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候胡宗仁压低了嗓子喊了声,抓住他。因为闹得太大声,咱们三个一个都跑不掉,于是我冲向那个先生,想要抓住他。谁知道这个先生侧身一退,拿起他刚刚做法事的时候那个铜叉,双手一手拿一半,平放在尸体头部上方,作势要打响。那意思是大家听到声音总会有人冲进来看,而闭目闭棺后的尸体在脑门心上方发出铜器的声响,这是能够影响亡魂的,鬼怪之所以害怕铜器,其原理我是不知道,但是自古以来铜叉都是打鬼的利器,在古代传说里,法海的铜叉铜钵下,不知道有多少因此灰飞烟灭的亡魂。所以我们看见他把叉子举在尸体头上,也就不敢乱动了,生怕他亡起命来,拍打下去,惊动了堂上的宾客和死者家属不说,只怕是这个死者的亡魂也就从此散掉。
那个先生看见我和胡宗仁有顾及了,冷笑一声,开始叽里咕噜的念咒。咒反复念了三次,内容我是没怎么听明白,到是清清楚楚听到了两个生辰八字,其中一个还是我的。这说明我的事情在他们刹无道的人当中,大家都是知道的了,而且说不定不少人还捏着我的八字,想制我就制我。想来他口中的另外一个生辰年月自然就是胡宗仁的了。我心里也挣扎过,我在想要是我不顾那个死者和他的家属,也许我就这么冲上去了,但是人家刚刚过世,这里又是因为他而架设起来的灵堂,死者为大,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还是不能做的。倒是胡宗仁,突然一口口水朝着那位先生吐过去,然后迅速绕到我的身后,抓起起先做法时候,烧了符咒泡在水里的碗,狠狠朝着墙上挂着的地藏王菩萨的头上砸去,哐当一声响,碗碎了,水也洒了一地,那个先生明显被惊住了,因为他们再怎么胡来,也不敢对他们的正神这么不敬。我见他走神了,也是一口口水吐了过去。这其实是我们行里人都清楚的一个小伎俩,无论哪个国家,对人吐口水都是一种蔑视和侮辱,而在咱们中国,口水虽然并不是脏东西,但却一直都被当作是污秽的、唾弃的东西,这一口口水,表示我们不承认他先前的咒,虽然我们不知道他的咒到底是什么,吐口水也至是乱枪打鸟,碰运气罢了。胡宗仁在碗碎了以后,大声念了一句道家的口诀,以此来提醒那些听见碗碎声音的外堂的人,里边是在做法,不要进来。
那个先生抹去在脸上的口水,冷笑道,好样的,你们以为吐了口水就行了吗?打碎我的碗,这魂我是带不走了,你们走着瞧吧,事情还没完呢!佛家的事情我不太懂,但是显然之前胡宗仁砸碎碗,导致了这个先生无法拿走本来要窃取的死者的亡魂,若真是这样,虽说保住了死者的灵魂,但矛盾却进一步加深了。胡宗仁冲那先生说,事情没完?你当你今天还跑的掉还是怎么的?说完作势要去抓他,那个先生再度冷笑了一声,对我们说,先管好你们的尿包再说!说完一把扯下了挡住外面的布幔子,然后开始带着嘲讽的笑意,继续念咒施法。
布幔子拉下了,我们也就不能对他做什么了,大家都在外边看着,只能呆在那里,满眼怒火的看着他。那位先生念完咒,合上冰棺。然后他对家属鞠躬行礼,说法事已毕。然后就打算转身从我们所站的地方那个侧门出去,这是“不走回头路”的意思,对待葬礼上的事情,一般都这么讲究。临出门前,我叫住那个先生,带着谦卑的口气问,师傅,你怎么称呼?他哈哈一笑,说:“东泉,苦竹,王阴阳。”说完用手指了指我的小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走出了门去。
王阴阳说的“尿包”,在重庆话的意思里,就是膀胱。当时他这么一说的时候,我压根就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他走出去我转头问胡宗仁要不要追的时候,他原本就难看的脸更是愁眉苦脸的纠结着,像个包子。他说别追了,我们俩现在有苦头吃了,我问他什么情况,他说刚刚那家伙在我们身上下了咒了,十二个时辰以内,我们会一直有那种涨尿的感觉,但是又解不出来。这是他们这群人想要逃跑的时候的惯用伎俩,为的就是让我们尿急冲心,追也追不上。听他这么说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暗示的作用,我的确感到阵阵尿意袭来,于是我也跟着苦恼了起来。胡宗仁对我说,走吧,走后门,我问他现在去哪?他说去厕所。
我俩在厕所里努力把剩下的那点尿排完,我问他现在有什么打算,他说你通知一个师傅来给这个逝者带带路吧,你就不用亲自弄了,乘着现在时间还早,你跟着我一起。我说去哪啊?他说东泉,等到明天尿意退了,去找那个王阴阳闹一闹。我有些不放心,我说还闹啊?都吃苦头了。他很严肃的说,你以为明天尿意退了咱们就没事了吗?他们还会想法子弄我们的,我们得主动去找那个王阴阳,我看他虽然品行不端,但是不像个惹是生非的人,找他说说,也许有转机,否则你怎么知道下次体现到咱们身上的是好是坏?
我想想也是,我说那好,我车就停在停车场的,现在就赶过去吧。他说,还开什么车啊?路上你尿急起来根本就受不了,咱们还是坐车去吧,路上好全神贯注的抵抗尿意。没有办法,我们只得打车去了长途车站,买了下午5点到东泉的车票,然后在候车室里,一边焦急的混着时间,一边无止尽的抵抗尿意。
上车以后,也许是由于路途的颠簸,车在还没到茶园的时候我就尿急了,但是这种短途车是没有厕所的,司机也更加不会好心到要让你去路边解决还等着你的。几度尿意袭来,搞得我都分不清到底是真想尿还是假的了,我用眼神想胡宗仁求助,见他也痛苦的憋着,这时候如果有人吹口哨,我一定会杀了他。突然胡宗仁拍了拍我们前面一排座位,一个口袋里装着不少废弃塑料瓶的老大爷,他说大爷我能请你给我一个瓶子吗?我要撒尿。
我羞愧的低下头,真想装作不认识他,也许是他真急了,他说,不要你送,多少钱我买!人有三急,急起来就完全不顾形象了。那个大爷很有生意头脑,一个农夫山泉的瓶子卖了5毛钱给他,他接过瓶子就侧身开始尿。那哗哗的声音明显影响了我的忍耐力,我还在痛苦的憋着,好在车上人并不多,我们的举动没有被谁发现。胡宗仁尿完了,爽了,从他舒展开来的眉头已经充分说明了这一切。我自打7岁尿过一次裤子后,二十多年来,绝对没有再尿过,即便是今天,我也不能晚节不保。不过路途遥远,最后一排有比较颠簸,难受得我快想死了,此时此刻,什么面子自尊,统统见鬼去吧!我伸出手拍了拍那个有塑料瓶的大爷,我说大爷也卖给我一个吧,我也快忍不住了。那个大爷乐呵呵的也递了个瓶子给我,我拿到的时候,惆怅了。我跟大爷说:
“我给您一块钱,你能给我找个脉动的瓶子吗?”
第四章 苦竹
东泉位于重庆的东面,早几年交通不怎么方便的时候,它的名气远远不如南泉和北泉。重庆是个温泉资源非常丰富的地方,大大小小的温泉有很多,但是最早期原生态的,也就只有东南北三处,重庆的温泉和很多地方的温泉水质上也有所不同,重庆的温泉水质里富含硫磺,硫磺本身也具有杀菌、驱邪、扶正的功效。所以重庆人喜欢泡温泉,泡一份闲逸舒适和健康。自从重庆茶园新区到石沱新妙一代的路修通以后,东泉才渐渐开始被重视起来。东泉在重庆的温泉里也算是特别,它并不是集中在某一处,而是处处皆是,所以东泉附近山里的农家常常也在自己家门口挖上一口泉,泡在水里,看着山林,日本城里人享受的方式,咱们山村农家早就开始享受了。
东泉镇的得名,便是因为这处温泉。早在陪都时期的时候,有一个制药大户的资本家,因为心系国家安危,毅然顶着几大政府的压力收购了这里的土地,作为战时疏散地和国军的后勤营地,在当时那样一个荒沟沟里,却成了国民政府一个重要的战备基地。而后来老蒋败退,国军开始沿贵州方向南撤,曾接到委员长的密令说炸毁东泉,后来因为种种原因放弃了,于是这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得以留存。所以这片土地是人杰地灵的,不仅风光秀丽,宗教的气味也比较浓厚。九处汉佛古刹,道观更是不少。所以当之前那个王阴阳先生自报家门说是东泉苦竹的时候,我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苦竹,我也不清楚到底是他的法号,还是特指的重庆巴南区李家沱一个叫做苦竹坝的地方。因为重庆的阴阳先生,大多会在手艺学成后去苦竹坝一代,那一带也是整个重庆殡葬行业最为发达的地区。如果是这样,王阴阳先生是东泉人,接着去了苦竹坝,那么他的身世应当是不难被了解。至于如何进入刹无道,又因为什么原因而窃取人的灵魂,这一切我们都还暂时不知道。
那天一路与尿意搏斗,到了东泉镇已经天黑,胡乱找了家小旅馆,胡乱吃了些东西,我和胡宗仁开始试图用看电视里那些无聊的相亲节目来转移注意力。话说那些节目还当真是非常无聊,一个个美女排排站,打死我都不相信她们没有男朋友。接着一个男人神秘降临,然后双方开始一番类似富婆挑少爷,嫖客找小姐的好戏。主持人是个光头,虽然比老鸨那种自卖自夸好得多,但是终归还是在介绍年轻男女相互勾搭,不得不说,他一定给国内的宾馆业带去了不少利润。也就那么短短十来分钟,牵走女嘉宾的男人花痴般的笑着,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今晚贫僧要吃肉了。然后镜头无一例外的转向扫视剩下的等着被男人带走的女人们,新一轮的口水战开始。到后来我却渐渐看出了名堂,原来那一众女嘉宾里,不少都是开什么什么网店的,或是做什么什么生意的。于是我懂了,多好的广告机会啊,不捏住,那也真是够蠢的。相亲是真是假我是不知道,不过这等名利双收的事情,换成谁都愿意去做的。尽管很多次我都想要痛下决心去剪个那位主持人的发型,但是终究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因为我没有戴那位主持人那种销魂的金丝眼镜,所以我如果剪了光头,就一定比他看上去猥琐的多。
当天夜里,我和胡宗仁已经数不清到底跑了多少次厕所,期间真真假假我就不去计较了,在大概12点半的样子,我们都因为尿意而无法入睡,痛苦地煎熬着,这感觉却突然消停了下来。若是按照胡宗仁所说,这种感觉应当是持续十二个时辰也就是二十四个小时,才会减退,这才过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消失不见了。难道是因为长相的关系吗?胡宗仁起初也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也曾猜测是不是那个王阴阳先生良心发现,反正也觉得我们追不上他,苦头也给我们吃了,就撤掉了我们身上的尿咒。一时半会也想不明白,总算是可以安心睡觉了,累了一整天,我们很快就入睡了。
从那天以后,我都非常珍惜我每一次尿尿的机会。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便到当地的温泉旅馆拿了一份地图。地图是特制的,标注了附近大大小小的泉眼,还有一些度假的农家乐。我们开始在地图上寻找当地的佛家寺院,到是有不少,早餐的时候跟店家打听了一下,有不少都荒废了只留下了残破的庙子和部分佛像,大多没有僧人,唯有一处名为白沙禅院的寺庙,店家告诉我们说,这是他们当地最有名的寺院,当时的市委书记因为得知这所寺院有一株几百年的古银杏,于是大感投其所好,银杏树就此取代了黄桷树成为了重庆的市树。
白沙禅院我是知道的,是一处明朝年间留下来的古寺庙。起初是一座尼姑庵,后来荒废后再重建,2001年的时候更是因为一场大火烧为灰烬,还上了电视新闻。后来由于佛教协会互相的通气性很好,于是就派驻了一部分高僧到了这里住持。重庆最有名的寺庙华岩寺的方丈道坚法师也大力支持,这里才回复了昔日旺盛的香火。如果说东泉地区的佛教兴旺,那么王阴阳先生的师承也并不是一定就出自白沙禅院,但是能够批予法号的,一定要是庙里的大和尚才行,而现存的寺庙也就这么仅有的一处,看王阴阳先生的岁数,也不过就是40多岁,所以他的师傅,应当是个至少比他岁数还大的和尚,具体是谁,我和胡宗仁还是决定吃完早饭先到白沙禅院里去看看。
早饭后,由于我没开车,也不熟悉路,就直接在镇上找了一辆三轮摩托车,告诉他我们去白沙禅院。一路上那个司机都一直在跟我们鼓吹他所认识的一家温泉多么不错,大概是那家店老板的熟人吧,带客人去,有回扣拿。
到了白沙禅院,我们远远就看到门口的私人香烛贩卖点,5块钱,一把香,附赠门票。我不敢在此刻进寺庙,理由我也说过了,于是就在门口候着,让胡宗仁进去问问仔细。过了大约2个小时,我的手机都快玩得没电了,他才走了出来,对我比了个螃蟹一样的耶的手势,看样子他是打听到什么东西了。我赶紧问他知道了些什么,他告诉我,他进去烧完香以后就顺着庙子里的路到处走了走,参观游览了一下,还在偏殿里求了个卦。我心里大骂他这个混蛋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兴趣游览胜迹。他说,后来在“十八半树”那里遇到一个正在扫地的小和尚,才打听清楚了很多有价值的消息。
我问他,十八半树?什么十八半树?他说就是早晨吃饭的时候店家说的那个三百年的老银杏树,这棵树和寺庙里的白沙井,算得上这座庙子的镇寺之宝。我说银杏本来就是长寿树啊,三百年对于它来说只是很平常的年限呀。胡宗仁笑嘻嘻的跟我说,那是你自己没眼福,不能进庙亲自看,那棵树边上有块石碑,上面刻着“半生半死”、“半干半湿”、“半遮半露”、“半阴半阳”、“半正半歪”、“半主半客”、“半古半今”、“半老半少”、“半喜半忧”。据说这棵树是明朝建寺的时候以为大法师亲手种植的,但是在80年代的时候遭到了一次雷劈,造成了这棵树“半生半死、半阴半阳”。我赞叹道,那可真是一颗奇树!胡宗仁说,当时看完碑他也是不明白,正好身边有个正在打扫落叶的小和尚,才问了个明白。他还说,他也跟那个小和尚打听了一下关于王阴阳的事情,那个小和尚起初说是他们禅院出去的俗家弟子很多都当了阴阳先生,至于具体王阴阳是谁他也不认识。于是胡宗仁突然灵机一动问他目前寺院里和尚们的字辈,那个小和尚就说,他这一辈是目前寺院里最年轻的一辈弟子,他们的字辈是“若”,他们上一辈的大师们,字辈都是“苦”。听到这里,我也明白了,原来王阴阳说的自己是东泉苦竹,并不是指的苦竹坝,而是真的在说自己的法名。这类俗家弟子的法名我并不知道和正式出家的和尚是否有区别,但是至少可以肯定一点,王阴阳先生的师承,正是这白沙禅院。
继而我追问胡宗仁后来还问到了一些什么,他说他当时也想到王阴阳就是白沙禅院的弟子,于是请求小和尚引荐一位“苦”字辈上一辈的“正”字辈的大师认识一下,小和尚倒是非常热心,带着胡宗仁去了偏殿,找到一位正在门口坐着抄写佛经的黄袍和尚,胡宗仁说,那个和尚看上去怕是50多岁了,于是他向那位大禅师打听一个他们的下辈叫做“苦竹”的弟子,谁知道刚刚以提起这个名字,那个和尚脸色立刻就变了,有些惊讶有些愤怒,说你问这个干什么?其实我也猜到了,如果王阴阳先生目前是身为刹无道的人的话,那么一定是本门派的另类了,虽然并非一定是个不肖的弟子,但是行事作风一定跟很多平辈弟子乃至长辈非常不同。后来胡宗仁编了个理由呼咙了过去,还打听到苦竹的师傅正区(ou)法师早在20年前就已经圆寂了,这么说来,苦竹出师的日子,起码是20年以前的事情了。后来胡宗仁东拉西扯的,才从那位大师口中打听到,苦竹是正区法师30多年前被东泉的一家农户过继给他的俗家弟子,苦竹原本就是那户人家的养子,十多岁的时候才发现身体不好,不能帮着家里干农活,于是他就成了个负担,过继给正区法师是为了让他至少有口饭吃。胡宗仁也问到了那家农户的住址,说是在白沙禅院背后后山,里这里不算很远,但是问起为什么提到苦竹大师脸色都变了的时候,那个大师却说什么都不肯多说一句了。
我说好吧,那咱们现在是不是去他家里拜访一下?胡宗仁说,就这么办吧。于是我们开始一边打听一边坐车,经过好几个小时的寻找,才在后山的村子里找到了这家王姓农家。户主已经是个看上去都70岁的老农了,有点驼背,头发花白,最让我吃惊的是他的双脚非常大,目测至少45码以上,后来才从他自己口中得知他的脚比常人大一些,买不到鞋,于是几十年来,基本不穿鞋。当然这是个人选择的问题,也没什么值得讨论的,当我们问起他的养子也就是王阴阳苦竹的时候,老大爷一拍大腿,愤愤的说这个不肖子孙。接着就点燃旱烟,跟我们聊起他的养子。
从他口中我们得知,这个苦竹虽然身体不好,但是是个懂事的孩子,早些年送去了庙里,原本盼着他能学点佛法本事,起码在庙子里混个禅师的级别,这样虽然不能娶妻生子,至少也能有口饱饭,但是他从起初拜在正区法师门下的时候,就坚持只做俗家弟子,不肯剃度。后来学成归来,本来也是帮着村子里的人们做做法事,赚点小钱,虽然还是困在这个小山村里,但是日子过得也算朴实。不过就在十几年前,他也不知道是受到了什么蛊惑,完全没有理智地娶了他们邻村的一个寡妇,那个寡妇还带着2个孩子。家里人本来是不同意,后来苦竹的倔强脾气上来了,不但在家里大闹一场,还把前来劝架的禅院里的师兄弟打了一顿,大家都觉得他不可救药,也就不管他了,师兄弟也对他这样的做法非常不理解,渐渐也就没有了来往。
我打断那位老大爷的话,我问他现在苦竹师傅是没有住在这里了吗?那个老大爷说,早就没有了,那次闹完事以后,就带着那个寡妇去了城里,后来听说赚了点钱,在鱼洞附近买了房子,这么多年也就只有逢年过节打个电话回家里来,人都见不到了。
我和胡宗仁这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王阴阳是否当初的自报家门,是在说他出自什么地方,并不是说他住在什么地方。这一趟虽然是白跑,没能找到人,但是我们的确收获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于是我们问那位老大爷,你知道苦竹师傅现在具体的住址吗?我们有紧要的事情找他。那个老大爷转身进屋,拿出一个小信封,然后跟我们念着上边的地址。不过估计这个老大爷认字并不多,因为他念起来非常吃力,于是我借过信封来,骄傲扬起手中当时还算高级的诺基亚5800MX,迅速的拍照。告别老人家以后,我们打算乘着没有天黑先赶回城里去,第二天按照地址去找苦竹。
说到手里的那个5800手机,我又不得不提起我的一段悲伤记忆。因为那已经是我当时第二个5800了。第一个是我托朋友从香港给我带回来的,那时候国内市场还没有公开贩卖,我也是得意洋洋的在我爸爸妈妈面前显摆这最新款的手机。但是没过多久,却因为我去游泳,把手机遗忘在了换衣服的凳子上,等到我回想起的时候,它早已经被人关了机,不翼而飞了。我当时心想这下不好办了,我妈要是知道我又丢掉了一个手机,不把我骂死才怪。于是我忍痛自掏腰包,第二天一大早就立刻去买了个一模一样的手机,还补上了原来的卡。当我把卡重新插进机器没几分钟,我妈的电话就打来了,她问我是不是手机丢了?我心里一惊,赶忙说,没有啊!她问那为什么我打电话你的提示是关机?我也不知道当时是哪根神经不对,我竟然编了个非常蠢的理由来骗我妈,我告诉她我的手机摔了,把卡摔坏了。
我只记得我妈当时沉默了几秒钟,没有说一句话,就挂上了电话。
我也不晓得是为什么,我在我妈跟前,总是会无意识的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或言语。例如有一次我妈在我家厨房给我做吃的,由于抽油烟机声音比较大,她跟我说了句什么话我没听见,于是我顺口就说:“你龟儿说撒子也?”我承认,这是我平常的语言习惯不好,我是无意的。我妈听到以后,直接一个锅铲给我飞了过来,幸好我家的锅铲是彩姐大换洗的时候给我买的衣服木质锅铲,否则我小命难保,我很庆幸我妈当时是在炒菜而不是在切肉,否则飞过来的,也许就变成菜刀了。
还有一次,我妈跟我爸出门去旅游了,在他们出门期间我爸妈院子里的一个老邻居去世了。我妈特别打电话告诉我叫我代他们出席参加一下。到了灵堂以后,我给我妈打去电话,我说妈呀我帮你和爸买个花圈啊!这句话说完,换来的是我妈的另一阵沉默,接着骂了我一句批娃儿点都不会说话。
所以我很畏惧我妈妈,在某些方面。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当然也有过年的时候我知道我妈身体不好于是给她些钱并告诉她这些钱用来买药吃要是不够再问我拿之类的蠢话。
于是我现在跟她讲话,都常常保持警惕,生怕有什么话说得不对头,引来血光之灾。也是因为这样,我后来跟别人说话也都先把肚子里的话放到脑子里过滤一次后,再从嘴巴里吐出去,而非直接把话从肚子里送到嘴边。直到我那次认识了胡宗仁,我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有比我更最笨的人,所以我在他面前可以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因为他的蠢比我更厉害,我的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在他听来却变成了有条有理的对白。
当晚我们赶回了城里,并且回到荒沟开走了我的车,我给彩姐打了电话说我这几天还有点事让她不用担心我,我们就直接开车去了鱼洞,按照之前那位老人提供的苦竹的住址,我们在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
次日一大早,我们就退房,然后鼓起勇气敲开了苦竹先生家里的门。正是他本人开的门,他显然没有想到,我和胡宗仁竟然会找到他家里来,打开门的时候,他眼神里满是恐慌,正想赶紧关门把我们锁在外边,直到胡宗仁大声说了句,苦竹先生,我们是来跟你谈判的。他才渐渐放下戒心,让我们进屋。
不过进屋以后,他并没有急着招待我们,而是直接钻进了房间里,我依稀听到有个女人带着哭腔在问他,是谁来了。我和胡宗仁就这么在他们家的客厅里傻等着,我也顺便打量了一下这个刹无道的师傅,家里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诚如我先前所说,苦竹先生是佛家人,所以家里供奉了几尊菩萨和地藏王,专门有个香案,上边插着还没燃完的香,看样子这柱香才刚刚续上没有多久,案台上摆了三个碗,左边一个碗里放着些杂乱的鸡毛,中间的碗里是漫漫一碗鲜血,估计那是鸡血。右边的碗里是一个生砍下来的鸡脑袋,那火红的鸡冠告诉我这是一只公鸡,而鸡冠上那些血疤表示这只鸡的鸡冠血被人放过,这说明这只鸡已经性成熟,可以打鸣了。在他们阴阳先生做的法事里,公鸡往往是必备的东西,只是由于他这么一个佛学之人,却在香案上供奉着刚刚杀生的公鸡,我不知道这是讽刺,还是别有苦衷。
最令我惊奇的,是香案底下的地面上,摆着一张黄色的符布,符布一般是阴阳先生用明黄色的锦缎,用朱砂画上符文和咒文,用来遮盖一些不可见光的东西用的,而眼前的这张符布上面,却有一个小小的稻草人。稻草人的双脚被红绳拴住,身上还淋了些红色的液体,大概也是先前那只公鸡的鸡血。这种方法虽然我不懂,但是根据经验来判断,应当不是什么善举。
过了一会后,苦竹先生从屋里出来了,先是对我们拱手说了声失礼,然后从虚掩的房门,我看到一个女人正一边擦着眼泪,一边注视着边上的床。床上是什么我并没有看见。苦竹跟我们说,二位今天找到寒舍来,是想来兴师问罪呢,还是要来谈谈条件?胡宗仁说,谢谢苦竹师傅昨晚放了我们一马,虽然不确定是不是你做的,但是我们还是先谢过了。苦竹先生手一挥说,你们两个都是年轻人,有些事情我对你们也只是点到为止,论真本事,我不如你们,但是这些邪门歪道的招数,你们就不如我了。我问苦竹师傅,地上那个稻草人是什么情况,能不能告诉我们。谁知道我这么一问,苦竹先生站起身来,面带悲愤地一脚踹开虚掩的房门,把里面那个女人吓了一跳,他冲着我大声吼道,你们看吧!这就是你们给我家干的好事!
我吃了一惊,我没想到我这么随口一问竟然会激怒他,惹毛他可不是什么好玩的是,我下意识的摸了摸我的小腹。
顺着门,我看到床上烫了个十来岁的孩子,脸色有些苍白,但是既然还在床上,说明孩子至少还活着。我问苦竹先生,这是你孩子吗?他发生什么事了。他关上房门,对我们说,这就是我前天想要拿的那个灵魂,用来救命的孩子。我说别人的灵魂怎么能救你家孩子的命呢,这孩子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说这个孩子并不是他亲生的,他自己大概是因为无弊三缺的关系,虽然娶了这个女人多年,但是自己一直没有后代。这个孩子是那个寡妇和先前的丈夫生的两个孩子中岁数小的一个,两个月以前这孩子在学校跟人打球,跑着跑着就突然翻白眼口吐白沫倒地,学校的老师都以为是运动性引发的猝死或是呼吸停顿现象,就一边赶紧把孩子送去医院,一边给他们家里打电话。苦竹夫妻俩知道后,就立刻赶去了医院,医院抢救一番后,孩子的命是保住了,但是还是昏迷不醒。医生也只是说了个孩子脑神经错乱,新陈代谢紊乱等一系列专业的病症,却迟迟说不出孩子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变成这样。苦竹手,后来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就背着他们母子在医院天台山起了个卦,结果才知道,孩子刚刚年满16岁,而那个月恰好是他的“灾月”,而造成这一切的,竟然是因为苦竹的关系。
我问他,是因为你什么关系?他不肯说,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我也不便继续追问,但是我大概能猜测到,这要么跟他师门有关系,要么就跟刹无道有关系。也许是定下了什么奇怪的法则,违者重罚吧。虽然我明知他是刹无道的人,但是看到他这样对待并非己出的孩子,心里还是怀有敬意的。因为一般人很难坐到这么无私的奉献。不过这倒是让我想起了一个故事。
重庆有一条街,叫做杨柳街,这条街的命名是在明朝末年就已经是这么叫了。当年张献忠带军入川,为了树立威信,让民众不敢反抗,于是灭绝人寰的下令屠城。却在屠城过程中,看到一个妇人,背着一个十来岁的孩子,手上却牵着一个几岁大的孩子在逃难。张献忠看到这一幕,觉得很奇怪,因为一般来说,是应该背着比较小的孩子才对,于是他就下令拦下那个妇人,问她道,是不是这个十来岁的孩子是你亲生的而这个小孩子却不是?否则你为什么背着大孩子而牵着小孩子?那个妇人十分害怕,就说,是因为那个大孩子是她的丈夫和前妻的遗孤,丈夫已经去世了,手里牵着的那个小孩子才是她和她丈夫的亲生孩子。张献忠问她为什么要对亡夫的遗孤这么好,那个妇人说因为丈夫什么都没给她留下,就这么一个孩子,她不能辜负丈夫的嘱托,一定要让这个孩子好好活下去。张献忠听后非常感动,感叹一个民间妇人竟然也有这般大德大义,于是就斥开左右,从旁边的杨柳树上扯下一根杨柳枝,递给那个妇人并告诉她,现在就回家去吧,记得把这根杨柳挂在门上,这样我的官兵就不会为难你们家了。于是这个妇人死里逃生,回去就把杨柳挂在了门上,但是这件事很快被传开,那个妇人所在的那条街上,家家户户都挂上了杨柳,于是这条街得以免遭屠城的毒手。
杨柳街,因此得名。
所以在看到苦竹先生这么真切地对待那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孩子,起码这一点来说,他是个值得尊敬的人。苦竹告诉我们,当时他要偷那个死者的亡魂,实际上是因为那个人的八字正好和目前缠住孩子的阴间小鬼八字相克,他只不过是想偷魂几天,让“阴兵对战”,随后才放了那个魂,连同先前已经采集到的十一个亡魂,这样孩子还能得救。他说他为了这一天都准备了一个多月,眼看就要成功了,谁知道被我们在灵堂上那么一闹,还用碗砸了地藏王,错失了这个机会,想要再寻找一个这样的灵魂实在太困难了,时间也来不及。眼看孩子就快不行了,他没有办法,只能杀鸡取血,用鸡血的正阳之气来暂时抵御孩子遭受的折磨。但是他也跟我们坦言,这个方法只能暂缓,无法解决实际的问题。除非现在有一个怨念极重的冤魂,并且甘愿被苦竹指挥退邪,否则别的方法都是无济于事的。
这时候胡宗仁站起来说,苦竹先生,我们坏了你的事,跟你说声抱歉了,我们也相信你不是个坏人,我是说我们所指的坏人,希望今后还能有见面的机会。说完拉了拉我的衣袖,意思是赶紧走吧,免得夜长梦多,知道他不会对咱们怎么样就算了。走到门口,我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于是转头对苦竹先生说,先生,我有个法子,不知道可不可行。他愣了一愣,然后冷笑一声,你们这些和我们做对的人,还能有什么法子帮我?快给我走吧,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转身回屋,对他说:
“苦竹先生,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上现在有个裂头的女阴人!”
第五章 明王
苦竹听后,先是诧异了一下,接着哼哼一声冷笑出来,他对我说,我还当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肯出手帮忙,想不到还是自私自利,想利用这个机会让我拔出你身上的麻烦。然后他提高分贝,快走吧!你真当我是个傻子呢?!
坦白说,我的确是他说的这样,因为虽然自己暂时还能用一些方法制住身上的那个阴人,但是这样拖下去,毕竟是我的一块心病。自从黄婆婆告诉了我这件事一直到站在苦竹家里,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业务在这期间也的确是接到不少,但我始终无法全力以赴。老前辈们以往的告诫总是在提醒我,心里总装这鬼,毕竟不是好事。于是想要摆脱这个女阴人的心情,是非常急迫的。但是被苦竹这么摆在明处这么一说,顿时说得我面红耳赤。
刹那间,倔强脾气又上来了,我带着不屑对苦竹说,这样吧,你先把这阴人弄去救你孩子,完了你再给我放回来。苦竹摇摇头,对我说,且不论你身上这个能不能帮上我的忙,就算能,我也不会这么做的。因为你们惹不起的人,我也惹不起。我虽然是和他们一边站的,但我只是个阴阳先生,靠着手艺赚点小钱,偷鸡摸狗的勾当我也做过,但是我不会以此维生,不到万非得以,我也不会出此下策到去窃魂的。
听到他说不会用我身上的这个阴人,我还是感到有些失望。看来指望他是没办法了,于是我开始说些话,当作告别。我问苦竹先生,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还有那11个灵魂你该当怎么处置?他说,12个缺了一个,还是最重要最后的一个,先前那11个也就只能各自送上路,白白耽误了人家一个月的时辰,会好生伺候着的。听他这么说,我也放心了,也确定眼前这个人虽然无道,但是还是算有良心。于是我转身打算离去,他叫住我,说等等,我画个符给你们。然后转身走到香案前,用毛笔蘸了朱砂,在黄纸上画了个符咒,然后走回我身边,把符咒折成了一个三角形,递给我和胡宗仁。我有些不解,为什么这个几日前还是对头的苦竹,今天会突然给我们一道符。
他告诉我们,这道符是重庆璧山县一个刘姓老道自创的,没有任何打击的功效,是用来躲避的。我说躲避什么,他说你们俩现在都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也尝到苦头了,我们那圈子人,基本上都认得出你们俩,刘家符相当于让你们俩的踪迹在这行里暂时销声匿迹,想要收拾你们的人,即便手捏你们的八字,也没有办法在隔空给你们下血咒。
他强调,这是逃生用的,千万别蘸水。朱砂遇水会花,花掉了符也就失效了。
我问苦竹,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得罪了谁,对方想要收拾我,我带着这道符,他们就不能跟我玩阴的是吗?苦竹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眼神看着我大约几秒钟,嘴里再度冷冷的蹦出一句,赶紧给我滚蛋。
我想我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有些话确实不方便说到明处,隔墙有耳,还是明哲保身为是。于是我跟胡宗仁写过了苦竹,转身离开了他家。
下楼后,胡宗仁对我说,你不要着急,你身上的阴人和我膝盖上的血疤,总能找到办法去掉的。反正大不了就是你被那个阴人搞死我自己也丧命嘛,有什么大不了的。
我白了他一眼,大声说,谢谢啊!你他妈真是会安慰人!
从鱼洞回来的路上,我先后给吉老太、夏老先生还有黄婆婆都打了电话,约他们出来吃饭。一方面大家聊聊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方面我也请夏老先生帮我们看看苦竹给我们的那道符到底是真是假。
夏老先生、吉老太和胡宗仁都是第一次见到黄婆婆,在我介绍说这是我所认识的师傅当中,最厉害的下阴师傅后,他们肃然起敬。黄婆婆是个低调的人,也只是嘴巴上唯唯诺诺的应酬着,其他的时间,就基本上只在吃菜了。席间夏老先生是行家,他帮我和胡宗仁鉴定了符咒,说这符咒虽然是没见过,但是刘家从晚清时期就是在这一代活跃的宗师家族,他们传下来的东西,应当不假。夏老先生提醒我们,防人之心不可无,符咒戴在身上,若是感觉到和以前有明显的变化的话,要立刻摘下来烧掉。
好在苦竹并没有骗我们,那个符,我一直戴到金盆洗手。
那一顿算是吃得清苦,因为黄婆婆和吉老太都是吃素的,我们也就不好意思点什么大鱼大肉,饭后大家聊了聊,胡宗仁也第一次在黄婆婆这个前辈面前说了自己的情况,黄婆婆取了他的八字,承诺会尽可能的帮忙。大家各自分别前,黄婆婆突然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了句,你还是要当心,那个苦竹师傅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是有阴阳眼的,但是他见到你的第一眼,却没有告诉你他看到了什么,我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顾忌或者是他根本就没开眼,你还是当心一点的好。我应承她我会小心的,因为实际上我也注意到这个问题。从相貌上来看,苦竹眉骨突出,符合阴阳眼的标准,再加上从他的养父口中得知,他从小体弱多病,而这一类人,我们称之为“中虚”,原本就是比较容易见鬼的一类体质。既然说好分别,将来互不相犯,这些原因,也只能等到下一次遇到苦竹的时候再寻答案了。
夏老先生问我和胡宗仁接下来该怎么办,胡宗仁说他打算偷偷回成都去见见他的师傅,因为自从他惹事以来,就很少跟师傅联系了,还不敢求师傅帮忙,害怕会挨骂。直到近来他的情况越来越严重,他才知道原来当徒弟的请师傅帮忙消灾也许不是什么坏事。他对我说,如果他师傅邢崖子能够替他解决膝盖的问题,说不定也能够替我驱散我身上的那个阴人。并告诉我,一有消息,他就立刻回来。说完,对我伸出了右手。
这是我第一次跟他握手,手掌还算厚实有力。虽然我和胡宗仁是在一种非常畸形的场合下相识,但是两天两夜以来,我们彼此还是开始接纳对方成为朋友,所以我跟他握手的时候,并没有像老电影里面高手对决,手上暗暗使劲想要捏痛对方那么无聊,只是略微用力,表达我对这个新朋友的认可。
我告诉夏老先生他们,我还是暂时先按照以前的方法生活着,如果遇到什么麻烦事了,就给他们打电话。并且我和胡宗仁约好,每个星期通话一次,因为我们各自调查,如果有新的情况,为了我们共同的敌人,也好互相知会一声。
好几天都没回家,于是我选择了休息几天,在家里好好呆着。
这种日子一直持续到2009年的年底,直到我接到胡宗仁的电话,说他师傅想要见我一面,因为他师傅虽然已经是一个隐退的高人,但是对于他自己的徒弟还是比较关心的。也许是胡宗仁在他师傅跟前说了不少关于我的事,邢崖子师傅觉得既然是徒弟的朋友也就搭把手帮一下,我在电话里问胡宗仁,你的师傅打算帮我什么忙?他说师傅不会亲自出手帮你,他只是让我通知你来一趟成都,剩下的事情他老人家自然会有安排的。当天下午我就买了去成都的车票,到达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我觉得晚上老人家一定休息得比较早,既然自己是来请求大师帮忙的,自然也不必这么玩还去打扰,于是我打电话告诉了胡宗仁,接着我在新南门四川音乐学院附近的7天酒店住下。
据说川音出了不少大明星,甚至包括当年那个人见人爱的玉米。我不大关注娱乐类的新闻,因为我觉得那些游戏不是我这样的小老百姓操心的。所以当2005年我漫步街头,看到一群穿着白色T恤,头发因为烫了而显得很爆炸的小妹妹们拦住我,一定要我掏出手机,给他们支持的李宇春老师投票。而我当时还不知道李宇春是谁,于是就弱问了一句,谁是李宇春啊?遭到一阵深深的鄙视。后来我吸取了教训,开始在网上查询此人究竟何方神圣,继而我大感世事无常,一档好好的超级女声选秀节目,选了几个月,竟然选出个男人。
而且新闻媒体对于他这样一个非常有争议的选手,给出的结论是,他的声音非常特别。于是我纳闷了,这就好像是教堂的童音唱诗班100个孩子正在深情的演唱,而我突然跑到台上,操着我的农村口音与破锣嗓子跟着一起唱,你要问谁的声音最特别,那一定是我。
一直到后来的几年,渐渐发现其实他唱歌还是满好听的,于是开车时在电台听到他的歌,也不会再换台。毕竟人家付出了多年的努力,说什么也是要肯定的。
第二天,胡宗仁来接我,我们去了他师傅家。他师傅的地址我实在不会透露,总之住的是那种古色古香的老街道,成都原本是天府之国,对于历史的保护,比起重庆来说好了不知道多少倍。见到邢崖子师傅的时候,我着实吃了一惊。他穿着一身白衣,夏老先生那种。坐在棋盘前,在我行礼后,他手掌摊开一指,示意我在他面前的位置坐下。问了我一句,会下棋吗?我开始学着赤壁里孔明和公瑾的对白,说了句略懂略懂。于是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和邢崖子师傅就在一盘棋局中度过。我没有孔明和公瑾那么高深的境界,我也无法从棋语中读懂邢崖子师傅是不是想要跟我说个什么,因为我理解他目前的处境,他无法多言。慌乱输掉棋局,才在起身的时候发现了邢崖子师傅身后,一本写着《中的精神》四个字的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