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条淳子看了收件人姓名,点了点头。“我听母亲说起过这封信,内容也有所了解。”

  “请你读一下。”

  “不,这是母亲写给你的。”她将信放在拓实面前,“得知这封信平安地到了你手里,母亲一定会很高兴。”

  “呃……现在情况怎么样?”

  东条淳子稍稍偏了偏脑袋。

  “时好时坏。那么,我们就去母亲那里……”

  “好的。”拓实看着她的眼睛说道。

  拓实跟在东条淳子身后走在长长的走廊上。他发现和式点心的气味一件渗透到房子的每个角落,上次来的时候根本没有留意。

  走到长廊尽头的房间前,东条淳子坐下打开拉门。她抬头看了看拓实,点点头,似乎在说“请吧”。

  拓实朝房间内张望了一下,见里面铺着被褥,东条须美子躺在上面,好像仍闭着双眼。身旁坐着一名白衣女人,这也和上次一模一样。

  “夫人。”白衣女人叫了一声。须美子毫无反应。

  “请进。”东条淳子说道。拓实走进房间,但离被褥老远就坐了下来。

  “再靠近些……”东条淳子道。

  拓实没动。他直直地看着须美子。只见她眨了几下眼睛,又合了眼皮。

  “呃,不好意思,”拓实舔了一下嘴唇,“能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吗?”

  “啊?可是……”白衣女人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东条淳子。

  “可以啊。”东条淳子立刻作出答复,并看着白衣女子,问道:“就一会儿,应该没事吧?”

  “嗯,这个……”

  “那我们就离开这儿。”

  白衣女人仍有些迟疑,但她看了一眼须美子就站起身来。两人离开后,时生也起身走了出去。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后,拓实仍在原地坐了一会儿,须美子也一动不动。

  “嗯……”拓实开口说道,“你睡着了吗?”

  须美子的眼睛依然闭着。拓实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往被褥处移近了一点点。

  “你或许睡着了,可我有些话想到这儿来跟你说,我就说了吧。或许你听不见,那也没办法了。”他搔搔脸,又清了清嗓子,“怎么说呢?总之上次的事很对不住你,很多事情,我当时都不知道。”

  他皱了皱眉头,搔搔头,又拍了拍膝盖,重新注视着须美子。

  “不是你的错。”他说道。

  这时,他觉得须美子的睫毛动了一下。他目不转睛地看着,但她的眼睛依然紧闭,一动不动。

  拓实咽了口唾沫,吸了口气。

  “不是你的错。”他又说了一遍,“虽然风风雨雨的说不清楚,但不是你的错。我的人生只能靠自己,以后,我不会再怪你了,我想说的就是这个。嗯,还有一句。我感谢你生下了我。谢谢。”

  拓实双手触地,低下了头。

  须美子没有回答,似乎还是睡着了,但已经没关系了。拓实今天来到这儿,就是为了这样低头致意。

  拓实吐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想出去叫东条淳子。但一看须美子沉睡的脸,他大吃一惊。

  有什么东西在他胸中破碎了。这破碎要转化为声音脱口而出,但他拼命忍住了。他如石像一般伫立。

  几次呼吸之后,拓实觉得全身的力量都消失殆尽。他将手插进裤子口袋,走近被褥,然后伸出手。

  他紧紧攥着一条皱巴巴的手绢,将颤抖的手伸向须美子的脸颊,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珠。.福哇txt小说.

  

  

  40

  

  “喂,宫本,你看清楚好不好?应该是‘桥本多惠子’女士,你弄成‘多惠予’了。”

  班长指出后,拓实也发现了错误。

  “啊,真的。对不起,我看错了。”

  “你也稍稍动动脑筋好不好?哪里会有‘多惠予’这样的名字?”

  我是想按“多惠子”来捡的,不就是弄错了吗?拓实想这样反驳,但还是强忍住了。

  “对不起。”他摘下帽子看,低头致歉。

  “真不像话,拜托你啊。”班长嘟嘟囔囔地走了。

  拓实咂了咂嘴,重新戴好帽子。他前面有一长排放着活字的架子,他的工作就是看着手边的纸条,捡出指定的活字。这是一个在向岛边缘的小型印刷公司,工厂除了他以外只有两个人。他的身份是临时工,眼下正值盛夏,公司贴出了招工广告。拓实已经工作了一个星期,虽然这种捡取小小活字的工作与他的性格有些不合,但差错也太多了。公司也叫他去搬运大良的纸张,或将印好的东西送给客户,这些工作颇费体力,却令他挺愉快。

  “宫本君,有客人找。”秃头社长从办公室里探出头来叫他。

  “客人?找我?”

  估计是时生,他想。时生在摩托车店打工,负责将二手摩托车堆起来或排成排,是短期的临时工作。拓实听他说过,工作到今天就结束了。估计他结束得早,想过来逛逛。

  走近办公室,他才发现等在那儿的客人是他始料未及的。

  “气色不错啊。”是高仓,他穿着一件衬衫,外罩白色夹克,脸晒得黝黑。

  “哦,好久不见。”拓实低头致意。

  “能谈上十分钟或者十五分钟吗?”

  “应该可以。稍等。”

  拓实跟社长打了招呼,得到了许可。拓实的工资是计件制的,所以即便中途离开,也不好说他什么。

  他们来到印刷公司对面的咖啡店,拓实要了杯冰咖啡。装有“太空侵略者”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他们坐在木质的普通桌子旁。拓实有些手痒,但还是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正在玩游戏的客人。千鹤说过的话至今仍令他耿耿于怀。

  “挑了个非常正经的工作嘛。”高仓点燃烟,略显惊奇地说道。

  “我想,在印刷公司工作,人会显得聪明一些。”拓实老老实实地回答。

  高仓笑了,将烟灰抖掉。可当他抬起头来时,笑容却消失了。“国际通讯公司的事看来要收场了,想告诉你一声。”

  “是吗?特意来告诉我?其实没有必要。”

  “别这么说。我们也有自己的办事方式。抽烟吗?”

  高仓拿出一包红色的好彩牌香烟,拓实说声“谢谢”,抽出一支。工作场所堆放着许多纸张和印刷用的溶剂,是禁烟的。

  “因动用公司交际费购买私人物品,国际通讯公司的社长将以贪污公款罪被捕。也就是说,他将冈部他们在国外买来的东西中饱私囊了。估计冈部也是同样的罪名。”

  “只怕不光是中饱私囊。不是说他用那些东西大肆行贿吗?”

  高仓点点头。“两个邮政官员的名字浮出了水面,他们将被定为受贿罪。邮政省也不能推得一干二净,所以交出了两个牺牲者。那两人反正另有好处,不值得同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