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麦尔紧张地点点头。

范德姆说:“沃尔夫昨天晚上午夜时有没有用无线电发消息?”

“没有!”索尼娅尖叫道,“没有,他没有,他没有!”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范德姆问。他有些害怕听到答案。

“我们上床了。”

“谁?”

“沃尔夫,艾琳,和我。”

“一起?”

“是的。”

原来是这么回事。范德姆还以为她会很安全,因为有另一个女人在!这就解释了沃尔夫对艾琳持续不断的兴趣,因为他们想要她和他们玩三人行。范德姆觉得很反感,心里很不舒服,不是因为他们所做的事,而是因为他害得艾琳被迫参与了这件事。

他把这个念头赶出脑海。索尼娅说的是真话吗——沃尔夫昨晚没能给隆美尔发无线电?范德姆想不出查证的办法。他只能祈祷这是实情。

“穿上衣服。”他吩咐索尼娅。

她下了床,匆忙地套上一条裙子。范德姆一面用枪指着他们两人,一面走到船头,往小门里看了看。他见到一个小浴室,墙上有两个小舷窗。

“进去,你们俩。”

柯麦尔和索尼娅走进浴室。范德姆关上门,开始搜查船屋。他打开所有的橱柜和抽屉,把里面的东西扔在地上。他把床单扯了下来。他从厨房拿了一把锋利的刀,在床垫和沙发坐垫上划来划去。他把写字台抽屉里的文件都翻了一遍。他找到一个大玻璃烟灰缸,里面装满烧焦的纸。他拨弄了一下,但所有的纸都烧尽了。他倒空了冰柜。他走上甲板,清空了所有储物柜。他沿着船外壳绕了一圈查看,寻找垂进水里的绳子。

半个小时以后,他确信船屋里没有无线电,没有《蝴蝶梦》,也没有密钥。

他把两个俘虏弄出浴室。在甲板上的一个储物柜里,他找到一条绳子。他先把索尼娅的手捆上,然后把索尼娅和柯麦尔拴在一起。

他押着他们下了船,又沿着纤道走到街上。他们走到桥边,他拦了一辆出租车。他让索尼娅和柯麦尔坐在后座上,然后一面用枪指着他们,一面钻进前排,坐在那个眼睛睁得大大的,吓坏了的阿拉伯司机身旁。

“总司令部。”他对司机说。

这两个俘虏将被审问,但要问的问题其实只有两个:

沃尔夫在哪里?

而艾琳又在哪里?

坐在车里时,沃尔夫还是攥着艾琳的手腕。她试图把手抽出来,但他抓得很紧。他抽出刀子,让刀刃轻轻地划过她的手背。刀很锋利。艾琳恐惧地瞪着她的手。起初只有一条线,像是铅笔划出的印子,随后血慢慢地从伤口处涌出来,手背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她倒吸了一口气。

沃尔夫说:“你要紧跟着我,不许说话。”

艾琳突然觉得他很讨厌。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否则你就用刀割我?”她用极尽鄙夷的语气说。

“不。”他说,“否则我就用刀割比利。”

他放开她的手腕,钻出了汽车。艾琳一动不动地坐着,觉得无助极了。她能做些什么来反抗这个强壮又无情的男人?她从包里掏出一块小手帕,把它裹在她流血的伤口上。

沃尔夫不耐烦地绕到她这一侧,拉开了车门。他抓住她的上半身,把她拉出了车子。然后他抓着她穿过马路,朝范德姆的房子走去。

他们走过短短的车道,按响了门铃。艾琳回忆起她上次站在这个门廊下等门打开的情景。那感觉像是发生在多年以前,其实不过是几天前的事。她是从那天知道范德姆结过婚,而他的妻子已经去世;她还和范德姆做爱;而他没有送花给她——她怎么会为了这件事大发牢骚?——后来他们找到了沃尔夫;后来——

门开了。艾琳认得那是贾法尔。仆人也还记得她,说:“早上好,芳塔纳小姐。”

“你好,贾法尔。”

沃尔夫说:“早上好,贾法尔。我是亚历山大上尉。少校让我过来一趟。你能让我们进去吗?”

“当然,先生。”贾法尔站到一旁。沃尔夫仍然抓着艾琳的胳膊,走进了房子。贾法尔关上了门。艾琳记得这间拼砖装饰的大厅。贾法尔说:“我希望少校安然无恙……”

“是的,他很好。”沃尔夫说,“但他今天早上回不来,所以他让我过来,告诉你他没事,然后开车送比利去学校。”

艾琳被吓得目瞪口呆。这太可怕了——沃尔夫打算绑架比利。沃尔夫提到男孩的名字时她就该猜到的——但这实在不堪设想,她一定不能让这事发生!她能做什么?她想大喊:不,贾法尔,他在说谎,带上比利逃走,跑,快跑!但沃尔夫有刀子,贾法尔又上了年纪,无论如何沃尔夫还是会抓住比利的。

贾法尔看起来有些迟疑。沃尔夫说:“好了,贾法尔,动作快点。我们可没有一整天的时间。”

“是,先生。”贾法尔本能地说,这是一个埃及仆人被一个欧洲人用命令式的口吻使唤时的反应,“比利刚吃完早饭。你能在这里等一会儿吗?”他打开了客厅的门。

沃尔夫推着艾琳走进房间,然后终于放开了她的胳膊。艾琳看着室内的装潢,墙纸、大理石壁炉和安琪拉·范德姆在《上流社会生活》上的照片:这些熟悉的东西出现在眼下的噩梦里,看起来非常诡异。安琪拉会知道该怎么做,艾琳悲哀地想。“别胡闹了!”她会这么说,然后飞扬跋扈地抬起胳膊,告诉沃尔夫滚出她的房子。艾琳摇摇头,把想象赶出脑海:安琪拉会和她一样无能为力。

沃尔夫坐在书桌旁。他打开一个抽屉,掏出一个记事本和一支铅笔,开始写起什么来。

艾琳心想不知贾法尔会怎么做。他有没有可能打电话到总司令部和比利的父亲核实?艾琳知道,埃及人通常很不乐意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贾法尔也许会被总台接线员和秘书拦下。她四处张望,结果看见电话就在这个房间里,所以即使贾法尔想打电话,沃尔夫也会知道并且阻止他。

“你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她喊道。沮丧和恐惧让她的声音格外尖锐。

沃尔夫停下笔,抬起头来。“好让那男孩保持安静,我们有很长的路要走。”

“把比利留在这里。”她恳求道,“他是个孩子。”

“范德姆的孩子。”沃尔夫微笑着说。

“你不需要他。”

“范德姆也许能猜出我要去哪里。”沃尔夫说,“我想确保他不来追我。”

“你真以为你手里有他儿子他就会坐在家里吗?”

沃尔夫看来也在考虑这一点。“我希望如此。”他最后说,“不管怎么样,我会有什么损失?如果我不把男孩带上,他肯定会来追我。”

艾琳强忍着眼泪。“你就没有一点儿怜悯吗?”

“怜悯是一种堕落的情感。”沃尔夫说,眼里闪过一道光,“对道德的怀疑是决定性的。道德的世界解释,再也得不到认可了……”【18】他似乎在引用。

艾琳说:“我认为你这么做不是为了让范德姆留在家里,我觉得你无论如何都会这么做的。你想的是让他气急败坏,你喜欢这种感觉。你是个残忍、扭曲、可憎的人。”

“也许你说得对。”

“你真病态。”

“够了!”沃尔夫脸微微有点红。他似乎在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写东西的时候闭上嘴。”

艾琳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们要走一段很长的路。他害怕范德姆会跟上他。他告诉柯麦尔他有另外一套无线电设备。范德姆也许能猜出他们要去哪里。毫无疑问,在旅途的尽头,会有一台备用的无线电,一本《蝴蝶梦》,和一份密钥。她得想办法帮范德姆跟上他们,这样他才能把他们救出来,并且夺得密钥。艾琳想,如果范德姆能猜出目的地,我也可以。沃尔夫会把备用的无线电设备放在哪里呢?到那里要走很远的路程。他也许是在到开罗之前把它藏在了某个地方,也许是在沙漠中的某个地方,或者是这里和阿斯尤特之间的某个地方。也许——

比利进来了。“你好。”他说,“你把那本书给我带来了吗?”

她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书?”她惊讶地看着他,心想,虽然他表现得像个大人,但还是个不折不扣的孩子。他穿着灰色的法兰绒短裤和白色衬衣,他露出来的小臂光滑的皮肤上还没有毛发。他提着一个书包,戴着校服领带。

“你忘记了。”他说,看起来像是遭到了背叛,“你要借一本西默农的侦探小说给我的。”

“我确实忘记了。对不起。”

“你下次来的时候会带来吗?”

“当然。”

沃尔夫一直盯着比利,像一个守财奴往他的珠宝箱里张望似的。这时他站了起来。“你好,比利。”他微笑着说,“我是亚历山大上尉。”

比利和他握了握手,说:“你好,先生。”

“你父亲让我告诉你他确实非常忙。”

“他总是回家来吃早饭的。”比利说。

“今天不行。知道吗,他在忙着对付老隆美尔。”

“他又打架了吗?”

沃尔夫迟疑了一下。“事实上,是的,但他没事。他的头上肿了一个包。”

艾琳注意到,比起担心,比利似乎更感到自豪。

贾法尔走进来对沃尔夫说:“先生,您确定少校让你送比利去学校吗?”

他起疑了,艾琳想。

“当然。”沃尔夫说,“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但我要对比利负责,而我们其实都不认识你……”

“但你认识芳塔纳小姐。”沃尔夫说,“少校吩咐我的时候,她正和我在一起,不是么,艾琳?”沃尔夫瞪着她,摸了摸他的左侧腋下,那是他放刀鞘的地方。

“是的。”艾琳悲哀地说。

沃尔夫说:“不过,你小心一点儿是应该的,贾法尔。也许你应该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自己找少校问一问。”他朝电话示意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