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的感觉没有出差错,我是在两天前被送到这个家的,之前一直呆在市内的一个古董店里。但是抵达这里之后,他们就把我丢在了杂货间里,连一次都没有把我的包装开封过。所以,我完全不了解这里是哪里,住着什么人。

夜晚,静得可怕。

整栋别墅好像被寂静吞噬一般,刚才那个男人的低语,似乎还在耳边回荡,久久不得散去。

但是不过片刻,这份沉静被破坏殆尽。

一阵如野兽般的惨叫声撕裂了寂静的空气,像一阵不吉之风似地贯穿整条细长的走廊。

接着是开门声,被打开的是经过两条走廊交叉点的一个房间。从房间里走出一对男女,男人双臂横抱着年轻女孩,女人的手腕环绕男人脖颈。两人神情惊愕,朝着我这边方向看来。

下一瞬间,一个身影突然奔上我眼前的楼梯。身影的主人是个穿着白色睡衣的女性,及肩的长发蓬头散乱。她经过我身边时,突然一阵强烈的冲击让我摔落到地毯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雨里雾里。只见女人用手指拉扯着自己的长发,再次发出那种不似人类的惨叫声,朝阳台的方向奔去。她打开阳台门的瞬间,一个阴冷的夜风袭面而来。

“赖子,你怎么了?”

男人出声叫住女人,但是女人好像没有接收到男人的声音一样,径直跑阳台外面,不带丝毫犹豫地开始攀爬上围栏。

“赖子!”

“妈妈!”

走廊上的男女同时发声欲制止,但为时已晚,此时女人的身体已经漂浮在夜色中。接下来传到我耳中的是年轻女孩的悲鸣和男人的喊叫,还有与此同时响起的,女人的肉体与地面的撞击声。

01

二月十日,星期六。

竹宫水穗抵达别墅前,她并没有立刻去按门铃,而是先抬头眺望整栋别墅。

这是一栋北欧风格的二层建筑,茶色房顶衬托出墙壁的雪白。从正面也许看不出来,但是从空中俯视的话,应该就可以注意到这个建筑是分东南西北方向以十字形伸展开的。正是因为如此,本地人都称呼这栋竹宫家宅邸为”十字豪宅”。

竹宫水穗无缘由地叹了口气,伸出插在外套口袋里的手按下了门铃。马上就有人做出了回应,可以听出是女佣铃枝的声音。水穗呈上自己的名字,女佣立刻应承前来开门。

水穗走到门檐下,脚下是平铺着石板的通道。她把没有提着包的一只手插进外套口袋,随长发任由冰凉的冷风摆弄,向大门走去。

正当她接近玄关之时,布满雕刻的厚重大门就像是看准了时机似地从内侧被推开。

“哎呀,水穗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铃枝满脸笑容前来迎接,她似乎比之前要瘦了点,脸上的皱纹也增加不少。但这笔直的站姿还是一如从前。

“早上好,铃枝阿姨,最近还好吧?”

“很好。看到小姐您这么精神,我也放心了。”

铃枝低头寒暄之时,从别墅深处传来一阵车轮与地板摩擦的声响渐渐接近。水穗朝声音源头看去,只见一个上身着黑色毛衣,下身着灰色长裙的女孩,乘坐轮椅向她们行来。她那端丽的标准日本女性面庞,还残留着一丝少女的纤细。而水穗从自己与她的年龄差可以得知,这个女孩今年已经二十岁了。水穗上个月刚满二十五。

“这么快就到啦?”轮椅上的女孩声音欢愉。

“好久不见了呢,最近还好吧?”水穗一边微笑地回应,一边脱着鞋。

“当然好啦,简直好过头了。”说完女孩呵呵地笑起来。

这个女孩的名字叫佳织,是竹宫家的独生女。由于天生的腿脚毛病,一直在轮椅上生活。

在佳织的引导下,水穗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与其说这里是客厅,这个房间更像是个博物馆,四处安放着古董似的留声机,做工精巧的娃娃屋,各种形状相互连接的圆环,积木机关等各种各样的装饰。咋一看好像是一些毫无关联的物品,其实这些都是解谜玩具。这个家的主人竹宫宗彦以收集这类玩具为乐趣。

水穗拿起其中一个益智环,盒子上印象着“DRAGON”的字样,这个圆环出产自法国,游戏目的好像是把盔甲形状的圆环从另一个圆环上解开。

“话说,伯母好像不回来了吧?不能见面真是好遗憾啊。”佳织的语气略带失望。

“那人从正月开始就把自己关在画室里,似乎是想把自己和正月这类节日绝缘了,怪人一个。”水穗摆弄着手里的益智环,苦笑说道。

“这就是所谓的艺术热情熊似火吧?真羡慕啊,我是不是也要向伯母学画画呢。”

“我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我怕你一拿起笔,也会变得和那人一样神经质了。”

水穗的玩笑把佳织逗得呵呵笑。

水穗的母亲竹宫琴绘是佳织母亲赖子的妹妹。自从父亲在三年前去世之后,水穗和琴绘把姓改回竹宫,母女二人开始了自由自在的生活。正如正彦是艺术家一样,琴绘是个日本画画家。

“说说你在澳大利亚的事吧?那一定是个很棒的地方吧?”

佳织的语气略带撒娇,这不仅仅是因为她是家中的独生女,还因为她从小就把水穗当做自己的亲姐姐。

水穗不久前在澳大利亚呆过。大学毕业后体验了各种各样的工作,到现在却还没找到心中所属,所以到国外去换了换心情。

“真好啊,我也好想去那边看看。”

佳织充满羡慕的目光朝斜上方向远方眺望。似乎在脑海在描绘了一个自己心中的澳大利亚。

“看来没什么好担心的了。”水穗看到佳织的精神气,心中石头落地。

佳织的母亲赖子在去年末去世了。对于行动不便的佳织来说,一直深爱着自己的母亲突然离世,一定给她造成了如跌落谷底一般的打击。说实在话,今天来这里之前,水穗已经做好与她泪水搏斗的觉悟。今天是赖子的四十九日。

“对了,没能出席葬礼,真是抱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