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傅茗伟开始着手布置一切,假的货船,假的船长,假的水手,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场为了亲手抓到钱修业交易的一场戏。
郑苍穹站在钱修业跟前,俯视着地上的他:“人赃并获,证据确凿,而且现在船依然在渤海湾,在中国境内,那两个所谓调查局的人…”
“是我找来的!”谭通在那嘻嘻笑道,抢过郑苍穹的话,“是俩演员,怎么样?演技一流吧?他们最想演的就是特工!这次梦想成真了!”
两个老外摘下了墨镜,站在那笑着,然后互相击掌庆贺。
钱修业坐在那,许久,才开口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奎恩先生呢?我和他约定在这里的,他怎么没来?你们把他也抓了?”
郑苍穹看着他冷冷道:“这就不是你需要担心的问题了!”
在距离货船几百海里外的公海之上,一艘小型渔船在那漂浮着,綦峰靠在船舷边上观察着四下,白博然则坐在船舱门口,喝着水打着哈欠,然后扭头看向坐在船舱内,正与关盛杰对视的奎恩。
关盛杰拧开水瓶盖子递过去:“喝点水吧,不然你会脱水的,你要死了,我可没办法向他们交代?”
“他们?”满脸是汗,还穿着西装的奎恩问道,“你把我交给中国人?是呀,你是中国人,你要忠于你自己的祖国,但是你别忘记了,你的国籍是美国。”
“是呀,但是你已经背叛了美国。”关盛杰打了个哈欠:“头儿,在当初你派我去执行卧底任务的时候,你对我说,我应该忠于的是正义,你忘了?结果呢,你却和钱修业达成了协议,不仅如此,你还想让我接手库斯科公司重新干那些犯法的勾当,不好意思,我的记性很好,而且我这个人也不容易改变性格,我和以前一样,依然忠诚于正义!”
正说到这,船舷上的綦峰发现了什么,立即道:“头儿,来看看,有艘船停在那边了。”
关盛杰走出船舱,看着远处一艘货船停靠在那,他拿起望远镜,看到一个人下船,乘坐快艇朝着这边驶来,同时,他还发现在货舱上那些戴着墨镜,全副武装的战斗人员。
关盛杰放下望远镜,重新戴上墨镜:“差不多快结束了,准备一下,把人交出去,我们就炸船离开!”
那艘快艇行驶到渔船跟前之后,綦峰将快艇的缆绳绑在渔船之上,伸手将那人拉了上来。
上来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儿,老头儿穿着一身夏威夷套装,戴着草帽,就像是来度假的一样。
老头儿扫了一眼三人,最终走向关盛杰:“你好,关先生。”
关盛杰笑道:“您好,怎么称呼?上次在电话里接洽的时候,您也没有告诉我。”
“叫我…”老头儿在那想着,想了半天道,“叫我dt吧!”
关盛杰笑道:“dt?什么意思?”
老头儿舔了嘴唇,看着船舱内的奎恩:“deepthroat。”
关盛杰、綦峰和白博然都笑了,关盛杰道:“深喉?”
“对,深喉!”老头儿咧嘴笑着,“对了,不是水门事件里的那个深喉,是《x档案》里的那个。”
关盛杰伸手:“好吧,深喉先生。”
老头儿也握了握关盛杰的手:“人我带走了,谢谢你们为调查局除去了害群之马,当然,我也希望,你们不要因此对调查局感到失望。”
“当然。”关盛杰露出官方笑容,示意白博然将奎恩带出来,弄到快艇上,然后看着老头儿又跳上快艇,将奎恩的双手锁在一侧。
綦峰解开绳索之后,扔到快艇之上,老头儿转过身来,摘下草帽示意:“关先生,记住您的话,忠诚于正义!”
说完,老头儿笑了笑,驾驶快艇离开了。
关盛杰收起笑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随后也笑了。
白博然在旁边问:“头儿,这老头儿到底是谁?”
綦峰在一旁道:“应该是调查局的人。”
白博然看着关盛杰,关盛杰道:“他不是说了吗?他是深喉。”
第三十章:疯子
半个月后,河北某墓园。
一身风衣的墨暮桥走在墓园的小道之上,看着迎面不时走来的那些个扫墓结束的男女老少。他们大部分脸上都没有悲痛,就如同是来走亲戚的一样,大家相聚欢谈,又道别回家。
墨暮桥穿过一座座墓碑,来到墓园角落边上,在一个没有照片的墓碑前停下,放下手中的郁金香,又蹲下从口袋中拿出一袋袋好不容易买来的零食。
这些个零食差不多在上世纪末都消失了,他花了很大的功夫才买来。
墨暮桥盘腿坐下,面无表情的盯着墓碑,聆听着周围传来的低声细语,他有些迷糊了,不知道那些到底是人在说话,还是鬼魂的沉吟。
许久,墨暮桥抬眼看着蔚蓝的天空,看着从头顶呼啦飞过的白鸽,脸上终于有了点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墨暮桥一愣,侧身看着从小道上杵着拐杖慢慢走来的郑苍穹。
墨暮桥笑了笑,用衣袖抹去旁边地面的灰尘:“坐吧。”
郑苍穹放下拐杖,慢慢坐下,也看着那座没有照片,连名字都被人故意划去的墓碑,笑道:“自己祭拜自己,到底是什么感觉?”
墨暮桥眉毛一挑:“准确的说,是祭拜过去的自己,我这辈子死了好几回,不过记忆最深刻的就是
第一回,我一直在想,我真正的灵魂也许在那时候就被埋葬在这里了。”
墨暮桥说完,又看向郁金香:“离开中国,去澳大利亚的时候,我记忆最深刻的就是这种花,我一直不知道那叫什么花,后来长大之后,才知道,那叫郁金香。”
郑苍穹也看向那花:“以前我在医院种了不少的郁金香,自从当年连九棋出事之后,我就把郁金香都铲了,就在房间内留下了一盆,这盆花,在后来我从钱修业那得知你的死讯后,也扔了,没想到你还记得。”
墨暮桥笑着指着自己的脑袋道:“我的记性很好的。”
郑苍穹叹了一口气:“你就准备这么不辞而别?刑术他们还在四处找你呢。”
“警察也在找我。”墨暮桥的脸色沉了下去,“我是罪犯,杀人犯,我杀了很多无辜的人。”
郑苍穹看着他:“那你准备怎么办?一直逃?还是说找个安静的地方寻思赎罪?”
墨暮桥摇头:“我不会逃,我只是想先赎罪,然后再去接受审判,您说得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郑苍穹又问:“那你准备怎么赎罪?”
“库斯科公司在新几内亚有一个地库,那里放了很多他们这些年来搜刮到的古董财宝之类的东西,我准备去将那个地库找出来,然后把一些古董呀之类的东西捐给博物馆,其他的一些就变卖了捐给慈善机构。”墨暮桥说到这,看着郑苍穹又解释道,“我之所以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是因为我担心这个地库又会引起血雨腥风,所以便决定自己偷偷去做。”
郑苍穹点头:“嗯,这样做比较妥当,就算是告诉警方,也很麻烦,毕竟那是在新几内亚。”
墨暮桥说完起身:“差不多了,我该出发了。”
郑苍穹知道也无法挽留他,只好杵着拐杖也起身道:“那就祝你一路顺风,等你回来的时候,我会去监狱看你的。”
墨暮桥笑着点点头,刚走了一步,又退回来:“老郑,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
郑苍穹道:“你说。”
“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墨暮桥欲言又止的模样,“当年我没病,挺健康的,你是不是真的会将我和刑术替换了?”
郑苍穹面无表情道:“那你怎么不想想,其实刑术才是那个男婴,而你才是连九棋真正的儿子呢?”
墨暮桥先是一愣,随后笑道:“别逗我了。”
郑苍穹咧嘴一笑:“那不就对了吗?过去的事情还想那么多干什么。”
“再见!”墨暮桥伸出手去,与郑苍穹的手握在一起,“老头儿,这辈子能认识你,是我的幸运。”
郑苍穹点头:“也是我的。”
墨暮桥走向墓园外,而郑苍穹则杵着拐杖依然呆呆地看着那个墓碑,长叹一口气,自语道:“如果我当年不那么信任钱修业,恐怕你的人生不会是这样,对不起,暮桥。”
墨暮桥在穿过墓园中那个小树林的时候,突然停了下来,微微侧身看着在树林中那个穿着西服,披着风衣,却少了一只胳膊的男人,他从男人站立的姿势,还有双眼中流露出的东西能看出,这是一个身经百战的军人,而且明显是冲着他来的。
“您好,请问您是墨暮桥吧?”男人说话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墨暮桥点头:“有什么事吗?还是说,你是来带我走的?”
“有件事需要你帮忙。”男人慢慢上前,“同时,也是来带你走的。”
墨暮桥眉头一皱,刚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男子举起胳膊道:“别轻举妄动,周围现在至少有五支枪瞄着你的脑袋,相信我,这些人都是千里挑一的神枪手,再说了,就算没有他们,我单凭这一只手,就能制服你。”
墨暮桥用冷笑回应了男子。
男子笑了,按下耳旁的通话器:“各小组注意,不要开火,我和这位先生练练手。”
男子说完,放下手道:“来吧,我让你先出手,不过说好了,你要是输了,你就得老老实实跟着我走。”
男子说完,墨暮桥突然间闪电般出手朝着男子的咽喉袭去,出手便是杀招,因为他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并不是危言耸听。
就在墨暮桥的手刚袭到男子咽喉前的时候,男子突然间向后退了一步,同时出手打在墨暮桥的肘关节上,再向前一步,一拳打在他的腋窝下方,等受伤的墨暮桥因为疼痛迟钝的瞬间,男子身形又是一变,来到了墨暮桥的身后,抬手捏住了他的后颈。
男子冷冷道:“我如果现在稍微一用力,你下半辈子就只能躺床上了。”
墨暮桥站在那,额头的汗水渗了出来,问:“你到底是谁?”
男子松开手,转身离开:“跟我来吧!”
墨暮桥下意识摸着自己被击打过的部位,扭头看着那男子的背影,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抬脚跟了上去。
…
一天后,哈尔滨,圳阳优抚医院顶层特殊监护室外。
刑术、连九棋、马菲站在窗口,看着躺在里边依然昏迷不醒的杨徵侠。
穿着一身白大褂的刑国栋上前来,站在几人的中间,看着里边。
刑术开口问:“爸,原来你和杨徵侠是同学?当年还参与过墨暮桥的腹部肿瘤手术?”
刑国栋点头:“对,杨徵侠是个天才,但在那个时候,他的心理就已经出了问题,从那天开始,他就像个影子一样活着。”
马菲不理解:“像个影子一样活着?什么意思?”
刑国栋看向刑术:“你真的不记得杨徵侠是谁了?”
刑术很纳闷:“什么意思?我认识他?我怎么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杨徵侠是我学生时代,唯一的一个全科生。”刑国栋叹了一口气,“所谓全科生,就是当时在医学范畴内的所有,他都学习,而且成绩都不错,那时候我就发现他的心理有问题,他总是在变,今天高高兴兴,明天却要自杀,你好不容易将他救下来,他睡一觉之后,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所以,后来我想尽办法把他留在了医院当中,那时候,他就住在你师父的隔壁,你对他没有任何印象的原因,就在于,他每天都在不断的变化,今天是这个人,明天又是那个人。”
“等等!”刑术想起来了什么,“你是说师父一开始就认识他?”
刑国栋点头:“不仅认识,而且关系非常不错,杨徵侠很喜欢听你师父说过去的那些故事,他不自觉的把自己代入到故事当中,你仔细回想下,你师父的某些观点是不是和徐有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徐有的更偏激。”
连九棋听到这里脱口而出:“你是指,徐有认为地下的东西应该永久留在地下的这回事?”
刑国栋点头:“没错,你师父将这个观点告诉给了杨徵侠,而杨徵侠将自己当做了一个逐货师,也将这个观点灌输给了徐有。”
刑术摇头:“不对呀,我记得在钱修业给警方的口供中,特地说了,在奇门中,墨暮桥特地给钱修业说了关于杨徵侠的过去,他做了详细的调查,杨徵侠不是教授吗?而且还教过那么多的学生?”
“他的确是个教授,一直都是,但是他只带过一个学生,那就是徐有。”郑苍穹的声音从走廊传来。
众人转身,看着郑苍穹慢慢走来,走到窗口,看着里边的杨徵侠:“他的确有病,但也的确有知识,同时,身为大学教授的他,因为得了这种罕见的精神病,也成为了一个特殊的研究对象,但是不能让他自己知道自己是研究对象,所以,学校对外宣称的是另外一回事,他给大部分学生授课的时候,实际上他属于被学生临床研究的阶段,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连九棋道:“这样做合适吗?”
“的确不合适,但也没有任何办法。”刑国栋摇头,“这是我想出来的办法,我是希望在这个阶段中,观察他,看看能不能找到症结所在,毕竟,我都不知道,真正的杨徵侠是什么样的,不过,当年若没有他,我们也无法给墨暮桥做那个手术,当时就没有人敢做那个手术,因为私下做手术,出事了,没有人敢负责,也是违法的。”
郑苍穹点头道:“但是杨徵侠却做了那个手术,救了墨暮桥,若不是他,墨暮桥活不到一岁。”
马菲明白了:“徐有后来读书的时候,选修了心理学,来这里研究杨徵侠的时候,却被杨徵侠影响了?换言之,就是被杨徵侠进行了所谓的人格培养?”
刑国栋道:“差不多吧,应该是这样。”
刑术仔细回忆着,又凑近玻璃看着床上的杨徵侠:“但是,为什么,我对他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郑苍穹也看向里边,解释道:“第一,那时候你还小,第二,我后来让你父亲将杨徵侠弄到其他楼层去了,不让他接近你,因为我发现,杨徵侠在试图影响你。”
刑术浑身一震,看着窗户中,又扭头看着郑苍穹。连九棋和马菲也无比吃惊。
刑术问:“影响我?”
郑苍穹道:“是的,他最早下手的不是徐有,而是你,我发现这一点之后,立即告诉你父亲,把他弄到了其他地方,从那之后,你再也没有见过他,不过杨徵侠后来逃跑了,就是从那双千年乌香筷现世之后,他就跑了,那时候我想,他应该是把自己代入了某种角色当中,也在私下研究着这些,但是隔行如隔山,他始终没有专业知识,所以,他将所有的希望都放在了徐有的身上。”
马菲问:“徐有可是盛丰挑出来的棋子呀?”
郑苍穹看着马菲道:“你以为杨徵侠为何要选上徐有?”
连九棋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但实际上杨徵侠对整件事的影响是很小的,师父,我不理解,为什么你在去气门的时候,偏偏要想办法告诉杨徵侠呢?为什么要让他带着徐有去那里?”
连九棋问完,没等郑苍穹回答,刑国栋便道:“我还有点事要忙,你们聊吧。”
说完,脸色有些难看的刑国栋转身离开,临走前,有意看了一眼郑苍穹。
郑苍穹也不说话,一直等到刑国栋走远了,这才道:“其实,我当时对我布下的那个局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因为漏洞挺多的,其中哪一个步骤出了问题,都有可能导致全盘皆输,所以,我才想到了杨徵侠。”
刑术、连九棋和马菲还是听不懂,都一起摇了摇头。
郑苍穹解释道:“用刑国栋的话来说,杨徵侠一直找不到自己的真实人格,亦或者说,这个人从小到大体内就存在数个人格,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所以一直在寻找,最后他终于将自己定义成为了一个逐货师,却发现,实际上自己对那些东西完全不懂,他也没有时间再从头学起,那时候,他遇到了徐有,徐有本身具备一定的专业知识,但徐有毕竟不是他,他开始对徐有进行人格培养,试图将自己身体内的那些人格都弄进徐有的大脑里边去,换句话说,他把徐有当做了另外一个自己,最终试图让徐有代替自己活下去,成为自己希望成为的那种人。”
马菲感叹道:“真是太可怕了,世界上怎么还会有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