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兄叹道:“如今这些水贼对李村无辜百姓出手,更设计伏杀前来救援的文登衙役。不止如此,竟图谋血洗文登重镇,可谓罪大恶极。”

  话音刚落,周平泰跪地哭道:“三位大侠有所不知,这郑狗贼一窝残忍奸猾,无恶不作!想当初这郑狗贼四兄弟之父郑柏,曾在周少爷手下干活。十六年前,这厮因擅害来往商贾被周少爷逐出周家军。不曾想,他竟带几个手下告发少爷密谋之事,害少爷被文登县令判了死罪!幸亏成公子出手相救,才救下周少爷一命。五年前郑狗贼四兄弟入伙,先有老三滥杀商贾,后有老大煽动周少爷洗劫李村,讨了周少爷一顿臭骂。若是周少爷彼时从了成公子苦劝,斩了郑狗贼,还怎会留此祸根!”

  蒲先生听罢问道:“敢问两年前郑贼怎生害了周海龙?”

  周平泰哭道:“郑如龙蛊惑周少爷对李村出手,被骂得狗血淋头。之后一天,他赔笑称自己少不更事,已设好宴席,为周少爷赔罪。周少爷大喜,丝毫不顾成公子劝阻,竟与成公子两人只身赴宴,却不料郑如虎早在饭菜中下毒。郑狗贼趁时机成熟,便鼓噪喝令众人袭杀周少爷。周少爷抽过侍卫佩刀拼死抵住,护成公子逃走。待我风闻周少爷赴宴被害,率领众家将救护时,正迎见右臂被砍去,左臂护住成公子,死命奔逃的周少爷。我命家将抵挡追兵,独自护送周少爷与成公子逃来此处。

  周少爷身负重伤,奄奄一息,他与成公子轻道一声抱歉便撒手人寰。成公子哭得悲痛欲绝,我与他搭话时,却见他咳血不止。成公子道他身中必死之毒,已是死人。我当即傻了眼,问他如何是好,他道此间海贼皆反,我等大势已去。我急得直流泪,不想成公子竟开口道,我当待他咽气时,将他与周少爷二人首级割去,献与郑狗贼称臣。我不答应,他竟道:‘海龙不听我言以致如此,你也不肯听么?你当就此混入郑狗贼旗下,伺机为诸位报仇!’言罢他竟倒在周少爷身上没了气。我,我一时没了主意,只得……”言至此处,周平泰泪如雨下,哭声惨绝。

  足有半晌,周平泰方才说道:“待我提周少爷与成公子首级见郑如龙,他大喜,称我识得时务,便留我在此。周少爷的亲兵见我如此,纷纷破口大骂,当即扑上前要杀。郑如龙将我护住,命家将将少爷亲兵统统斩杀。随后他手提周少爷首级大叫,叱令其余人马听他命令。我原以为军中尽是反清义士,不想大半人等竟纷纷叫好,拥立郑如龙狗贼为首。只有将近百人不愿投靠,沦为奴隶终日劳作。我在军中受尽唾骂,忍辱至今尚未自尽,只求与周少爷报仇。不想郑如龙狗贼身强力壮,亲兵护卫戒备森严,我无从寻得下手时机。如今三位大侠犹如神兵天降,请助我斩郑狗贼报仇!”言毕,他竟“咚咚”磕起头来。

  我三人忙将他扶起,槐兄道:“周先生大可不必如此,此间我等正有替天行道之意。但,听周先生所言‘助我斩贼’,想是早有计划?”

  “有,有!”周平泰喊道,“我早捣坏郑如豹房锁,如今房门一拉便开。若我等夜刺郑如豹,取牢房钥匙将周家旧部尽数放出,定可破郑家军!”

  “沦为奴仆的周家旧部,尚有多少人健在?”槐兄问道。

  “共有六十一,”周平泰悲痛道,“六十人。今日有一人在下午遭郑如豹手下恶贼打杀。”

  “六十名手无寸铁之人,怎与数百凶恶海贼相争?”槐兄问道。

  “在顶层,郑如豹设有一间军械所,堆满刑具刀斧。”

  槐兄颔首:“不错。之后如何?”

  “全副武装杀出,尽斩郑家走狗。”周平泰咬牙,恶狠狠道。

  “没了?”见周平泰无言,槐兄问道。

  周平泰面露尴尬:“大侠,此计不成么?”

  槐兄苦笑:“那却未必。只是实在有欠考虑!”

  周平泰哭道:“只因我无从袭杀郑如豹,一切便是水中探月。”

  “今日海贼尽情狂欢,定醉卧不起。此计虽不够缜密,却有成功可能!”槐兄与周平泰拍拍肩膀,道:“何况当下有两名大枪好手,一名身怀百步穿杨之能的神射手,确有机会。”

  槐兄言罢略加思索,却歪头道:“那些乌合喽啰不值一提,我却十分忧虑今夜滴酒未沾的郑如龙亲兵。周先生,敢问天井底部,可有兵器库?”

  “有,大侠意欲何为?”

  槐兄无奈摇摇头:“我本谋划我四人即刻行动,冲下杀这些酒醉海贼一个措手不及。但想那些亲兵可即刻武装,郑如龙又亲临,想必不可硬拼。”

  周平泰道:“若趁亲兵入睡时下手如何?”

  槐兄摇头:“此类情形我在山贼处做内应时曾有经历。若在出征之前滴酒不沾,怕是要枕戈待旦。若引最底层海贼精锐惊起,聚众抵御,我等在高层绝地毫无退路被迫应战,怕是死局。”

  蒲先生听罢,低声道:“既然亲兵最为棘手,容我献丑,不如等明日一早,郑如龙、郑如虎率领亲兵离去时下手如何?”

  槐兄闻言一愣。忽连声道:“妙计!妙计!此法可行!”

  蒲先生忙道:“只是随口一提。若待到天明我等方才行动,可会太迟?”

  槐兄面上的欣喜之色登时消散,垂眼道:“不假。我等搭救周家旧部,再分予兵刃武装要花不短时间。在清晨如此行动,难免生变。”言罢槐兄又垂头沉思片刻,开口道:“周先生,我听郑如豹常彻夜毒打周家旧部,惊扰众多海贼,可是真有其事?”

  “实有!”周平泰答道,“郑如豹残忍之极,常在夜间鞭打周家旧部取乐,惨叫声不绝于耳。我听闻顶层之下的郑如龙部,因夜间常常传去惨叫深有怨言。”

  槐兄顿时眼前一亮:“如此说来,即使顶层在夜间传出惨叫,下层海贼也并不会疑心?”

  “魏槐兄,莫非!”蒲先生惊道。

  槐兄眯眼一笑:“正是!周先生,若我三人待到海贼散席睡去,先袭杀郑如豹,放出周家旧部全副武装,再尽斩郑如豹手下恶贼。其间不免传出几声惨叫,可会引来怀疑?”

  周平泰忙道:“不会!不会!郑如豹嗜杀残暴,又酷好包庇手下。曾有下层喽啰因不堪夜间吵闹,拍门抱怨。不料郑如豹部下喽啰当即开门,一刀将那找上门的喽啰刺死。而郑如龙与郑如豹交涉未果,此事落得不了了之。自此往后,下层喽啰只私自议论郑如豹丧心病狂云云,却丝毫不敢再公然过问。”

  槐兄咧嘴一笑:“好极。我等便先斩郑如豹部,得手后按兵不动,伏在上层伺机待发。等清早郑如龙、郑如虎、郑如彪携亲兵离去时蜂拥而出,斩杀宿醉未醒众贼,定可成功。”

  “其余海贼怎办?”我问,“若海贼出海跑去李村,见郑柏被害,李村定遭血屠。”

  槐兄笑笑:“此事我已有准备。我等可在天井处聚柴生火,贼人见老巢山中浓烟滚滚,岂有不顾之理?待贼人回军,我等便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周平泰闻言大喜:“甚好,甚好!幸有三位大侠在此,大仇眼看可报!”

  我却问道:“依郑如虎之意,明早出行的精锐亲兵与郑如虎本部海贼共有百人,我等救出周海龙旧部方才有七十人不到,当如何应战?”

  只听蒲先生答道:“命周家旧部执锐,在廊上石舍内设伏如何?若引贼人上廊追击,见机喝令石舍内众人一齐砍出,可一战而破乎?”

  槐兄惊道:“妙计,妙计!果不愧是狐鬼神探!届时我与飞兄两人在洞口持枪,引诱海贼追杀至廊上,再两面夹击,此计可成!”

  蒲先生抱拳道:“若寻着弓矢,我也可在高层廊上狙杀众贼。届时众贼便是三面受敌。”

  槐兄大喜:“行得通!如此我等便是将众贼一分为三,逐一击破,正应兵法之道。只是不知李村人质藏在何处?此间既有全身而退之策,我等当解救人质而返。何况其中若有习武之人,也可做个即战力。况且当初虽是托辞,但我毕竟答应仲业,当救他亲妹而返。”

  蒲先生笑道:“当然。若我等破贼得胜,行船返回李村时候,也需村民做个向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