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哎哟哎哟’叫唤了好几声,活像被长陵抱着轻薄的人是他一样。
而长陵也愣了一下,门外的光线让他眯了一下眼睛,他意识到这不像是梦境,可是双手却没有半点儿要松开的意思。
有过那么可怕的经历,他再也不愿意放开师妹。
朝阳从小对他敬若神明,他这番举动着实把她吓得不轻,到现在都没办法回神。
好在师父疼爱她,看她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连忙放下药碗,把她从长陵怀里拉起来。
“长陵,你是不是发烧烧糊涂了,朝阳是你师妹啊!”师父忧心忡忡地说,长陵这不会伤了脑子吧?
可是长陵不松手,他竟没办法拉起朝阳,师徒两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师父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长陵那是什么眼神?好像自己跟他抢老婆一样?
师父老脸一红,轻咳一声说:“长陵,你先松手,你这么抱着朝阳,她都喘不过气了。”
他这么一说,长陵才缓缓松开手,朝阳立刻从他怀里爬出来,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正要往外跑,却被长陵用力抓着手。
她不仅害羞,还害怕,长陵对她严厉,她最怕他,现下他这个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她把求助的目光看向师父,年迈的老师父扒拉着脑袋上仅剩的几根毛,愁的都快秃了。
“你师兄斩杀妖魔受了重伤,如今恐怕神识不请,你就暂时委屈自己一下,好好照顾师兄吧。”师父看了一眼长陵有些凶狠的目光,再看看眼睛湿漉漉,像幼兽一般可怜的朝阳,心里的良知迅速泯灭,决定牺牲朝阳。
“可师兄这样......”朝阳摸着自己滚烫的脸,她是个十几岁的姑娘,自然明白男女授受不亲,师兄那样对她,她哪里还有脸面对他?
“你师兄现在神识不清,不知道自己做什么,等他醒来或许就忘了。”师父宽慰他。
朝阳想了一会儿,或许想到师兄对自己的好,只好点点头同意了。
“先喂你师兄喝药吧。”师父愁容满面地端起药碗。
朝阳看了一眼被长陵紧紧握着的手,只好认命地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喂给他喝。
长陵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把她身上每一个地方都仔仔细细打量了好几遍,好似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朝阳脸红得都快能烧水了。
师父也觉得没眼看,心想自己一把年纪了,还要受此虐待,真是造孽啊。
终于吃完了药,朝阳轻声说:“师兄的伤要好好养着,先休息吧。”
长陵定定地看着她,半点儿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
朝阳和师父都急了,师兄这一次受伤,真是非同小可,整个人都性情大变了,以后可别留下什么后遗症。
他们担心长陵的伤,故此也就任由他奇奇怪怪的行为,朝阳也不得不一直守在他身边。
“师兄......”朝阳皱着小脸,为难地说,“你可不可以先松手?”
长陵:“不可。”
朝阳几乎要哭出来,羞赧地说:“可我,我......我内急。”
长陵愣了一下,这是梦中吗?怎会如此真实?他到现在都不敢相信她是真的。
“我陪你去。”无论如何,他不会让她离开自己,不会松开她的手。
“师兄!”朝阳气恼,但只对大声喊了一声,便又小声说:“师兄,我是个女孩子,你怎么能......”
长陵想了想,便拿出了缚妖索,一端绑在她手上,一端牢牢握在手里,在上面施了咒,随后便艰难地起身。
“走吧。”
朝阳:“.....”
“我都已经长大了,又不是小姑娘......”她一脸委屈,她小时候胆子小,和师父师兄经常在荒山野岭,到了晚上天特别黑,她一个人不敢上厕所,总是厚着脸皮央求师父或者师兄陪她。
师父怕麻烦,总是师兄带她去,每次长陵也是这样,用缚妖索绑着她的手,施了咒语,便能在一个不远不近的地方等着她。
可那时她还是个黄毛丫头,现在却是个出嫁年龄的少女了。
“在师兄,你永远是个小姑娘。”
长陵拉着她的手出去。
朝阳本来满肚子委屈,可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心中满是暖意,平常的师兄清冷严肃,从不会对她说这么温柔的话,虽然她知道师兄心里很疼爱她,可说出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她偷偷笑起来,也就不在乎上茅房的事情了。
可是,师兄性情大变样,她和师父还是每天都发愁,眼看着师兄的伤一天天好起来,已经完全无碍,他的性情还是没有变回来。
不过小半个月过去,长陵似乎渐渐明白,这不是一场梦,他只是受了重伤睡了一觉,做了一个噩梦罢了。
现在梦醒了,师妹好好地活着。
“师兄喝粥。”朝阳端着亲手熬的粥进来,放在他桌上。
长陵抬起眼眸看她,朝阳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这就去练剑,这几天耽搁的,我会补回来的!”
“你不喜欢,就不用练了。”长陵眉眼间浮起浅浅的笑意,让他漆黑的眼眸都璀璨起来,“以后,师兄都会在你身边,保护你。”
朝阳:“......”
完了,师兄这伤没好,还越来越严重了。
“我还是练吧,其实我近来觉得挺喜欢练剑的!”朝阳哪里敢不练?否则将来师兄好了,她哪还有活路?
“你不是喜欢念书吗?好好念书即可。”长陵对她宽容又放纵。
朝阳觉得头皮发麻,马上说:“我喜欢念书,也喜欢练剑,我想做个文武双全的奇才!”
长陵微笑:“只要你高兴,怎样都好。”
他相貌俊美,却一向清冷,此时一笑,当真有种世间万物都黯然失色的绝色,让年少的朝阳几乎看得回不过神来。
少女直白不懂掩饰的目光让长陵的唇角微微翘起,他站起身,绕过书桌到她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脑袋。
朝阳好像火烧屁股一样,飞快地跑了出去。
师父在门外等着她,一见她的样子,大惊,问:“你师兄怎么你了?”
朝阳说:“师兄说,让我不用练剑了。”
师父倒吸一口凉气,连连说:“不妙,不妙啊。”
朝阳又说:“师兄还对我笑了!”
师父’哎呀’一声,连忙说:“这剑,你得练,还要加倍练!在长陵恢复之前,一定要练好,否则......”
师徒两人同时露出一副壮士断腕的决然表情。
朝阳从前不爱练剑,无非是自小师父和师兄将她保护的太好,她从未遇过太大的危险,加上她确实没什么天赋,一门心思在读书上,练剑也就没什么长进。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长陵性子变了,看她的目光总像要把她吃了一样,常常让她心里不自在。
于是,她开始发愤图强了。
每天天没亮,院子里便会想起少女挥舞青霜剑的声音,练上个把时辰,才去学堂上学,回来后继续苦练。
转眼过去一个月,朝阳剑术总算有了长进,连师父都对她刮目相看。
朝阳心想,这下师兄对她应当很满意了。
可是她总觉得,师兄看她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这天从学堂放学,家里经商的周小姐勾住她的肩膀,问:“你师兄最近怎么天天跟着你来学堂,他不去捉妖了吗?”
说起这个,朝阳就一肚子苦水:“我也不懂,我师兄前段时间受了伤,醒来就像变了个人一样,整天用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
周小姐惊讶,神秘地说:“我在话本上见过,有些妖魔专门夺舍修仙之人,你师兄不会......”
“不可能!我师兄很厉害的,什么妖魔能夺他的舍?”朝阳嘴巴上这样说,心里却打起鼓。
说起来,师兄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和长陵回去的路上,心里就忐忑,她决定试探一下,便指着街上的糖葫芦说:“师兄,我想吃糖葫芦!”
长陵:“好。”
朝阳手里拿着糖葫芦,第一次觉得不可口了。
“师兄,这个珠花好看,我想要。”
“好。”
“师兄,我想买新衣服。”
“好。”
当朝阳带着大包小包回到城外的家里时,眯着眼睛在灯下缝补破旧道袍的师父:“.....”
朝阳和他大眼瞪小眼。
长陵回了房间之后,师父偷偷摸摸对朝阳说:“你师兄莫不是被人夺舍了?”
朝阳点头,着急地问:“师父,怎么办啊?师兄还能回来吗?”
师父看着她买的满满当当的东西,愁得头都秃了。
若以长陵的修为,都被夺舍了,那他这把老骨头还能怎么办?
师徒两人愁云惨淡地过了两天,这天,长陵对他们说,要去狐山除妖。
狐山距此不远,是狐妖的盘踞之地,那里有数百只狐妖,修为最高已有数千年,却因为捕食人族无法成仙,那里的狐妖已经为祸人间数百年,但凡从狐山路过的人,无一能幸免,后来没人从那里路过了,狐妖便到附近的村庄和城镇偷袭,常常有百姓半夜里被狐妖吃得骨头都不剩。
长陵和师父这一次来到长陵城,便是为了这一伙狐妖。
只是狐妖太多,师父怕没把握,便暂时在长陵城外居住,打算召集其他捉妖师来,将狐山彻底剿灭。
所以师父听说长陵要一个人去,便反对:“不可,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再等几个月,等这个冬天过去,其他捉妖师来到长陵城,我们共同去,才能万无一失。”
长陵坚决要去,他不能等到冬天过去。
在他那个噩梦里,师妹便是在这个冬天,被狐妖所杀。
他不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所以,要提前屠灭狐山。
“师兄,你的伤才刚好,千万别去冒险。”朝阳抓着他的衣袖,虽然师兄疑似被夺舍了,可他对她还是那么好,她舍不得让他去冒险。
“乖,师兄不会有事。”长陵还是揉了揉她的脑袋,“等我回来,就娶你为妻。”
朝阳:“......”
师父:“.....”
他们看着长陵离去,因为过去吃惊,竟谁都没有挽留。
半晌后,师父转头看着朝阳,老脸严肃:“你和你师兄.....”
朝阳羞得无地自容:“我和师兄很清白!师兄的伤没好!要么就是真被夺舍了!”
“我试探过,没有被夺舍。”师父摇头,还是怀疑地看着朝阳。
朝阳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无力地辩解:“师兄以前对我那么严厉,我怕他都来不及。”
“他现在对你好了,给你买那么多东西,你说,你想不想嫁给他?”
朝阳想了一下,其实师兄也不是现在才对她好,以前对她也好,就是什么都默默去做,偶尔也会给她买冰糖葫芦,如果余下钱,还会给她买新衣服。
最近,师兄只是把他藏在心里的好都表现出来了。
朝阳虽然单纯,可她念了很多书,从来都不笨,他怕师兄,却不讨厌他。
只是,师兄在她心里,一向如神明一般高高在上,他那么好的资质,将来势必要成神,所以她从未妄想过。
“师兄娶了我,还能成神吗?”朝阳问。
师父道:“能是能,只是他成神之后,寿元无限,而你只是凡人,终究不能长久陪伴他。”
朝阳的心情忽然失落起来。
这一次,长陵独自一人上狐山,凶多吉少,师徒两人忐忑地等了三天三夜,终于在第三天的深夜,朝阳半夜睡得不安稳,隐隐约约听见院子的门打开。
她披上衣服跑出去,同一时间浑身血淋淋的长陵也走进来,抬头看向她。
清冷的月色下,他清冷的眉目仿佛被血融化,变得有些炽热。
这三天里,辗转反侧,她终于知道想念一个人是什么滋味。
“师兄.....”她轻轻喊,生怕他那一身血都是他的。
长陵关上院门,慢慢走到她面前,因为满身都是狐妖的血,所以距离她一步时便停下来。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长陵低下头,看着她渐渐湿润的眼睛,心中一软。
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仿佛他只是随便出门一趟。
“你没受伤吧?”朝阳想摸摸他。
长陵退了一步,道:“狐妖的血,很脏,我没事,不用担心。”
朝阳吸吸鼻子,说道:“那我去给师兄烧水。”
长陵点点头,看她跑进厨房里。
而此时,师父的房门也打开,年迈的师父看着他,忍不住叹息道:“长陵啊,你最近好像有些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长陵垂下眸子,有些事情,他不想让朝阳知道,却可以说给师父听。
“那次我受伤后,曾做了一个梦。”长陵声音平淡,说话也向来简明扼要,几句话便将那个梦说给师父听。
师父抓了抓稀疏的头发:“原来是这样啊......”
“我对朝阳,从来不是兄妹之情,所以......”长陵看了一眼厨房里忙碌的身影。
师父问:“你真不成神了?”
长陵摇头:“师妹并没有修仙的天赋,我独自成神,又有什么意思?如今三尾狐妖已死,我将来会带着师妹四处游历,斩妖除魔,与她做凡世的夫妻,照顾她一辈子。”
师父抹了抹眼角的泪:“我老了,活不了几天,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朝阳,如今你这样说,到让我安心了,只是你......你这一身天赋,实在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于我而言,这世间最重要的是师妹,只要她在,我便有活着的意义。”
“好吧,那师父我,就为你们主婚吧。”师父笑呵呵地说。
朝阳烧好水,让长陵去洗澡,她则被师父在院子里叫住。
师父望着天上一轮明月,唉声叹气地说:“看来你师兄并非被人夺舍了,也并非受伤导致性情大变。”
“那是为何呀?”朝阳好奇地问。
“师父活了百多年,什么都经历过了,长陵这样子,分明就是动情了,心中有了人,就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朝阳一脸怀疑:“师父,你怎么懂这个?你不是练童子功的吗?”
师父暴跳如雷:“胡言乱语!谁告诉你的!”
“那些捉妖师叔叔伯伯们都这样说呀。”
师父恨声道:“那是因为他们嫉妒我修为高深!为师年轻的时候,也是六界赫赫有名的美男子!”
朝阳盯着他头上没剩几根的头发,以及皱巴巴的脸,眯成一条缝的眼睛,陷入了怀疑。
“总之!”师父严肃地说,“你师兄就是动情了,他要娶你,你如何想?”
“你的意思是,师兄喜欢我?”
师父郑重点头,然后小声对她说:“丫头啊,你师兄这么好的男人,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女妖精喜欢他吗?男妖精也逃不出他的魅力!你嫁给他,是不是赚到了?”
朝阳犹豫,师兄那么高冷的人,真的会动情吗?
师父又说:“其实,你师兄这么多年来到处捉妖,你藏了一笔私房钱,够你吃一辈子冰糖葫芦,你嫁给他,这私房钱,不就是你的了吗?”
朝阳眼睛一亮,点头:“嗯嗯嗯!”
师徒两这边密谋完,朝阳便高高兴兴捧着熬好的粥去长陵房中。
他沐浴完,换上了干净的衣服,雪白的长袍上仿佛带着月色的清冷皎洁,衬得他的面容越发清冷了。
朝阳心里怵了一下,但想到他的私房钱,便鼓起勇气:“师兄,喝粥吧。”
长陵端起粥碗喝了两口,趁着这个间隙,朝阳好好的打量他,她从小就知道师兄好看,可没想到竟这么好看,难怪学堂里的女孩子,总是打听他。
“看什么?”长陵问。
朝阳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眼睛扫到他桌上一只竹箫,便拿起来:“师兄什么都会,为什么我什么都不会?”
“以后师兄教你,你就什么都会了。”
“真的吗?”
“现在我教你。”他从她手里拿过竹箫,坐在窗台上,吹了一小段,听得她如痴如醉,便伸手把她揽过来,细致的教她如何控制箫声。
他讲的细致,低沉的嗓音就在耳边,他的手带着她的手,仿佛把她拥抱在怀中,如此近的距离,让她不禁沉醉其中。
她脑子里乱的很,对师兄的感情刚刚还是敬若神明般,而现在,却有了别样的心思。
他身上有刚刚沐浴后的香味,丝丝清冷,却在和她说话时,一点一点变得滚烫。
长陵道:“朝阳,记得师兄临走之前对你说的话吗?”
朝阳点点头,低声问:“为什么呀?”
在他心里,师兄应该娶个神女,那才相配。
长陵笑道:“还能是为什么?我倾心于你,盼着你也能对我倾心。”
“我.....”朝阳有些懵懂,“我不知道,可是,师兄离开的这几天,我每天都很想你,这是喜欢吗?”
“再多想一点,便是了。”
“嗯。”得了他的指点,朝阳高兴得答应,以后要花师兄的私房钱,自然要努力喜欢他。
她转过头,在他面前笑得很明媚。
长陵想起那个噩梦,梦中的她是冰冷的尸妖,他做梦都想她能这样对他笑一次。
“朝阳。”他郑重地说,“我喜欢你,是很认真的,愿意把性命交付给你,也愿意生生世世守护你,你......不用像我这样喜欢你,一点点喜欢也可以,很多喜欢也可以,只是以后,不要再离开我,好吗?”
朝阳怔怔地看着他,总觉得师兄说这些时,想要流泪一样,仿佛她真的离开过他一样。
“我会很喜欢很喜欢师兄的。”朝阳认真地说,“每天喜欢一点,过几年,师兄就是我最喜欢的人!”
长陵忍不住笑了,他低下头,在她唇上轻轻吻了一下,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
朝阳瞪大眼睛,她在话本上读过,这叫吻,是喜欢的人之间会做的事情。
既然她要喜欢师兄,那么......她攀住他的肩膀,用力仰起头,也吻了他一下。
只不过,这一次长陵没能让她一触即分,他扣住她的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朝阳觉得天旋地转,很快呼都不够用了,张嘴喘息时被更深地掠夺去,更加的纠缠,无法自拔。
好不容易有喘息的机会,朝阳便问:“师兄,为何要亲这么久?”
“因为,师兄对你的喜欢很多很多.....”
多到你想象不到,也无处可逃。
你是我心中升起的朝阳,照亮了我生生世世阴霾的命运。
作者有话说
长陵的番外虽然短,但是甜~熬夜写完,我果然是甜文作者!
看到有人想看殿下和秦惜那一世,其实正文了已经提到和交代了很多,所以我犹豫写不写,如果写的话,可能只有一小段,补全一下正文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