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边从包装纸袋里抽出吸管,一边想着杠铃的事情——我说的当然是刚才死命压在我脖子上的杠铃。

某个人把湿答答的毛巾盖在我脸上,然后从杠铃上面压下来。

那人究竟是谁呢?

是眼前这个山森社长吗?

冷静想想,我便明白犯人并没有要置我于死地的意思。如果在这种地方死了人的话,会引起极大的骚动,这么一来,犯人的身分也会很快就曝光了吧!

也就是说,这是警告。

就像昨天有人潜入我家一样,对方只是打算给我警告——要我别再插手。

而且毫无疑问地,那号人物就在这个中心里。

“冰咖啡怎么了吗?”声音突然传进我耳里,让我吓了一跳。这时我才知道自己看着咖啡杯出了神。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这个咖啡真好喝……”我这么说完之后,才发觉自己根本连一口咖啡都还没喝。

“你今天来的目的,我已经大概知道了。”他津津有味地喝着咖啡,说道:“你是想要问一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对吧?”

“……”

“为了问这个问题,你跑去跟各式各样的人见面了吧?像是金井呀、坂上呀,还有我们家的小女儿,也被你盘问过了。”

“您知道得真清楚。”

“嗯,因为他们都算是我身边的人啊!”

“身边的人”吗?

“不过谁也没对我说出真相呢!”

山森社长露出一个含蓄的微笑。“为什么你可以断言他们说的不是真相呢?”

“因为……”我回望着他一脸期待的面孔,“那些的确不是真相吧?”

他像是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似的,露出微笑。然后靠在沙发上,点燃了一根烟。。“为什么你要如此在意那件意外呢?那件事情跟你毫无关系,对我们来说都是过去的事了。虽然不是一件应该忘记的事情,但也没有必要一直翻出来谈。”

“可是我确信有人因为那个意外而被人杀死了——就是川津先生和新里小姐。而且川津是我的男友。”

他轻轻地摇摇头,过了一会儿之后,开口说道:“伤脑筋耶!”他说完,深深地抽了一口烟。“前两天有刑警跑到这里来哦!”

“刑警?来找山森社长吗?”

“没错。听说川津和新里两个人有关系的地方,就是去年不知道在哪个杂志上刊登的纪行文。那个刑警好像是要从他们两个人在工作上各自的关系人开始,进行调查。那个时侯我就被询问了哦!就是‘请问你知不知道什么’之类的。”

“您应该是回答‘不知道’啰?”

“当然!”他用一副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因为实际上就是没有啊!那个时侯就是碰到意外,然后很不幸地死了一个人——只是这样而已。”

“我很难相信就只有这样。”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山森社长用宛如从胃部发出的低沉声音说着。他的脸上还是漾着微笑,可是眼底却完全没有笑意。

“你不相信的话,我会很困扰的哦。”他又重复了一次,“只是单纯的船难事故。除此之外没有其他故事。”

我没有回应他这句话,只努力地用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说道:“我有一件事情想要麻烦您——我想见您的千金。”

“见由美?”他挑起单边眉毛,“你找我女儿有什么事吗?”

“我想再问她一次同样的问题,因为上一次她没有回答就逃走了。”

“不管问几次都一样,只是浪费时间而已。”

“我不这么认为。总而言之,请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就算她的回答是‘什么事都没发生’的话,也没关系。”

“这样我很困扰。”山森社长的眼神完全拒绝了我的要求,“我女儿在那次事故当中,受到非常大的惊吓。我们夫妻两个人的想法,都是希望她能尽早忘记那件事情。而且由美在那个时侯几乎是昏迷状态,所以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事,她也应该都忘了。今天就算她真的记得好了,也只会记得‘什么事都没发生’而已。”

“不管怎么样,您都不能让我和令千金见面吗?”

“正是如此。”他冷冷地说着,然后像是要观察我的反应一般,紧紧盯着我。对于我表现出的沉默,他似乎感到满意了。

“能麻烦你体谅我们吗?”

“也没别的办法了。”

“没错。”

“那可以请您告诉我一些事情吗?”

他伸出左手,手心朝上,像是在说:请。

“先是竹本幸裕的事。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参加那次游艇旅行的呢?他应该不是会员,也不是工作人员吧?”

谁都不清楚关于这个人的种种,天底下哪有这么荒谬的事。

“他的确不是会员,”山森社长若无其事地说:“不过在招呼非会员客人的时候,常常看到他。尤其是在室内游泳池。其实因为我也常去那里,所以自然而然就熟起来了。但是除此之外,我们之间也没有更进一步的交往了。”

我回想起山森社长曾经是游泳选手这件事情。在同一瞬间,竹本幸裕十分擅长游泳这个事实也浮现在我脑海。

“这么说来,就算是山森社长的介绍啰?”

“就是这样。”

虽然我还是先点了头,但这并不代表我完全相信这番说辞。他的这番话,或许他自己认为说得通,然而竹本幸裕和山森社长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居然没有人知道,这点真的很可疑。

“除了竹本先生之外,还有另一个跟大家没什么关系的人,一个叫作古泽靖子的女人。”

“啊……是的。”

“那位女士也是透过山森社长的关系参加的吗?”

“嗯,没错。”山森社长突然用大得很不自然的音量说道:“她也是游泳池的常客。不过自从那次意外之后,我就没有再见过她了。”

“也没有联络吗?”

“没有,我想她应该是在那次意外中吓倒了吧!”

“您知道古泽靖子搬家了吗?”

“搬家?不知道。原来她搬家了啊……”他轻咳一声,看来好像是打算向我表示他对这件事情毫无兴趣。

“那还有……呃……”

抓准了我中断问题的时间点,他一边看着手表,一边站了起来。“这样子可以了吗?不好意思,我之后还有事。”

没办法,我只好慌忙地跟着站起来。“谢谢您了。”

“呵呵,继续加油吧!不过……”他盯着我的眼睛说:“别做得太过火。不管做什么事情,都要知道该收手的界线,这是很重要的。”

他原本可能想用开朗的口吻说,不过在我耳中听来,却是极其黑暗。

女秘书一路目送着我离开房间。我记得她的名字应该是村山则子,她也有参加去年的旅行。

“我也想向您请教一些事情。”在离开之际,我试着对她说道。

不过她只是保持着微笑,慢慢地摇了头。“不说多余的话,是秘书的工作。”

她的声音很好听,语气仿佛像是站在舞台上说话一样明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