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她们口中的“丑八怪”少女抬眼看着她。

  余巧愣了好一会儿,她一个女孩子,竟然有一瞬心跳都加快了。

  事实上,她们说话那么大声,喻嗔在门外都听见了。

  喻嗔走进去,她看了一眼两个说坏话的新室友,从她们身边路过,这次是真的没有半点儿打招呼的想法。

  范书秋和朱弈叶的呆呆看着她。

  半晌,朱弈叶脸色难看了两分。

  范书秋也不自在。

  不是吧?这么好看。

  *

  于此同时,衡越也开学了。

  伊庆一大早看见柏正在教室的时候都惊呆了,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鸡蛋,结结巴巴打招呼道:“正、正哥,新年好。”

  说完了才发现年都过去好几天了,伊庆连忙补充道:“不是,我是想说开学好。”

  柏正看他一眼,心情倒是不错,看这个蠢物都觉得顺眼许多。

  伊庆都来了,喻嗔估计也快了。

  他扬了扬下巴,示意小学生一样老老实实站他身边的伊庆坐下。

  伊庆惶恐坐下。

  柏正有些不爽,他下意识摸摸自己脖子。那里的穷奇已经洗干净了,五次重复洗文身,现在脖子上只剩一小片红肿和一条浅浅的伤痕。

  早晨出门他挺满意的,文身也洗了,现在她会不会觉得他没那么坏了?

  柏正问伊庆:“蠢货,我看起来还很凶吗?”

  伊庆连忙回头:“不凶。”

  在少年极其具有压迫感的眼神之下,伊庆竖起大拇指,给柏正吹彩虹屁:“正哥怎么能叫凶呢,正哥这个气质叫威武。”

  柏正气笑了,一脚踢在伊庆椅子上。

  伊庆委屈又惊恐,他哪里说错了吗?

  好在没一会儿乔辉和庞书荣来了,背锅侠辉哥一来,伊庆的压力瞬间减缓。

  乔辉笑嘻嘻道:“正哥,伊庆。”

  乔辉看见柏正修长的脖子,惊讶地说:“正哥,你文身真洗完了啊?”

  柏正嗯了一声。

  庞书荣也忍不住看了过去。

  “我听说洗纹身特别痛,还要洗好多回,真的假的啊?”

  柏正抬眼,懒懒说:“你试试?”

  乔辉连忙摇头:“我就算了,我怕痛。”洗文身要反反复复折磨,他可下不了决心对自己那么残忍。

  乔辉坐下,突然看见柏正的书桌。

  他愣了好半晌:“卧槽,正哥,你买那么多本子做什么?”

  柏正的书桌里,几乎堆满了各种本子、书籍。他随手抽出一本,卧槽,还带花儿的!下一刻乔辉被柏正一支笔砸在手上。

  柏正说:“碰什么呢,拿开你脏手。”

  乔辉心想,不是吧一个本子你这么宝贝!

  庞书荣勾过乔辉肩膀,挑眉小声说:“我们学校开学不是不发本子吗?”

  体校和普通学校不一样,作业本需要学生自己买。

  乔辉总算反应过来了:“给喻嗔买的啊。”

  庞书荣笑得贼贼的:“看不出来啊,辉哥也有一点就通的一天。”

  乔辉说:“滚滚滚。”

  想了想,他咋舌:“这么多本子,怕都够写两年了吧。”

  庞书荣说:“正哥有钱。”

  几个人打打闹闹,柏正又和他们打了会儿游戏。

  老唐走进教室,开始上课。

  乔辉压低声音,挤眉弄眼道:“正哥,你什么时候去送本子啊?”

  柏正懒懒道:“等她来找我。”

  小姑娘那么乖,开学总得和他打声招呼吧,何况他的那条恶龙项链还在她那里,柏正等着她来问。

  乔辉说:“哦。”他好怀疑,喻嗔小女神真会来找正哥吗?

  直到第二节 下课,他们都没看见喻嗔人影子。

  柏正明显有些烦躁,打游戏追着对面ADC疯砍,对面破口大骂,估计快被戒网瘾。

  庞书荣看一眼柏正,没吭声。

  果然,没两秒钟,柏正扔了手机,一言不发往楼上跑了。

  身后传来几声闷笑。

  “哈哈哈哈我就说正哥忍不住,这是第二节 课!伊庆,给钱给钱。”

  柏正走到四班门口,成,算他输了,她不来找他,他去找她总可以吧。

  上次那个意外的拥抱,让他好几天辗转难眠,简直想见她想疯了。

  他目光往四班教室一扫,却没发现喻嗔。

  相反,整个四班空前安静,气氛有几分低迷,完全没有开学应该有的闹腾和喜庆。

  柏正视线从每个人脸上划过,眼里的笑意渐渐消失,他似乎明白了什么,那种不太好的感觉像阴暗的沼泽,一瞬间侵蚀了他。

  四班的人看着全校最可怕的十五班恶龙,面面相觑。

  最后,桑桑从位子上站起来,鼓起勇气走到柏正面前。

  她走到门口,那时候冬寒仿佛还没过去,风中都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

  空前安静的氛围中。

  桑桑战战兢兢开口:“你是来找喻嗔的吧?她……”

  柏正打断她的话,似乎无所谓道:“她不在的话,我下节课再来找她。”

  他转身就走。

  桑桑追出去,喊了一声:“柏正!”

  少年眼眶发红,拳头紧握,背对着她停下。

  别说。

  他不会信的。

  “喻嗔转学去三中了,她让我替她说一声,谢谢你上学期做的一切。”

第34章 栽了吧

  这句话一出, 空气似乎都变安静。

  桑桑看着柏正背影,莫名有几分忐忑。

  他突然动了, 猛地往楼下跑,桑桑吓一跳,站在走廊上往下看。

  柏正去车棚,头盔都没戴就要离开。

  上课铃声响起,桑桑担忧地想, 完了,不会去找喻嗔算账了吧。再傻桑桑也看出柏正不对劲, 以前恨不得把学校搅得天翻地覆的少年,竟然做了一学期安全维护员,今天她才想明白柏正是为了谁。

  摩托车一个拐弯,开出了学校。

  早春的风吹在脸上,刺骨的冷,比冬天更甚。衡越外面路两旁行道树还没抽芽,有种光秃秃的孤寂感。

  柏正的车速很快,难以克制的愤怒感在心中嘶吼。

  他很想质问她为什么, 他已经在努力改变了, 一整个冬天,他成了自己口中的傻逼玩意儿,站在校门口的寒风中, 维护衡越的秩序。

  洗文身那么痛, 他一声也不吭, 只期盼她明白他会慢慢变好的。

  他把母亲要杀他的刀痕暴露出来, 希望她看他时,眼睛里多一分光亮和满意。

  最他妈可笑的是,当她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候,他还在为新年那个拥抱暗生欢喜。

  柏正这辈子,总是被人放弃。

  他以为至少喻嗔不会的,她那么好,那么温暖,笑一笑整个世界都明媚起来了。

  但是心脏空寂的痛,一遍又一遍告诉他,他再一次被放弃了。

  他感受到血液疯狂冲击血管,带着苦涩又冰冷的痛。他做了一个可悲可笑撒谎的傻瓜,然而十八岁这年的春天,世上依旧没有一个人爱他。

  三中到衡越三十分钟车程,柏正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他们门口。

  他长腿一跨走下来,三中门卫根本拦不住他,学校里面,穿着校服的学生都在指指点点说他。

  “那个人骑车来的啊,不是三中的吧。”

  “看上去像混混一样凶,离他远一点。”

  他脚步渐渐停下来。

  柏正抬起眼睛,三中陈旧的教学楼拉上培养学生品行的话。

  “一年之中务求不虚度一日,一日之中务求不虚度一时。”

  校园书香气满满,隔壁传来朗朗整齐的读书声,当他迈进这个校园,却发现自己再不能前进一步。

  三中地面很干净,没有一个学生乱扔垃圾,更远的地方,上体育课的学生排队整整齐齐,校服也很好看。

  他在兜里的手,慢慢捏紧烟盒,轻轻颤抖。

  他给不了她这些。

  这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他像个小偷,偷了她一学期的光阴,却还妄想她能长长久久陪他待在深渊之中。

  柏正转身,在门卫惊骇的视线中,走出了三中校园。

  门卫看着他背影,长长舒了口气,放下手中电话,心想:太吓人了,还以为是来砸场子的呢。

  柏正回到衡越,走进教室的时候,庞书荣他们都看着他。

  “正哥你没事吧?”

  他们发现柏正没回来,就知道事情不对,一打听发现喻嗔竟然都转走了。

  柏正说:“没事啊。”

  他翘腿坐下来,往后面一躺。伸手问乔辉要了个口香糖。

  少年嚼着口香糖,漆黑的眸盯着自己的课桌,里面放得整整齐齐,是女孩子可以用好几年的漂亮本子。

  半晌,他把它们都拿出来:“伊庆,你书篓给我,回来重新给你买一个。”

  伊庆连忙把自己书篓腾出来给他。

  几个人都安安静静看着柏正,柏正收好本子,又从后门出去了。

  乔辉小声说:“他怎么了?”不发脾气不骂人不打人,好反常啊。

  庞书荣看着少年抱着书篓走远的背影,叹息一声:“栽了吧。”

  *

  喻嗔放学,七班的班长给她说:“喻嗔,老师说门卫室有人找你,说要给你东西,你过去一下。”

  喻嗔道了谢,把笔盖合上,走出教室。

  在她身后,形形色色的目光看着她。

  等她走了,才小声讨论道:“新同学好漂亮啊天呐,她今天来我就想说了,比高三的吴君衫还好看。”

  “漂亮就有距离感,你看我们班除了班长谁敢主动和她说话。”

  “听说她是衡越来的,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不会是衡越吧,赵老师说她上学期考了总榜第五,衡越的人哪来这种本事。”说话的女孩子捂住嘴,在同伴耳边小声道,“要是说她谈恋爱本事第一我倒是信,估计很多人哪怕犯校规也肯。”

  聆听的女孩子羞红脸,两个人打闹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