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没什么可准备,只是往一个旧运动包里塞了几件替换衣服和毛巾。时生来的时候就没什么像样的行李。

  临睡前,他们又数了数身上的钱,大约还有十三万。两人各拿上一半。

  “一人六万五千,这也没多少啊。”拓实望着钱包说道。

  “本该是一人十万,都是你胡闹用掉了,才只剩下这么点。”

  “知道了。我也反省过了,你就别老提这事了。我说,”拓实膝行着靠近时生,“上次我也问过,那样的好像真没有了吗?你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什么?”

  “像卡兹拉·海赛克那样的,还有吧?”

  时生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要问多少遍才肯死心啊。那一次也是偶然知道了才用上了。我对赛马根本不敢兴趣。”

  “赛马不行,还有赛艇、赛自行车啊。”

  “那就更不行了。总而言之,那种事就没有第二次,别老指望了。”

  “唉!一次性的好梦啊。”拓实和衣躺在硬邦邦的被子上。

  时生关了灯。过了一会儿,他又嘀咕道:“呃,有句话也许不该问。”他又顿了顿:“算了,还是不说为妙。”

  “怎么了?你还像个男人吗?快说!”

  “噢,千鹤和冈部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拓实坐了起来,扭向时生的方向。“你想说什么?”

  “两人一起消失了,是吧,那不是私奔吗?要是这样,他们的关系……”

  “胡扯!”黑暗中,拓实的牙齿白光一闪,“你是说千鹤三心二意?她可不是那样的人!”

  “可——”

  “其中必有什么蹊跷。你也应该知道,来路不明、形迹可疑的人一个个冒出来,这哪是什么简单的私奔?肯定是冈部这小子干了坏事要溜,把千鹤卷进去了。她本不愿意消失的。”

  “是吗?”

  “难道不是?”

  “可她不是留了纸条?那是千鹤的笔迹,没错吧?写着‘再见’嗯。所以,不管有什么蹊跷,千鹤从你面前消失,还是出于自己的意愿。说白了——”时生又停下了。

  “说下去啊。”

  黑暗中,拓实感觉到时生在深呼吸。

  “说白了,你还是被甩了吧?”

  拓实想反驳,随即又沉默不语。他自己最清楚,时生说得一点也没错。尽管如此,他还是哼了一声。“这件事不见到千鹤怎么搞得清楚!”

  时生没有反驳,只是小声说:“哦。”

  拓实躺下,用毛毯蒙住了脑袋。

  

  

  15

  

  第二天,两人早早起床,直奔东京站。到达后,时生不住地打量四周。“嗯,没什么大的变化,百货商场什么的都没有。”

  “嘟囔什么呢?赶紧买票。”

  拓实刚朝售票处走去,却被时生一把抓住胳膊。

  “绿色窗口在这里。”

  “绿色……要在那儿买?”

  “还要先查一下有没有车次。”时生狡黠地笑了笑,望着拓实,“你该不会没坐过新干线吧?”

  “啰嗦!老出门的人,谁坐那个啊。”

  “对不起。我去买吧。”时生独自前往绿色窗口。

  拓实漫不经心地望着周围,今天是个工作日,旅客不多,身穿西装、精神抖擞的商务人士倒较为多见。他们个个发型整齐,手提着像是装有重要文件的公文包,走起路来也比一般人要快。想必他们就是以这样的气势穿梭在日本各地,不,世界各地。其中年龄与拓实相仿的也不在少数。

  我连像样的旅行都没有过啊!拓实觉得自己似乎被社会抛弃了。

  时生回来了。“车次太少了,真令人失望。‘希望’[注:1992年开始在东海道、山阳新干线运营的特快列车]也没有。”

  “没有希望?什么意思?”

  “啊,没什么。给你车票,特快票和乘车票。”

  “辛苦了。”

  “还有时间,买盒饭吧。”

  拓实跟在迈开脚步的时生身后。看着车票,他发现了一件事。

  “喂,等等。”

  “怎么了?”

  “这车票只到名古屋?我们的目的地可是大阪啊。”

  时生转过身来,双手叉腰道:“你不是答应去东条女士家吗?”

  “去啊。可先得找到千鹤,这可是争分夺秒的事,你明不明白?”

  “即便到了大阪,也不可能马上找到她,还是把该做的事先了结为好。又不费多少时间,顶多半天罢了。”

  “开什么玩笑?现在这样的局面,能浪费半天吗?把车票改成去大阪的。”拓实刚要朝绿色窗口走去,马上又停下脚步,将车票往时生面前一递,“去改成到大阪的。”

  时生伤心地皱着眉。“半天不行,三个小时也可以呀。除去从名古屋车站到那儿的往返的时间,真正能和东条女士见面的时间只有一小时。这也不行吗?”

  “既然这么想见,你一个人去见她就行了。你可能想借此了解一些自己的来历,我可不想知道什么。”

  “这怎么行?这可不行啊。”时生猛地搔头,将头发都抓乱了。

  “怎么回事?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见那个老太婆?”

  “你的人生会因此而改变,我知道会改变。”

  “简直是发昏!猜中比赛,就真以为自己是预言家了?”拓实朝绿色窗口走去。

  “你现在见了她,”时生在他身边说道,“总有一天你会说‘多亏那时见了亲身母亲’,你还会对你儿子这么说的,会两眼放光、自豪地这么说。”

  拓实站住了。他回过头,恰好与时生四目相对,时生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一股莫名奇妙的感情涌向拓实的胸口,与时生叫他赌马时的感觉一模一样。并且,和那时一样,拓实仍无法抗拒这波浪潮。

  “三十分钟。”他说,“只见她三十分钟,再多我决不答应。”

  时生脸上绽开了放心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