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德姆跳到沙发背后,躺在后面的地板上。

艾琳说:“当然……”

沃尔夫的声音更近了。“我亲爱的,你今晚看起来真精致。”

范德姆想:油嘴滑舌的混蛋。

大门被砰地关上。

沃尔夫说:“这边?”

“呃,是的……”

范德姆听见他们俩进了房间。沃尔夫说:“真是间可爱的公寓!米基斯·亚里士多普勒斯付你的薪水一定很不少。”

“哦,我不是一直在那里工作。他是个远亲,家里人嘛,我来帮忙。”

“叔父。他一定是你叔父。”

“噢……叔祖父,远房表亲之类的。他图简单就叫我侄女。”

“对了,这是给你的。”

“哦,鲜花,谢谢你。”

范德姆想:去他的。

沃尔夫说:“我能坐下吗?”

“当然。”

沃尔夫降低重心坐下来时,范德姆感觉沙发移动了一下。沃尔夫是个大块头。范德姆想起和他在巷子里搏斗的情景。他还想起了那把刀,伸手摸了摸脸上的伤口。他想:我能做点什么?

他可以现在对沃尔夫发动突袭。间谍就在这里,几乎可以算是在他手心里。他们个头差不多,势均力敌——除了那把刀。沃尔夫那晚和索尼娅吃饭时带着那把刀,所以他应该去哪里都会带着刀,现在也带着。

如果他们打斗,沃尔夫有刀子的优势,沃尔夫会获胜。这在巷子里已经发生过一次了。他又摸了摸自己的脸。

他想:我怎么没把枪带上?

如果他们打斗,沃尔夫获胜了,会发生什么?在艾琳的公寓里看见范德姆,沃尔夫会明白她一直是在给他设陷阱。他会对她做什么?在伊斯坦布尔,相似的情况下,他割断了那个女孩的喉咙。

范德姆眨眨眼,想摆脱那令人不快的画面。

沃尔夫说:“我看在我来之前你在喝酒。我能和你一起喝吗?”

“当然。”艾琳又一次说,“你想喝什么?”

“这是什么?”沃尔夫抽了抽鼻子,“哦,一点儿杜松子酒就很好了。”

范德姆想:那是我的酒。谢天谢地,艾琳没喝酒,两个杯子就会让这场戏露馅了。他听见冰块碰撞的声音。

“干杯!”沃尔夫说。

“干杯。”

“你看起来不太喜欢这酒啊。”

“冰块已经化了。”

范德姆知道她为什么喝他的酒时做了个苦脸:那是纯的杜松子酒。这场面她应付得很好,范德姆想。她觉得他范德姆会计划怎么做呢?她现在一定已经猜到他藏在哪里了。她一定努力试着不往这个方向看。可怜的艾琳!她又一次得完成比商量好的更多的任务。

范德姆希望她能顺从一些,尽量不要抵抗,信任他。

沃尔夫还打算去绿洲餐厅吗?也许他还打算去。如果我能确定这一点,范德姆想,我就能把这事留给杰克斯了。

沃尔夫说:“你看起来很紧张,艾琳。我到这里来是不是把你的计划打乱了?如果你想去继续准备——并不是说你现在看起来不够完美——尽管把我和酒瓶留在这里好了。”

“不是,不是……那个,我们确实说过在餐厅碰面……”

“而我现在来了,又在最后时刻把一切计划全改了。说真的,餐厅让我烦透了,但这些地方呢,这么说吧,又是传统的碰面地点;所以我和别人约在餐厅,结果到时候我又不愿意去了,就想出些别的事来做。”

所以他们不会去绿洲餐厅了,范德姆想。该死。

艾琳说:“你想做什么?”

“我能再给你一个惊喜吗?”

范德姆想:让他说给你听!

艾琳说:“好吧。”

范德姆内心叹了口气。如果沃尔夫说出他们要去的地方,范德姆就能联系杰克斯,让他把整个埋伏移到新地点。艾琳没想到这一点。这可以理解,她听起来很害怕。

沃尔夫说:“我们走吧?”

“好的。”

沃尔夫起身时沙发咯吱响了一下。范德姆想:我可以现在抓住他!

太冒险了。

他听见他们离开了房间。他在原地待了一会儿。他听见沃尔夫在走廊里说:“女士优先。”然后大门被关上了。

范德姆站起来。他得跟着他们,一有机会就打电话到总司令部联系杰克斯。艾琳没有电话,开罗很多人都没有。即使她有,现在也没有时间了。他走到门口侧耳倾听,什么都没听到。他把门打开了一点儿。他们已经走了。他走出去,关上门,匆忙地穿过走廊走下楼梯。

他一踏出大楼就看见他们在路的另一侧。沃尔夫正拉着一扇车门等艾琳上车。那不是出租车:沃尔夫一定是为了今晚租借或是偷来了一辆车。沃尔夫关上艾琳这边的车门,绕过车走到司机那侧。艾琳从车窗往外看,对上了范德姆的视线。她瞪着他。他扭头不看她,害怕做出任何动作被沃尔夫看到。

范德姆走到他的摩托车旁,骑上车发动了引擎。

沃尔夫的车发动了,范德姆跟在后面。

城里的交通仍然很拥挤。范德姆可以和沃尔夫之间保持着五六辆车的距离而没有跟丢的危险。现在已经是黄昏,但没几辆车打开车灯。

范德姆心想不知道沃尔夫要到哪里去。他们肯定会在某处停下来,除非他打算开整夜的车。要是他们在某个有电话的地方停下来就好了……

他们朝城外吉萨金字塔的方向开去。暮色降临,沃尔夫打开了车灯。范德姆还是没打开摩托车的车灯,这样沃尔夫就不会发现他被跟踪了。

这是一段噩梦般的路程。即使在白天,在城里骑摩托车也有一点儿让人心惊肉跳。路上遍布着凸起、坑洼、一片片危险的油渍,范德姆发现他在留心车流的同时还要留心路面。沙漠里的路就更糟了,而他还得关着车灯骑车,同时留意前面的汽车。有三四次他差点从摩托车上摔下来。

他很冷。没料到要骑车跟踪,他只穿了一件短袖制服衬衣,高速前进时风穿透了他的衣服。沃尔夫打算要走多远?

金字塔隐约出现在前方。

范德姆想:那里没有电话。

沃尔夫的车慢了下来。他们要到金字塔旁野餐。范德姆关上摩托车引擎,滑行一段后停了下来。赶在沃尔夫下车之前,范德姆把摩托车推下公路来到沙地上。沙漠只有从远处看时才是平坦的,实际并非如此。他找到一个石头形成的土包,把摩托车放倒藏在后面。他趴在土包旁边的沙地上盯着那辆车。

什么都没有发生。

车子静静地停在那里,引擎已经熄掉了,车内一片漆黑。他们在那里面做什么?范德姆被嫉妒攫住了。他告诉自己别犯傻——他们在吃东西,就这么多。艾琳和他说过上次野餐的情况:烟熏三文鱼,冷鸡肉,香槟。你不可能吃了满口的鱼还去吻女孩。不过,他把酒递给她时,他们的手指还是会碰到——

闭嘴。

他决定冒险点支烟。他到土包后把烟点燃,然后回到他那个有利观察的位置。他手握成杯子形状挡住火光,这是军队里常见的做法。

五支烟后,车门开了。

云已经散开,月亮出来了。眼前的风景由深蓝和银色组成,深蓝是金字塔们重叠在一起形成的阴影,银色是闪烁的沙地。两个深色的人影从车里钻出来,朝那些古老的坟墓中最近的一座走去。范德姆能看见艾琳走路时双臂交叠抱在胸前,像是她很冷,也可能是她不想牵沃尔夫的手。沃尔夫伸出一侧胳膊轻轻绕过她的肩膀,她没有阻止他。

他们在金字塔底座前停下来说了几句话。沃尔夫朝上指了指,艾琳似乎摇了摇头:范德姆猜她不想往上爬。他们绕着底座走起来,消失在金字塔后面。

范德姆等着他们从另一侧出现。他们似乎花了很长时间。他们在后面做什么?他差点无法抗拒过去看一看的冲动。

他现在可以到汽车那里去。他畅想着把车弄坏,然后冲回城里,再带着他的人马过来。但等范德姆回来时,沃尔夫一定不会在这里。在夜里搜查沙漠是不可能的,等到早上沃尔夫就会在几英里之外了。

看着、等着却什么都不能做实在让人无法忍受,但范德姆知道这是最好的策略。

沃尔夫和艾琳终于回到了他的视野里。他的胳膊还是环着她。他们回到车那里,站在门边。沃尔夫把手放在艾琳的肩膀上,说了些什么,然后俯身向前吻她。

范德姆站了起来。

艾琳让沃尔夫吻了她的脸颊,然后扭过头,绕开他的手,钻进了车里。

范德姆又再次趴到沙地上。

沙漠里的寂静被沃尔夫车子的轰鸣打破了。范德姆看着那辆车拐了一个大弯,开回到公路上。车头灯打开了,范德姆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虽然他隐藏得很好。汽车从他身边经过,向开罗开去。

范德姆跳起来,把摩托车推到路上,踢了踢发动器。引擎没有点燃。范德姆咒骂起来,他可能把沙子弄到汽化器里了。他又试了试,这一次发动起来了。他骑上车跟着那辆汽车。

月光让他更容易看清路面上的坑洼和凸起,但也让他变得更显眼。他远远地跟在沃尔夫的车后面,知道他们除了开罗没有别处可去。他好奇沃尔夫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他会把艾琳送回家吗?如果是这样,他之后会到哪里去?他也许会把范德姆带到他的老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