头看着那群窝囊废(迈克气喘吁吁站在威廉·邓布洛身边,微微靠后),咧嘴笑了。
“我认得你,小子,”亨利对威廉说,接着瞄了理查德一眼,“还有你。你的眼镜咧,四眼田鸡?”理查德还来不及开口,亨利已经看见本了,“哎呀,他妈的,犹太佬和小胖呆也在啊!这是你女朋友吗,胖子?”
本身体一缩,仿佛被人戳了一下。
这时,彼得·戈登追上亨利,维克多也来了,站在亨利身旁。贝尔齐和“麋鹿”萨德勒最后才到,分别站在彼得和维克多旁边。两群孩子像是列队似的面对面站着。
亨利的声音还是像公牛一样,气喘吁吁说:“我和你们很多人都有过节,不过这笔账可以改天再算。我只要那个黑鬼,你们这群小浑蛋给我闪一边去。”
“没错!”贝尔齐趁机帮腔。
“他杀了我的狗!”迈克大喊,声音凄厉沙哑,“他自己说的!”
“你现在给我过来,”亨利说,“我或许还能饶你不死。”
迈克浑身发抖,但没有移动。
威廉用清晰温和的语气说:“荒、荒原是我、我们的地盘,你、你们滚吧。”
亨利瞪大眼睛,仿佛被人突然赏了一巴掌。
“谁赶我走?”他问,“你吗,小瘪三?”
“我、我们,”威廉回答,“我、我们受、受够你了,鲍、鲍尔斯,快给我、我滚吧。”
“你这个口吃怪胎。”亨利说完便低头冲了过来。
威廉握着一大把石头,其他人也是,除了迈克和贝弗莉。贝弗莉手上只有一颗石头。威廉开始朝亨利丢石头,动作不快,但很用力又很准。第一颗石头没有打到,第二颗击中亨利的肩膀。要是第三颗没有命中,威廉很可能就会被亨利扑倒在地了,但他没有失手,石头击中亨利俯冲而来的脑袋。
亨利措手不及,痛得大叫…接着又连中四发。理查德·托齐尔丢了一颗小的打中他胸口,埃迪的石头打到他的肩胛骨反弹,斯坦利打中他的小腿,贝弗莉手上唯一的石头则正中他的腹部。
他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们,忽然空中开始枪林弹雨。亨利往后坐倒,脸上再度出现不知所措而痛苦的神情。“快点,你们几个!”他大吼,“快来帮我!”
“冲、冲啊!”威廉低声下令,说完不等其他人反应就率先冲了出去。
其他人跟着冲锋,不只朝亨利也朝他的党羽扔石头。那群恶少手忙脚乱在地上寻找石头,但还没收集到足够的弹药,就已经被乱石轰炸了。本的石头扫过彼得·戈登的颧骨划出一道血痕,让他痛得大叫。他倒退几步停下来,迟疑地回扔了一两颗石头…接着转身就逃。他受够了,西百老汇不来这一套。
亨利疯狂地在地上抓了一把石头,幸好都是小石子。他朝贝弗莉扔了一颗比较大的石头,割伤了她的手臂。贝弗莉哀号一声。
本激动咆哮,朝亨利·鲍尔斯扑了过去。亨利虽然转头看到本,却来不及闪躲,被他撞得失去了平衡。本体重一百三十多斤,直逼一百四十斤,亨利根本不是对手。他不是被撞倒,而是整个人飞了出去,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往后滑行。本再度飞扑,耳朵忽然微微感到温热的痛楚,原来是贝尔齐·哈金斯用高尔夫球大小的石头打中了他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