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听听吧。”说完,汤川喝了口咖啡。
“过滤器和软管上并没有检测到有毒物质。不过同时确认,即使确实曾经下过毒,也会因自来水的多次冲刷,导致检测结果正常。更大的问题还在后面。”歇了口气,薰再次看着文件说道:“因为过滤器和软管表面附着灰尘等长年积累下来的污垢,从这一状态来看,最近有人触碰过的可能性极低。也就是说,如果有人曾经取下来过,就必然会留下痕迹。另外还有些补充材料,案发后不久,鉴证科就调查过水池下方,当时调查的目的是为了寻找有毒物质。当时他们曾经动过放在过滤器前面的旧洗剂和容器类,据说地板上就只有放置这些东西的地方没有灰尘。”
“简而言之,就是在最近一段时间里,不仅过滤器,就连整个水池下方甚至都没人碰过,是这样吗?”
“鉴证科的观点就是这样的。”
“这也算是在我意料之中。在我刚看到他家水池下方时,也有同样的印象。好了,我让你确认的应该还有一件事的情况吧?”
“了解。您是问是否有可能从水龙头这一侧往净水器里注入毒药,是吧?”
“相比之下,这个问题更重要。答案呢?”
“说是从理论上或许可行,但在现实中却并不可行。”
汤川喝了口咖啡,或许因为太苦,他撇了撇嘴。
“老师您的观点是凶手或许是用类似胃镜的细长吸管状的东西穿过水龙头,通到净水器的软管里,然后将有毒物质注入吸管中。但实际上不管怎么弄都无法成功。具体原因在于,通向净水器一侧的分支口几乎呈直角,无法让吸管顺利通过。如果能做成一个头部可移动的特殊工具,或许还有些可能……”
“够了,我知道了。”汤川挠了挠头,说道,“本案的凶手是不会如此大费周章的。看来净水器一说也得就此放弃了。原本还以为这会是一条不错的设想,看来必须再次转换思路了。肯定是哪个地方还存在着盲点。”
汤川把咖啡壶中剩的咖啡全部倒进了自己杯里,或许是手有些抖,洒了一些出来。薰听到了他咂舌的声音。
原来他也会感到焦躁不安啊,她想。或许他正在为自己连毒到底下在哪里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无法解开而感到恼火吧。
“名刑警在干吗呢?”汤川问道。
“到真柴先生的公司去了,据说是去打听情况。”
“嗯?”
“草薙先生他怎么了吗?”
汤川摇了摇头,啜了口咖啡,说道:“没什么,前两天我和草薙在一起的时候见过真柴太太了。”
“我听说了。”
“当时我和她稍稍谈了几句,感觉确实是一位美女,而且韵味十足。”
“老师您不会也对对美女没有免疫力吧?”
“我只是作出客观评价罢了。话说回来,我倒是有点担心。”
“发生什么事了吗?”
“上学的时候,他曾经捡过猫,是两只刚出生的猫崽,当时两只都已经相当的虚弱了,谁都能一眼看出是难以养活的了。可他还是把它们带回了社团活动室,不惜翘课照顾它们。他找来个眼药水瓶,千方百计地给 它们喂牛奶。不久有个朋友劝他说,不管如果照料都是活不长久的,而他的回答是‘那又怎样’。”汤川眨了眨眼,把视线投向了半空中,“那天盯着死者太太的眼神就和他照顾猫时的一样。他已经从死者太太身上察觉到了一些什么,而与此同时,我猜他心里也是在想着那句‘那又怎样’。”
18
在柜台前的沙发上坐下后,草薙看了看靠墙放的一幅画:鲜红的玫瑰浮现在一片黑暗之上。他总觉得这画似曾相识,应该曾在什么洋酒的标签上看到过。
“您看什么这么认真呢?”坐在他对面的岸谷问道,“幅画和案件可是全无关系哦。您仔细看看吧,左下角不是还有个签名吗,可是个外国人的名字。”
“我知道。”草薙把目光从画上移开了。其实他根本就没注意到那签名。
岸谷不解地问道:“您说,真的会有人收藏自己以前的恋人画的画吗?换了是我,早就扔掉了。”
“那是你吧?真柴义孝可未必如此。”
“那就算没法放在家里,也不至于会拿到社长室里来吧?挂这样一幅画,会让人静不下心来的。”
“未必要挂墙上。”
“不挂墙上,还要拿到公司里来?这感觉又更怪了。如果让员工看到了,解释起来也很麻烦的。”
“就说是别人送的就行了。”
“如果这么说,反而更让人起疑了。既然有人送画,就应该挂起来才合礼数嘛,因为送画的客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来访的。”
“你怎么这么烦?真柴义孝可不是这种类型的人。”
就在草薙提高声调时,一位身穿白色西服的女士从前台旁的入口走了进来。她留着短发,戴着一副细框眼镜。
“让两位久等了,请问哪位是草薙先生?”
“是我。”草薙连忙站起身来说道,”百忙之中还来打扰您,实在是万分抱歉。”
“不,辛苦你们二位了 ,”
她递来的名片上写着“山本惠子”,头衔则是宣传室长。
“听说二位是想看一下前社长的私人物品,是吧?”
“是的,能麻烦您帮个忙吗?”
“好的,请到这边来吧。”山本惠子把两人带进了一间牌子上写着“小会议室”的房间。
“不去社长室了吗?”草薙问道。
“如今新社长已经上任了,只是今天他有事外出,无法接待两位,还望见谅。”
“那就是说,现在社长室已经重新修整过了?”
“在前社长的葬礼结束后,我们就已经整理过了。与工作有关的物品都保留了下来,私人物品就全部搬到这里来了,计划找个合适的时间送回他家去。我们并没有随意处理或丢弃过任何东西,对所有物品都一一请示过顾问律师猪饲先生后作出了稳妥的处理。”
山本惠子不苟言笑地说道,语调生硬,带着戒备心。在草薙听来,字句之间似乎隐含着“真柴之死与公司无关,怀疑我们消灭证据是匪夷所思的”的意思。
小会议室里放着大大小小十来个纸板箱,除此之外,还堆放着高尔夫球杆、奖杯、足底按摩器等等。一眼看去,并没有发现绘画之类的东西。
“可以让我们检查一下吗?”草薙问。
“当然可以,二位请自便。我去拿饮料过来,不知二位想喝点什么?”
“不,不必了,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是吗?那好吧。” 山本惠子 说完,一脸冷峻地走出了房间。
岸谷等她啪嗒一声关上门后,耸了耸肩,说道:“看来不大欢迎咱们啊。”
“这世上哪有人会欢迎干咱这行的人啊?能答应我们的要求就算不错了。”
“就算如此,案件如果能尽快侦破的话,对他们公司不也有好处吗?她就不能别绷着张扑克脸,稍稍带点笑容吗?”
“就公司而言,只要案件本身被人们淡忘了,那么不管最后有没有破案都无关紧要。相比之下,还是我们这些刑警进进出出更令他们头痛。如今刚换了新社长,公司上下风气一新,可偏偏这时刑警又找上门来,他们哪儿还笑得出来啊?好了,你就别再废话了,快点干活吧。”草薙说着戴上了手套。
今天来这里的目的,不为别的,正是为查明真柴义孝的前女友而来。手中的线索就只有听说此人是一位画家,却并不知她究竟画过什么样的画。
“虽说手上拿过素描本,可也未必就一定是画家啊?兴许她其实是个设计师或漫画家之类的。”岸谷一边查看纸板箱一边说道。
“有这种可能。”草薙爽快地认同,“所以你在找的时候也留意一下那些方面的东西。搞建筑和家具方面的人也会用素描本,你多留心吧。”
岸谷叹了口气,回了声“明白”。
“你小子似乎没多大干劲啊?”
听到这话,他的这名刑警后辈停下手里的活,一脸郁闷地开口道:“倒也不是没干劲,只是总觉得想不通。之前的搜查不是已经查明,案发当日除了若山宏美之外,其他人进出真柴家的痕迹不是根本就没有吗?”
“这我知道,我来问你,那你能断定当天就再没有谁进出过了吗?”
“这么嘛……”
“如果是这样,凶手有是怎样在水壶里下毒的呢?你说来听听啊。”
草薙瞪着默不作声的岸谷,接着说道:“回答不上来了吧?这也不能怪你,这问题就连那个汤川也没辙。其实答案既简单有明了。根本就不存在什么手法。凶手当时就是直接进入真柴家,在水壶里下了毒后就离开了。就是这样。那为什么我们再怎么查都查不到凶手的蛛丝马迹呢?这个问题我跟你解释过了吧?”
“因为真柴先生本人不想让人知道他曾和对方见过面……”
“你心里不是挺明白的吗?男人想要隐瞒其人际关系的时候,就去查他与女人之间的来往,这是搜查的基本要领。难道我说错了吗?”
岸谷摇了摇头,说了句“没错”。
“认同的话,就接着干吧,我们的时间可不多。”
岸谷一声不吭地点点头,再次开始检查纸箱,草薙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