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得好像你很了解,松宫不禁苦笑。他蓦地忆起,时间虽不长,但加贺曾在中学执教鞭。

“该点荞麦面了。”加贺唤来服务生,追加双人份的荞麦冷面,并趁机拿出青柳武明的照片。

中年女服务生偏着头,回道:“不是很确定,我记不住所有客人的长相。”

加贺又拿出八岛冬树的照片,她一样没印象。

用完餐,松宫结了帐,两人走出荞麦面店。

“收据借看一下。”加贺说。

“好啊。”松宫递给加贺。收据的印刷很糟,“红梅庵”的“红”字糊成一团,电话号码几乎没印上。

“真遗憾,大老远跑到这种地方却一无所获。”松宫语带揶揄。

然而,加贺毫不理会,直盯着收据。

“不,并非一无所获,而是正中红心,只是那名大婶想不起来。”加贺取出手机,单手按几个键,找出一张照片,连同收据拿给松宫。

“啊…”松宫不由得惊呼。液晶屏幕显示的是与这张形式相同,只有日期与金额不一样的收据。

“这是在青柳先生办公桌里找到的收据。我之前就颇在意,猜测或许是荞麦面店,上网一查便找到这家店。错不了,青柳先生确实来过此店。”

松宫再次仰望招牌。“可是,他怎么会跑到这边?离人形町或甘酒横丁都很远哪。”

“没错,这就是新的谜团。”加贺默默注视着笔直延伸的道路前方。

12

悠人按掉闹钟,抹抹脸。头依然有些沉重,却是几天来醒得最神清气爽的早晨。下床后,他大大伸个懒腰,换上制服。今天是返校上课的日子,能见到朋友固然开心,但一想到课业,又不禁感到忧郁。不过,他决定不再烦恼,就算稍微打瞌睡,老师应该也会体谅他为父亲守灵和办葬礼累坏了。

下到一楼,只见穿着围裙的史子待在客厅,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

还没来得及问母亲,悠人便扫到屏幕上打出的标题:“日本桥命案背后隐藏意外的真相!”

画面中,昏暗的室内坐着一名西装打扮的男子,看不清长相,下方字幕写着“曾任职‘金关金属’的员工”。

“唉,那种事是家常便饭。”电视传出男子经变声处理的低沉嗓音,“派遣的作业员是用完就丢的消耗品,不小心被机械弄伤流点血,公司只会要我们以毛巾压住自行止血,没任何医疗处理,更别想申请职灾伤病给付。因为提出申请,等于告诉劳工局:公司的安全管理有漏洞。公司不愿被追究责任,当然不希望我们提出申请。”

“不过,帮派遣人员提出职灾申请的不是雇主,而是派遣公司吧?”女采访员问。

“派遣公司根本不敢违逆要派公司。要派公司只要叮咛一句‘不准递职灾申请出去’,派遣公司也只能乖乖照做。”

“派遣员工要是因职灾留下后遗症,该怎么办?”

“后遗症算甚么,丢掉性命的大有人在。职业意外一直遭到隐匿,造成工作现场始终处于不安全的状态,自然容易接二连三引发意外,只不过全被压下罢了。”

接着,画面切换到男主持人的特写。他面色凝重地说:“这就是‘金关金属’处理职灾的现状。”

镜头转向一名女记者。“经我们调查,嫌犯八岛在前述的摔伤意外后没办法工作,至少请了五天假在家休养。而根据法令,员工因职业伤害不能出勤超过四天,资方有义务主动向劳工局报告,所以,这是不折不扣的职灾隐匿。另一方面,派遣公司也曾指示嫌犯八岛,就医时不得透露受伤原因,并要他自行负担医药费。”

“嗯…”男主持人沉吟道,“虽然尚未确定八岛是凶手,可是,这起案件背后似乎藏着无法以个人恩怨概括的复杂因素。”而后,他逐一请现场的名嘴发表意见。

贫富不均的社会、弱肉强食、职场权力骚扰…众名嘴不负主持人的期待,摆出专家的架势,滔滔不绝。悠人愈听愈不舒服,正想关电视,史子抢先拿起遥控器按掉电源。

“讲那些甚么话。”史子丢下一句,便走进厨房。

此时,悠人赫然发现,遥香一脸苍白地站在身后。

“没必要担心。”悠人安慰她。

到学校后,朋友纷纷过来聊两句,不少人守灵夜或葬礼当天来上过香,悠人再次向他们致谢。原本已觉悟,同学看到早晨的那个节目,或许会冲着他讲难听的话,但大伙都没提及,大概关心那起案子的不多吧。

连上两堂课,悠人逐渐找回校园生活的节奏。自己遭逢父亲逝世的不幸,身边的朋友却没太大变化,大伙都照着平常的步调过日子。悠人暗想,得尽快调适心态,融入同学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