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是老爸我。最近还好吗?”听筒里传来了敬一开朗的声音。

  “嗯,还行。”

  “是吗?我刚刚听你姑妈说了,说是那边似乎出了点事。你怎么不跟你妈说呢?昨晚你妈不是给你打过电话了吗?她问你有没有遇上什么事,你不是还说没什么的吗?”

  因为很烦。恭平好不容易才把这句话咽回了肚子里。

  “我觉得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啦。”

  “不是吧?都死人了,还不够大啊?对了,你没事吧?”

  “什么没事?”

  “不是整天都有警察进进出出的吗?你心里不会觉得不安吗?不会感觉不能出去玩很闷,也不能专心学习吗?”

  “没这回事啦。玩我也玩了,作业我也做了。”

  “是吗?要是觉得待在那边不舒服的话,那你可要老实说哦。”

  嗯。恭平嘴上回答了一句,但心里却在想:就算我回答说我在这边待不住又能怎样?难不成你还能让我到大坂去?之前不就是因为不能让我跟去,所以才把我送到姑父姑妈这儿来的吗?

  “那,你还能在那边再待一段时间吗?”

  “嗯。”

  “好,我知道了。你把电话给你姑妈吧。啊,等一下,你妈有话要和你说。”

  “别说了啦。昨天不是才刚和她说过话的吗?”

  恭平把子机递给了节子。节子和敬一聊了几句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敬一是不是很担心?”重治问道。

  “感觉也不是。他那人做事总是一根筋,估计现在也是满脑子工作的事吧。”说完,节子看了看恭平,“你想在这里待多久都没事,不过要是你想到你爸那边去的话,你可要跟我说哦。姑妈我会立刻给你爸打电话的。”

  嗯。恭平点了点头。

  “好了,我也差不多该去泡澡了吧。”重治终于站起了身。

  节子回到了厨房里。这下子,起居室里终于只剩下恭平一个人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时机。

  打开房门,确认了走廊上一个人都没有之后,恭平拉开了电视机旁的柜子抽屉。抽屉里,随意地放着一把带着块大木牌的钥匙。恭平把钥匙拿了出来,塞进了短裤的兜里。

  之后,他关掉电视,拖鞋也没穿就出了房间,光着脚冲过走廊,横穿大堂,坐上了电梯。恭平觉得自己的心脏在怦怦直跳,但这却不光只是因为刚才的那阵跑动。

  恭平坐着电梯来到三楼,敲响了“云海之间”的房门,片刻之后,屋里传出了开锁声,房门打开。门后站着的人正是汤川。

  你看。恭平掏出了那把钥匙。

  “辛苦你了。有多长时间?”

  “我想趁着姑父还没泡完澡就把钥匙还回去,大概二十分钟吧。”

  “那就够了。走吧。”汤川同样也光着脚走出了房间。虽然旅馆里再没有其他的旅客,不必担心会被人听到脚步声,但他这么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

  汤川没坐电梯,顺着楼梯爬上了四楼。可上了四楼之后,他却向着与恭平的预想完全相反的方向走去了。

  “博士,你要上哪儿去?”恭平问道。“‘虹之间’在这边啊?”

  汤川停下了脚步:“‘虹之间’?”

  “你不是要上那个死掉的大叔住的房间去看看吗?”

  听汤川恳求自己去偷主管钥匙的时候,恭平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时汤川的回答是:想到某间房间里去看看。听了汤川的回答之后,恭平就一直以为他是想到那位摔到岩石地里死掉的旅客的房间里去。说句实话,恭平自己其实也挺想进去看看的。警察在门上贴了“禁止入内”的那张条子,反而更加勾起了恭平的好奇心。

  可是,汤川却摇了摇头,说道:“我没说要去那间房间。”

  “那你要去哪儿?”

  “跟我来,你自然会知道的。”

  汤川在“海原之间”门口再次停下了脚步。

  “这里?”

  “没错。”汤川从衣兜里掏摸了一番,“你把这东西戴上。”

  那是一双白手套。手套是大人戴的尺码,所以恭平戴起来感觉有些宽松。

  “抱歉,我这儿没有小孩儿戴的尺码。你就尽可能……别去碰房间里的东西吧。”

  “你到底想干吗?”

  汤川想了一下,说道:“我要稍微做点调查。”

  “调查?调查什么?”

  “一些物理学方面的调查。这家旅馆的构造让我觉得很感兴趣,或许还会有助于我的研究,所以我想要稍微调查一下。”

  “既然如此,那你干吗不直接去跟我姑父说?”

  “这可不行。最近警察动不动就跑到这里来,要是你姑父把这事告诉了警察的话,那些家伙就会揪着我问个不休了。这种浑水我可不愿去淌——把钥匙给我。”

  “做名学者也真不容易呢。”恭平把主管钥匙递给汤川。

  “整天只顾着轻松的话,是没法抓住真理的。”

  汤川打开门锁,推开了房门。他用手摸索着打开了电灯的开关,走进了屋里。恭平也跟着走了进去。屋里没开空调,感觉又湿又闷。

  整间房间的面积,和恭平住的那间差不多。汤川站在门口,在屋里环视了一圈之后,蹲下了身。他伸手在榻榻米上抹了一下,之后盯着手套看了一阵。

  “你在干吗?”

  “没干吗。我听说这间房已经很久没人住了,所以心想里边会不会已经积上了灰尘。不过看样子他们还是经常会来打扫这里的。”

  汤川走到窗边,拉开了窗帘。恭平站在他的身后,也探头朝窗外望了一眼。窗外,就是前几天夜里恭平和姑父两人放烟火的后院。

  “我记得你说过,你那天还和你姑父一起放过攀升烟火?”

  “嗯,还放了五发呢。”

  “当时,这一侧的房间窗户全都是关着的吗?”

  “嗯,关着。”

  “你确定?”

  “确定。如果一不留神,让烟火窜到房间里去,那可是很危险的啊。所以,当时我和姑父两人一起确认过,是否有那间房的窗户开着的。除了窗户,我们还把所有烟火可能会窜进去的地方都盖上了盖子。”

  “是吗?”汤川点了点头,“当时这间房间的灯是不是开着的?”

  “灯?”

  “你们确认是否有窗户开着的时候,这间房间的灯是开着的吗?”

  “呃……”突如其来的问题,让恭平感觉到有些困惑,“我也不大记得了。”

  “和今晚一样,那天夜里,旅馆这一侧的房间应该都是空着的。如此一来,从后院抬头仰望的话,整栋楼的窗户应该都是一片漆黑的才对。”

  恭平并不是不明白汤川这话的意思,可是,当时他却根本就没想那么多。有没有哪间房间的灯是亮着的呢?好像有吧。恭平自己也不大记得了。

  无奈之下,恭平只好照实回答。汤川默默地点了点头,拉上了窗帘。之后,他一边盯着房间的墙壁,一边开始在屋里踱起了步。踱步时,他不时用拳头敲打一下墙壁,听一听声音。

  “这栋楼已经有好些年头了吧?大概是什么时候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