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会知道呢?”

“那当然是——”我稀松平常地说:“新里美由纪告诉他们的啰!她身负将船难意外的相关资料从川津家偷出来的重则大任,却失败了,所以只好马上联络山森社长。虽然原本隔天那些资料就可以平安送到新里美由纪的手上,可是我们两个人无预警地造访山森社长,让他不得不委屈自己拟出这个备用钥匙的计画。然而实际上最委屈的,要算是乔装成老人的样子来打探我家的坂上丰了。”

“他们也是照他们自己的方式努力了呢!”

“是呀!”

他们可能真的很努力,不过随便进出别人家里是很令人困扰的,况且还没脱鞋子。为了弄掉山森社长的足迹,你们知道花了我多大的工夫吗?

“不过,”冬子的声音像是隐藏着千头万绪,“这次的游艇旅行目的到底是什么?参加的全都是他们的同伴……我不觉得光靠这样,事件可以获得解决。”

“的确是……很诡异”。我看着驾驶室。在山森社长旁边的山森夫人,不知道在和由美说些什么。由美的眼睛看不见海,不过她看起来像是用全身去感觉它。

没来由的,我打了一个冷颤。

在出发几个小时之后,游艇抵达了去年的意外现场。山森社长为了让大家知道,把全部的人都集合到甲板上来。

“那就是我们漂流到的海岛。”沿着山森社长手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好像人蹲踞着的形状的海岛静悄悄地浮在那儿。从这个位置看不到别的岛屿,所以在一望无际的海洋上,就只有那里长满了茂密的草木,俨然成为一幅怪奇的景致。那座岛屿就像是来自一个莫名的国度,恰巧在这个时侯停在那里小歇片刻似的。

没有一个人发出声音,大家都静默地盯着那座无人岛看。在一年前,曾经因为漂流到那座岛上而捡回一条命的人们自然不用说;没有成功抵达而丧命的竹本幸裕的弟弟,胸口也应该同样有着满意的澎湃。

“哥哥他……”第一个说出话来的是竹本正彦。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来到了我身后,手上还拿着一小束花。

“哥哥他很会游泳的。”他用平静的口吻以每个人都听得到的音量说:“我做梦也没想到哥哥会死在海上。”

他来到我们旁边,将手上的花束丢到吞噬他哥哥的大海中。花束在我们眼前短暂地漂了一会儿,然后就以缓慢的速度流走了。

他向着大海双手合十,我们也跟着他这么做。若是这时有别的船只和我们擦身而过的话,不晓得会用什么样的眼光看我们这艘船呢!

我们抵达Y岛的时间,一如预计是在傍晚左右,住宿的地方派了车子来迎接我们。如果车子没有出现的话,这还真是个物资缺乏到令人不知道该怎么办的小岛。小型巴士载我们到住宿的地方,是栋比较起来还满新的两层楼建筑物。全是钢筋水泥制,有种高品质国民宿舍的风情。建筑物的前方,有一个被树林围起来的停车场。

我们进入房子以后,便先往各自的房间走去。我和冬子的房间是二楼的边间,南侧的窗户下面就是停车场,窗户打开还可以看到海景。房间里有两张床和一个小小的轻便型书桌,另外还有茶几和藤椅。枕头旁的台灯上设有闹钟。

其实也还不错。

晚餐六点开始。虽然是个不太热闹的晚餐会,不过大家本来就都不熟,也不能勉强。

山森卓也对自己的妻子和女儿说着钓鱼和游艇的事,秘书村山则子也默默地听着。金井三郎和春村志津子小姐则是活像这个旅馆的工作人员一般忙进忙出。我再次回想起这两个人好像是情侣这件事。

竹本正彦非常沉默,不过我想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他并不是特别板着一张脸,只是好像没有特别想要跟谁说话的样子,不停地夹着餐桌上的新鲜生鱼片。山森社长偶尔会向他搭话,不过对话好像都没有持续太久。

晚餐结束了之后,大家不知道为什么都移动到隔壁的客厅去。客厅里放着电动玩具和无洞撞球台等娱乐设施。

最快靠近撞球台的是竹本正彦。他熟门熟路地在球杆前方涂上巧克,然后像是稍微小试身手一般,球杆敲上白球。白球碰了球台边边三次之后,命中了他前方的红球。“哇!”有人发出了赞叹声。

“您可以教我吗?”村山则子一边靠近他,一边问道。

“这是我的荣幸。”他说完,将另一支球杆交给她。

当他们开始讲解四颗球规则课程之后没多久,山森社长和一个矮小黝黑的男人一起从餐厅走了出来。矮小黝黑的男人应该就是这间屋子的管理人。

“佑介!”山森社长用格外洪亮的声音喊道。佑介是石仓的名字。他正好要开始跟金井三郎和志津子小姐玩射飞镖,手上已经拿着黄色的飞镖了。

“你要不要陪我们一下?”山森社长双手做出排麻将的手势,石仓的目光瞬间变了颜色。“人已经找好了吗?”

“就差你一个了。”山森社长回答:“这里的主人和主厨已经加入了哦!”

“是哦……那我玩一下好了。”石仓这么说着,一面和他们一起走到楼梯那边。我是在看到这栋建筑物的空间配置图的时候,发现麻将间在地下室。

这个时侯突然响起了音乐声,我四处张望,发现山森夫人刚从放在角落的投币式点唱机那里离开。她走到坐在沙发上等待的由美那边,低声说了什么。由美的手指在书上移动,我想那大概是点字书吧!

金井三郎和春村志津子小姐在玩飞镖,我们在他们旁边玩着老式弹珠台。机械手臂老旧,运作非常迟缓,所以想要得到高分可是比登天还难。不过即使如此,冬子还是拿到了足以重新玩一次的分数。真是了不起。

玩了几次之后,我发现自己似乎很难赢过冬子,便先行回到房间去了。冬子说什么她想要缔造更高的成绩,所以还是努力不懈地操作着机械手臂。

我爬上楼梯,不过却在途中停下脚步往下看。

打着撞球的人、射飞镖的人、围着麻将桌的人、在弹珠台上燃烧着熊熊斗志的人,以及听着音乐的人和读着点字书的人。

这些人就是今天晚上在此投宿的住客。

3

回到房间的时候,枕头旁边放着的闹钟指针指着八点整,我决定先去冲个澡。

进去浴室之后,我先把浴缸的塞子塞起来,转开热水。就算浴缸是西洋式的,我还是非要好好地将全身浸在热水里不可,这是我的习惯。热水发出跟尼加拉大瀑布一样大的声音,气势汹涌地从水龙头流下来。

利用浴缸接水的时间,我刷了牙、洗了脸。旅馆替我预备好的毛巾相当柔软,质地很好。

等到我洗完脸之后,浴缸里的热水已经满得差不多,够我把肩膀以下的部位都浸入了。我关上水龙头,水声便像被什么东西吸走一样,一下子就消失了。

我一边在热水里舒展身体,一边思索着这次旅行的事情。

这趟行程的目的究竟是什么?说好听话,是一周年忌日的悼念之旅,但我不觉得真的是这样。难道有什么非把这些成员再一次聚集在同一个地方的理由吗?

还有一件让我挂心的事。那就是:为什么山森社长要邀请我们参加?如果他还想作什么怪的话,我们的存在对他来说只是碍手碍脚而已吧!

在怎么想也想不透的情况下,我拔掉了排水孔的塞子,准备先洗头之后,再来冲个澡。排水孔的排水声加上冲澡的声音,让整个浴室十分嘈杂。

我出了浴室,发现冬子已经回来了。她趴在床上看杂志。

“你打完弹珠啦?”我一面用浴巾擦拭着头发,一面问道。

“嗯,没办法,零钱都用光光了。”

意思是说,如果零钱没用完的话还会继续打下去吗?我觉得我看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其他人呢?”

“山森夫人和由美还在客厅。竹本先生和村山则子女士还沉醉在江湖浪子【《江湖浪子》(The Hustler)是电影明星保罗?纽曼的代表作之一,描述职业撞球高手巧妙的球技与多彩多姿的生活。】的气氛里。看来他们两个很合啊!”

“志津子小姐他们呢?”

“说是要去散步,不过谁晓得咧?”冬子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说着。

头发擦干后,我走到小型书桌那儿,拿出大学笔记本来,开始进行整理事情发生顺序的作业。毕竟我们这次的行动可是要在不远的将来写成真实小说的,不多少做一点这方面的功课就说不通了。

我不经意地瞥了枕头边的闹钟一眼,上面显示现在时间是八点四十五分。

在我工作的时候,冬子进去浴室洗澡。笔记本里全是问号,让我的心情非常烦躁。就在我快要受不了的时候,她从浴室里出来了。

“好像陷入僵局了哦!”她看穿了似的说。

“有点奇怪。”我说:“从各种角度来判断,犯人应该就是竹本幸裕的女朋友,也就是那位名叫古泽靖子的女性。而这件事情山森社长他们一行人大概也都知道,可是他们却没有要找出古泽靖子的意思。反倒是在怀疑竹本正彦似的,调查了他身边的大小事。简直就像是认为古泽靖子不是犯人一样。”

“不能说他们没有在找古泽靖子哦!”冬子从冰箱里拿出两瓶果汁,把果汁分别倒入两个杯子里,“说不定是在我们看不到的暗处活动呀!你想想看,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他们私下在调查正彦。”

“这么说也是没错————啊,谢谢。”冬子帮我把果汁放在桌子上。

“总之还是只能先观察一下了。而且我们也还不知道山森社长举办这次旅行的真正目的啊!”

我点点头,看来冬子在意的部分跟我一样。

我又转头面对书桌看了一会儿笔记之后,望着窗外的冬子突然发出声音。“咦?”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