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担心。”索尼娅说,“我已经把问题解决了。”
“你解决了?”
索尼娅明白事实并不完全如此,但这听起来很棒。“那个探长是自己人。”她解释说。
“一个民族主义者?”
“没错,他想用你的无线电。”
“他怎么知道我有?”沃尔夫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威胁。
“他不知道。”索尼娅镇定地说,“他从英国人告诉他的情况推断出你是个间谍,他推测间谍会有联系德国人的手段。民族主义者们想送信给隆美尔。”
沃尔夫摇摇头。“我不想卷进这种事里去。”
她不会让他背弃她达成的交易。“你不得不卷进去。”她尖锐地说。
“我想是吧。”他带着倦意说。
她有种手握权力的古怪感觉。像是她控制了局面。她发现这很让人兴奋。
沃尔夫说:“他们越逼越近了。我不想再有昨晚那样的惊喜了。我想离开这艘船,但我不知道去哪里。阿卜杜拉知道我的钱有问题,他想把我出卖给英国人。该死。”
“你在这里很安全,你只要哄一哄那个探长就好了。”
“我没的选。”
她坐在浴盆边上,看着他赤裸的身体。他看起来……不算是被击败,但是至少被逼到了绝境。他的脸上写满了紧张,他的声音里有一丝轻微的慌张。她猜想他第一次开始怀疑他是否能撑到隆美尔到来。而且,他第一次依赖于她。他需要她的钱,需要她的家。昨夜他依赖于她面对审问时的沉默,而现在,他相信她和民族主义者探长的交易救了他一命。他不知不觉滑进了她的手掌心。这个想法激起了她的兴趣。她觉得有一点儿情欲难抑。
沃尔夫说:“我不知道是否应该遵守和那个叫艾琳的女孩的约会,就在今晚。”
“为什么不?她和英国人没半点关系。你是在商店里遇上的她!”
“也许。我只是觉得现在躲起来安全些。我不知道。”
“不。”索尼娅坚决地说,“我想要她。”
他抬起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她不知他是在考虑这件事还是思考她刚生长出的决心有多坚决。“好吧。”最后他说,“我只能多加小心了。”
他让步了。她和他较量了一番,而她赢了。这让她兴奋起来。她战栗起来。
“我还是很冷。”沃尔夫说,“再加点热水吧。”
“不。”索尼娅睡裙也没脱就跳进了浴盆。她面朝着他跨坐在他身上,膝盖挤在狭窄的浴盆两侧。她把湿漉漉的睡裙掀起来直到腰际。她说:“吃我。”
他照办了。
范德姆精神抖擞地坐在绿洲餐厅里喝着一杯冰马提尼,杰克斯在他旁边。他睡了一整天,醒来时感觉被痛揍了一顿,但已经准备好回击。他已经去过医院,阿巴斯诺特医生说,他整晚不睡跑来跑去,实在是个傻子,但他是个幸运的傻子,因为他的伤口正在好转。她给他换了一块小一些的敷料,这样就不需要在他头上缠上一码长的绷带来固定了。现在是七点过一刻,几分钟后他就能看到阿历克斯·沃尔夫了。
范德姆和杰克斯坐在饭店里侧一个能看到整个店面的地方。距离出口最近的桌子被两个强壮的中士占领,他们正大嚼着由情报部门请客的炸鸡。门外,一辆没有标志的车停在马路对面,车里是两个穿着便衣的军警,他们的外套口袋里藏着手枪。陷阱已经设好,就差诱饵了。艾琳随时可能出现。
今天早饭时,比利被他的绷带吓了一跳。范德姆让男孩发誓保密,然后告诉了他真相。“我和一个德国间谍打了一架。他带了把刀。他逃走了,不过我觉得我今晚也许能抓到他。”这违背了保密规定,不过去他的,孩子需要知道他父亲为什么受伤。听完故事后比利不再担心了,倒是兴奋起来。贾法尔一脸敬畏,开始轻手轻脚地走路,用耳语般的声音说话,就像家里有人去世了一样。
至于和杰克斯,他发现昨晚冲动的亲昵交流并没有留下明显的痕迹。他们的关系又恢复了一板一眼的状态:杰克斯接受命令,称呼他为长官,不被问到绝不发表意见。这样也好,范德姆想:他们本来就配合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变呢?
他看了眼他的腕表。七点半了。他又点了一支烟。阿历克斯·沃尔夫现在随时可能走进门来。范德姆确信他能认出沃尔夫——一个高个子、鹰钩鼻的欧洲人,棕色头发,棕色眼睛,一个强壮俊美的男人——但他不会妄动,会等艾琳进来和沃尔夫坐下来。然后他和杰克斯会靠过去。如果沃尔夫逃跑,那两个中士会把门堵住。虽然不太可能,但是万一他绕过了他们,外面的军警也会对他开枪。
七点三十五。范德姆期待着审问沃尔夫。那将是一场多么激烈的意志之战啊。但范德姆会获得胜利,因为他占据了全部优势。他会摸清沃尔夫的底细,找出他的弱点,施以压力,直到他的俘虏崩溃。
七点三十九。沃尔夫来晚了。当然,有可能他根本就不会来。天哪,千万不要。范德姆想起他对博格说“我准备明晚逮捕他”时有多么傲慢,不禁打了个寒战。范德姆的部门眼下正是臭名远扬,只有迅速地逮捕沃尔夫能让他们散发出玫瑰的香味。但假如经过昨晚的惊吓,沃尔夫决定潜伏一段时间,他会藏在哪里呢?不知怎么的,范德姆觉得,潜伏不是沃尔夫的风格。他希望不是。
七点四十的时候,饭店的门开了,艾琳走了进来。范德姆听见杰克斯轻轻地吹了一声口哨。她看起来明艳动人。她穿了一条乳白色的丝裙。裙子简洁的线条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她苗条的身段上,而它的颜色和质地则衬托出她光滑的古铜色肌肤。范德姆突然感觉到一阵抚摸她的冲动。
她环视着饭店,明显是在找着沃尔夫,但没有找到他。她的视线和范德姆对上,然后毫不迟疑地移开。领班走过去,她对他说了些什么。他领她到门口附近一张双人桌旁坐下。
范德姆让视线和其中一个中士交汇,然后朝艾琳的方向偏了一下头。中士微微点了下头,表示知道了,然后看了看表。
沃尔夫在哪里?
范德姆点燃一支烟,开始担心起来。他本来断定沃尔夫作为一位绅士,会提前抵达;而艾琳会晚到一点儿。根据这一场景,逮捕行动将在她坐下那一刻进行。出问题了,他想,该死的出问题了。
一个服务生给艾琳送上一杯饮料。七点四十五了。她朝范德姆的方向看了一眼,娇俏地轻轻耸了一下她纤弱的肩膀。
饭店的门开了。范德姆的烟还没送到唇边就僵在了那里,随后又松弛下来,失望不已:只不过是个小男孩。那个男孩递给服务生一张纸条就又出去了。
范德姆决定再要一杯酒。
他看见服务生走到艾琳桌旁,把那张纸递给她。
范德姆皱起眉头。这是什么?来自沃尔夫的道歉,说他不能守约?艾琳的脸上露出微微迷惑的表情。她看着范德姆,又轻轻地耸了下肩。
范德姆考虑要不要过去问她是怎么回事,但那会破坏整个埋伏,万一范德姆和艾琳说话时沃尔夫走进来怎么办?沃尔夫可以在门口掉头就跑,那他就只需要摆脱军警,对付两个人而不是六个。
范德姆低声对杰克斯说:“再等等。”
艾琳从身旁的椅子上拿起手包站了起来。她又看了范德姆一眼,然后转过头。范德姆以为她要去洗手间。相反她走向门口,推开了门。
范德姆和杰克斯一起站了起来。一个中士要站起来,看着范德姆,范德姆挥手让他坐下。没必要逮捕艾琳。范德姆和杰克斯快速穿过饭店冲向门口。
他们经过中士们时,范德姆说:“跟着我。”
他们出门来到街上。范德姆四下张望。有个盲眼的乞丐靠墙坐着,端着一个破盘子,里面有几个比索。三个穿着制服的士兵跌跌撞撞地沿着人行道走着,已经喝得醉醺醺了,勾肩搭背地唱着一首粗俗的歌。一群埃及人正在饭店外碰面,正在用力地握手。一个街头小贩向范德姆推销剃须刀片。几码开外,艾琳正要坐上一辆出租车。
范德姆狂奔起来。
出租车的门砰地关上了,车开走了。
马路对面,军警们的车咆哮着向前冲去,撞上了一辆巴士。
范德姆赶上了那辆出租车,跳到了踏板上。出租车猛地拐了个弯。范德姆被甩脱了手,掉到马路上摔倒在地。
他爬了起来。他的脸剧烈地疼起来,他的伤口又流血了,他能感觉到敷料下黏糊糊的暖流。杰克斯和那两个中士围到他身旁。马路对面那两个军警正在和巴士司机吵架。
出租车已经消失了。
十五
艾琳吓坏了。全乱套了。沃尔夫本该在饭店被逮捕的,可他现在却和她在一辆出租车里,露出野兽般的微笑。她一动不动地坐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是谁?”沃尔夫说,脸上仍然带着微笑。
艾琳无法思考。她看看沃尔夫,又把头转开,说:“什么?”
“那个追我们的男人。他跳到了踏板上。我没看清楚,但我想他是个欧洲人。他是谁?”
艾琳克制住她的恐惧。他是威廉·范德姆,他本该逮捕你。她得编一个故事。为什么会有人跟着她从饭店出来,还试图爬进她的出租车?“他……我不认识他。他之前在饭店里。”她突然有了灵感,“他在纠缠我。我孤身一个人。这是你的错,你来晚了。”
“对不起。”他立刻说。
见他轻而易举地就相信了她的说法,艾琳有了信心。“我们为什么要坐出租车?”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我们不吃晚饭了吗?”她听出自己的声音里带着怨气,心里很讨厌自己这样。
“我有个好主意。”他又露出了笑容,艾琳强忍着没有发抖。“我们来野餐吧,后备箱里有个篮子。”
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他为什么要在餐馆演那么一出?派小男孩送进来一张写着“出来。A.W.”的纸条。难道他料到有陷阱?他现在要做什么?把她带到沙漠里,用刀杀了她?她突然有种从飞奔的汽车上一跃而下的冲动。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镇静地思考。如果他怀疑有陷阱,他为什么还要来?不,情况一定比这更复杂。他似乎相信了她关于踏板上的男人的说法,可她吃不准他的笑容背后藏着什么。
她说:“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出了城再走几英里,到河边的一个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看日落。这将是个美好的傍晚。”
“我不想去。”
“有什么问题?”
“我对你并不太了解。”
“别傻了,司机会一直和我们在一起,而且我是个绅士。”
“我该下车了。”
“请不要这样。”他轻轻地按住她的胳膊,“我带了点烟熏三文鱼,一只鸡,一瓶香槟。我对餐馆太厌倦了。”
艾琳想了想。她可以现在离开,她会安然无恙,但再也见不到他了。那正是她想要的,远离这个男人。她想:但我是范德姆唯一的希望。我为什么要在乎范德姆?我会很高兴再也不用见到他,回到从前宁静的生活——
从前的生活。
她意识到她的确在乎范德姆。至少足以让她不想让他失望。她必须留在沃尔夫身边,和他培养感情,争取和他再订一次约会,试着找出他住在哪里。
她脑子一热,说:“我们去你家吧。”
他扬起了眉毛。“你的心意转变得真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