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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哟,痛!”

  “当然痛了,要我放手就快回答!”

  “我说。快放手!”

  “你先说,父亲的名字是什么?”拓实又用力揪了一下,时生的脸都扭曲了。

  “木拓……”

  “什么?”

  “木村拓哉。木村就是那个木村,拓是拓实的拓,哉嘛,就是志贺直哉的哉。简称木拓。”

  “为什么要简称?”

  “不知道,或许是这样叫起来方便。”

  “嗯。”拓实放开了手,“慢着,你不是说和我一样也姓宫本吗?怎么你父亲变成木村了?”

  “我本来叫木村时生,但我想叫宫本时生。这其中有很多内情。”

  “看来也是。”拓实在时生面前盘腿坐下。“刚才你突然哭了,我没有问下去。这次哭也不管用了。快,把事情说清楚。”

  时生好像觉得刚在在人前哭鼻子很难为情,他用手理了理头发,嘟囔道:“是有点出洋相了。”

  “你父母不在了?”

  “嗯,是。”时生点点头,“不在这个世界里,再也见不到了。”

  “别用这种古怪腔调说话。是死了,对吧?”

  “这个,”时生稍稍顿了顿,说道,“是啊,去世了。生病。”

  “谁?”

  “啊?”

  “到底是你父亲还是母亲生病死了?总不会一起死了吧?”

  “嗯,不是一起死的,可也差不多,相继而亡。”

  “哦?这真是不幸啊。”

  “他们也不是我真正的父母。”

  “啊?真的?”

  “我好像是个孤儿,他们收留了我,将我养大。”

  “哦。”拓实端详着时生的脸,“真巧啊,和我一样。”

  “嗯,我知道。你本名叫麻冈拓实,生母是东条须美子,对吧?”

  拓实盘着腿挺直了脊背,叉起双手。“就是这里让人别扭——为什么我的事情你全知道?”

  “我父亲临时时对我说,这世上只有一个人与我有血缘关系,叫宫本拓实。他还说了很多宫本拓实的事情,身世、经历什么的。”

  “你父亲又怎么会知道我的事?”

  “这我就不知道了,估计他调查了很多年。”

  “什么目的?”

  “这个,我父亲只说:‘我死后你就去找宫本拓实吧。’”

  “找到了又怎样?”

  “他没说,只说:‘见了面,你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办。’他说完就去世了。”

  拓实将双手在胸前交叉,紧盯着时生。从时生的眼神看,他倒不像在撒谎,但他的话太不着实际,令人一时无法相信。

  “我们有血缘关系?”

  “嗯。”

  “什么样的?这话说来没劲,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只有那个姓东条的老太婆了。难道你与她也有血缘关系?”

  “虽不能肯定,但我想不是这么回事。我父亲说过,这世上与我有血缘关系的人只有一个。如果加上东条,不就有两个了?”

  “这倒也是,但你父亲说的也不见得都是真话。”

  “嗯。”时生垂下眼帘。

  拓实不知道该不该相信时生。听说陌生的地方有人在调查自己,他觉得不是滋味。突然冒出一个素昧平生的青年,说和自己有血缘关系,也令他摸不着头脑,甚至怀疑这是个圈套。可看看时生,有多少有点亲切的感觉,至少可以认为他对自己并未抱有什么恶意。

  “你现在干什么?上学?”

  “啊,不。算是灵活工作吧。”

  “灵活工作?那是什么玩意儿,没听说有这种工作啊。”

  “不是工作的名称,就是不断换地方、打零工的意思,以前叫自由职业者。不知道吗?”

  “不知道。”

  “哦……也难说。”

  “不就是无业人员吗?”

  “嗯,简单来说……”

  “无业就无业呗,还拐弯抹角地装什么蒜?哼,年纪轻轻就是个无业游民啊。”说着,拓实忽然想起了什么,搔了搔头,“我现在也没资格说别人。”

  “听千鹤说,你好像在不停地换工作?”

  “不是我要换,怎么说呢,是找不到适合我的工作。总有能使我发奋努力的工作吧。”

  “快要找到了,肯定。”时生充满信心地点了点头。

  “真是这样就好了。”拓实擦了擦人中,感觉还不错。每当他说起对工作的考虑,谁都批评他太过乐观了,若抱着这种观念,什么工作都作做不长久。“本就没有什么适合自己的工作”,“要改变自己,去适应工作”——听到的都是这些话,就连千鹤也在用轻蔑的目光看着他。时生是第一个肯定他的想法的人。

  “你家在哪里?”

  “吉祥寺……以前。”

  “什么意思?”

  “曾经在那儿住过,直到父母去世为止。”

  “现在呢?”

  时生摇了摇脑袋。“现在没有家。”

  “那你之前都睡在哪里?”

  “各种各样的地方,车站候车室、公园之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