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问题是,钱皓8:40—8:50,看到白萱好端端的;华仁忠8:55就看到白萱被人捅了。难道就是在这短短五分钟的时间里,马汉庆捅了白萱抢了财物?可是那一刀不是致命的,第二刀致命的那一刀是谁捅的呢?华仁忠看到的那个人影又是谁呢?

3、沉重的后悔

苏镜再次见到王海刚的时候吃了一惊,王海刚明显苍老了很多。他虽然有五十多岁了,但是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神采奕奕的,现在则形容枯槁仿佛一只脚已经踏进了坟墓。他的头发虽然还是整整齐齐的,但是一点精神都没有,脸上更像蒙了一层纸,看不出一丝表情。他的灵魂已经被抽干了!

孙淼破解了白萱的手机,发现2010年4月25日晚上,王海刚也给白萱打过电话,但是打电话的时间照样找不到了。也许从王海刚这里,可以缩短白萱死亡的确切时间。

苏镜是在一间出租屋里找到王海刚的,见到是苏镜,他任何吃惊或是厌倦的表情都没有,只是冷漠地把他让进屋,然后便一声不吭地坐在沙发上。苏镜打量他半天,然后问道:“没去上班?”

“上班?”王海刚淡淡地问道。

“是啊,王先生不会没有工作吧。”

王海刚终于笑了,但是笑容也是空洞,甚至连苦涩都说不上。

“我的工作已经结束了,二十多年来,我的工作就是监控阳化冰的一举一动,就是想报复阳化冰。现在,我已经无事可做了。”

王海刚放弃了事业、理想、追求,孜孜不倦地投入到监控阳化冰的工作中,可是到头来却发现,阳化冰的前身马汉庆根本不是杀害女朋友的凶手。精神支柱轰然倒塌,他的一生都变得毫无意义。

“你可以去给童教授帮忙啊。”

“二十多年了,科技进步一日千里,我早已被时代淘汰了。”

“王先生也不要太过气馁,”苏镜说道,“五十岁,正是年富力强的时候嘛!你看我,都六十多了,不照样东奔西跑?”

王海刚惨然一笑:“我哪能跟你比?你有事做,你还有追求,我呢?我什么都没有了!”

“有件事情,你可以继续做。”

王海刚看了苏镜一眼没有说话。

“你跟踪阳化冰,是因为以为马汉庆杀了白萱。现在证明白萱不是马汉庆杀的,凶手另有其人,你难道不想知道凶手是谁吗?”

王海刚缓缓地摇摇头,说道:“你知道吗?这三十多年来,仇恨一直充塞心间,仇恨支撑着我一路走下来,可是我突然发现我恨错了,我感觉像是大梦方醒,原来我这一辈子都虚度了。梦醒之后,我也才明白了,我其实根本就不必仇恨什么,哪怕真的是马汉庆杀了白萱,我现在也不再恨他了,也不会恨阳化冰了。我是多么愚蠢啊!为了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竟然浪费了二十多年的光阴。所以,不管凶手是谁,我都不再关心了。”

“不过,我们还是需要你的帮助。”

“我帮不了你们什么,都过去二十多年了。”

“可是这二十多年来,你一直深爱着白萱,所以对那天晚上的事情,你肯定记忆犹深吧?”

王海刚凄惨地一笑,说道:“是,我不会忘记那天晚上,那是一个可怕的晚上。”

“那天晚上,你给白萱打过电话吧?”

“是。”

“几点打的?”

“8:40打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晚上,童教授让我整理一下克隆兔的实验数据,我紧赶慢赶地整理完了,正好是8:40,我立即给白萱打了电话,有些事情我要跟她说清楚,但是她没有接。我再打过去,她就关机了。”

“你准备跟她说什么呢?”

王海刚苦笑道:“你听过那句话吗?陷入爱情的人都是瞎子。”

“是,丘比特就是个瞎子。”

“我也是个瞎子,我那时候对白萱死心塌地,虽然知道她跟她姑父勾勾搭搭的,但是我不在乎,我只要她跟我在一起,哪怕她做过鸡我都不嫌弃。我要当面跟她谈谈,让她回到我身边。”

“你去了吗?”

“去了。”

“几点到的?”

“9:10。”

“那时候白萱是死是活?”

“我不知道,我只看到她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血流得满屋子都是。”

“刀插在哪里?”

“我没注意,我只看到了满地的鲜血。”

“你没有报警?”

王海刚缓缓地摇摇头,说道:“没有。”

苏镜吃惊地看着他,表示不可思议。

王海刚继续说道:“我没有报警,只是看着她,那时候心里既有爱又有恨,我爱到发疯也恨到发狂。所以……最后……最后……我没有管她,我离开了。”

“你……你离开了?没有报警?”

“没有。”

“可是为什么?”

“苏局长,你知道爱到极致会变成什么吗?会变成恨!每个人生来都有破坏的欲望,尤其喜欢破坏美好的事物,当这种欲望遭遇爱情,将会变得非常可怕。”

苏镜活了这么大岁数,王海刚这话一说,他就明白了。年轻时,跟老婆何旋共享鱼水之欢,情到浓处会互相咬对方的嘴唇、胸口、胳膊。他会说:“我真想吃了你!”如此暴力的字眼,表达的却是最炽烈的爱情。

王海刚叹道:“我最近明白了,我为什么那么恨马汉庆,为什么苦心孤诣二十多年跟踪阳化冰?其实我恨的不是别人,而是我自己。这二十多年来,我一直在骗自己,骗自己说凶手是马汉庆,骗自己白萱的死与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可是现在梦醒了,我什么都看明白了想清楚了,我是一个有罪的人,我不该不管她,哪怕她已经死了,我也应该报警或者……或者找医生,也许她还有救。”

“那天晚上,你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走的时候看了钟,是9:20。”

“你走出房间后,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没有,我当时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的感觉,又夹杂着恐惧和慌乱,我什么都没注意。”

苏镜继续问道:“你有什么打算?”

“五十多岁的人了,我还能有什么打算?”王海刚说道,“也许我会找阳化冰,因为我对不起他。”

4、可恶的真相

几十年前,有首唱给下岗工人的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其实,从头再来谈何容易,几天来,阳化冰已经投了很多份简历了,但是工作至今没着落。一个身无分文的前老总找工作,确实不是容易的事。这天,他在又一家公司碰了一鼻子灰之后,灰心丧气地走了出来,太阳暖烘烘的,但是阳化冰的心里却是冷嗖嗖的。人行道上,人们摩肩接踵形色匆匆,有的人边走路边打着电话,有的人背上的挎包一晃一晃的,特别招摇,特别想被人抢。于是,阳化冰很想满足那些人的愿望,当一个妖娆的女郎扭着屁股从他身旁经过的时候,他差点就要抢女人的包了,手都已经伸出去了,又硬生生地扯了回来,这让他悚然心惊。人性都是恶的,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有犯罪的念头,有的人举重若轻地化解了这种罪恶的冲动,有的人把犯罪的愿望付诸文字,于是有了作家;付诸电影,于是有了导演;付诸绘画,于是有了画家。很少一部分付诸行动,于是有了马汉庆,而阳化冰是马汉庆的克隆体,这种念头就尤其的深。

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绿灯刚刚亮起,阳化冰正要穿过马路,一辆豪华跑车却吱嘎一声停在了身边,窗户开着,副驾驶上放着一个黑色的皮包。犯罪的冲动又强烈起来,他的心跳也加快了,浑身的毛孔似乎都张开了。他又伸出了手,接着又停在了空中。就在这时候,脑海里一些图像又开始飞速闪现,街道、红灯、人流、汽车、皮包……

那个梦,或者那个记忆蓦然间闯进了脑海。

是的!就是在这个路口!几十年前,马汉庆在这个路口抢了一个皮包,他疯狂地逃跑,后面有人疯狂地追……那人大喊着:“把包还给我……”喊得声嘶力竭,喊得肝肠寸断。

不就是一个包吗?怎么如丧考妣似的?

那个声音很熟悉,但是阳化冰想不起来是谁?难道这个熟悉的声音也是马汉庆的记忆?

他使劲地摇摇头,没有了逃跑的马汉庆,也没有了追赶的司机,街道上安安静静太太平平。就在这时候,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竟是王海刚。

“什么事?”阳化冰恼怒地问道。

“我……我是找你赔礼道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