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师以慎重的口吻说道。

“若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另有其人,这个凶手也是宅邸内部人士的可能性很高吧?”

“…我也不是很清楚。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祈求并非如此。”

水穗痛苦地咬着嘴唇。

“当然,我也希望不会是这样。伪装成外部犯的工作确实都是那个女佣小姐做的吧?我在之前登门拜访时与她仅有过一面之缘,但她的认真给我留下深刻印象。”

“铃枝阿姨是很认真的人,从以前开始就对这个家非常忠诚。”

“看得出来。若不是这样,不可能会冷静正视眼前的杀人事件,并实施伪装工作让家里人洗脱嫌疑。”

接着,悟净补充称赞了铃枝没有大意地伪装成强盗入侵这一点。若是像伪装有什么东西被偷了,就必须把这个东西藏起来。而警方为了立证内部犯行,一定会倾尽全力首搜索这个东西。若是警察用起人海战术,找一个东西根本不在话下。

“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了。”

悟净好像对自己这无意义的解说感到有些抱歉,皱起眉头来。

水穗听着他的话,脑中又开始思索那个纽扣的事。为什么铃枝阿姨要说谎?

“您怎么了?”

悟净见她满脸沉思,出声问道。

水穗想和这个人偶师谈谈试试看。悟净应该又会以不同的视角看待这个问题。而且,她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人偶师可以信任。

“唔唔,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还没和警察说,能先和你探讨一下吗?”

面对水穗真挚的眼神,悟净面显惊异之色。

“若是我可以的话,乐意效劳。请讲。”

“在说之前,能先和我做个约定吗?绝对不能把我说的话告诉其他人。我是因为信任您,才和您坦白的。”

“在这点上,您大可放心。我总是一人进行着孤独的旅程。即使我想说,也找不到对象。最多就是向人偶倾诉而已。”

说完,他摊开右掌,手指灵活的移动着。似乎是在做操控人偶的动作。

水穗的表情稍稍缓和,然后慢慢地开始讲述宗彦睡衣纽扣的事。在她讲述期间,人偶师盯着她的双眸,用心地听着。

“——就是这么一回事了。”

水穗尽量让自己的描述简明易懂,但她没自信能否完美地传达给对方。倾诉完之后,她感觉心中一块石头落地,多少轻松了一些。

悟净听完之后,无言地交叠双臂,眺望天花板。片刻过后,他挺起身子,“真是耐人寻味的事呢。”

“让我来整理一下您说的话。案发当晚,你看到这个纽扣在二楼走廊的架子上。而女佣小姐却坦白说,纽扣掉在尸体旁,然后被她拾起,扔到了后门外。”

“就是这样。”

“你在二楼走廊看到的纽扣,是宗彦睡衣上的没有错吧?”

“是的,我认为不会有错。”

“唔唔。”悟净用食指轻轻敲了敲自己的眉间。

“真是太耐人寻味了。若是你看到的,和女佣小姐在尸体旁捡起的是同一个纽扣的话,到底要怎样解释才能说得通呢。是有谁移动了那个纽扣?还是说,女佣小姐在说谎?”

“我认识是铃枝阿姨说了谎。”

“让我们按顺序重新检讨一边吧。”

悟净用手指抵着眉间,说道。

“首先,宗彦氏睡衣上的纽扣,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的架子上?”

“我认为是松崎先生掉在那的。他在和伯父扭打时,纽扣从伯父的睡衣上被扯下,掉在了松崎的衣服里。而松崎先生回房间的途中,纽扣又因为某种契机掉在了架子上。”

“你说的架子,大概有多高?”

“应该有这么高吧。”

水穗把手掌伸到比桌子低十厘米的部位。悟净确认了位置之后,点了点头。

“架子是什么制的?木制的?”

“是木制的。”

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水穗心中疑惑。

“架子上有铺着什么吗?布之类的?”

那个“少年与马”的装饰物浮现在水穗脑海中。

“上面放着人偶,只有人偶脚下有铺着布吧。”

“纽扣的位置什么都没有铺吗?”

“是的。”悟净的食指离开眉间,向水穗投以严肃的目光。

“依架子的高度,我认为东西会掉在上面的可能性不高。假设松崎氏真的让纽扣掉在了架子上,架子是木制的又没有铺着布,应该会发出声音不是吗?若松崎注意到了纽扣,不可能会放着不理吧?”

“被您这么一说还真是…”

“松崎氏应该是在其他地方掉下纽扣的。例如说地毯上。之后被某人拾起放到了架子上。”

“这样确实也说的通。这样的话,拾起纽扣的人应该看穿了铃枝阿姨的谎言才对,但他为什么没有指出来?”

“这点先放在一边,我们先继续探讨纽扣的行踪吧。纽扣之后被发现在后门外,你认为纽扣是经过何种途径到达那个地方的?”

“不是说过了吗…铃枝阿姨扔在那的不是吗?”

“问题就在这里了。”

悟净低下头,斜眼看着水穗。

“她看到二楼架子上的纽扣后,为什么立马就会认定这是宗彦衣服上的?换作是你会怎么样?只要看见纽扣,就能分辨出这是谁衣服上的东西吗?”

水穗摇头。

“就算是自己衣服上的,也不会这么简单认出。”

“没错。让我觉得耐人寻味的,正是这点。若纽扣是掉在尸体旁边,会判断其出自尸体身上不足为奇。但是,纽扣掉落的地点完全远离案发现场,她为什么会把纽扣和尸体联系起来呢?”

水穗不禁用右手按着太阳穴,她感到一阵轻微头疼袭来。

“我待会直接去问问铃枝阿姨如何?”

水穗问道,这是解决这个疑问最快的方法了。

“容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认为她不会说真话的。她正是因为无法从实坦白,才选择说谎的。”

“确实如此…”

“杀害三田小姐的凶手果然是松崎先生吗?还是说有其他凶手存在?或说她是自杀?目前我们还无法下结论。但是,若真的有其他凶手的话,这个纽扣就会成为一个至关重要的钥匙,因为凶手还完全没注意到你已经知道了纽扣的事。今后凶手的行动中,一定会隐藏着这把钥匙能打开的锁。”

水穗心中忐忑,如此重要的钥匙竟然只在她一人手中。

“我还能再来找您商量吗?”

“随时恭候。我每天这个时间基本上都会在这个席位上消遣。”

果然,他每天都有来光顾这个美术馆。

两人站起身,按照规定的路线走向出口处。走出美术馆时,强烈的阳光让水穗不禁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