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逐货师,你就应该是天下最厉害的那一个。”钱修业从墨暮桥手中拿过那个千年乌香碗之后,放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但根本从未正眼去看站在一侧,低头站立,面无表情的墨暮桥。

站在钱修业身边的凡孟,仔仔细细观察着墨暮桥,从他头顶一直到脚尖,每一个细节凡孟都没有放过,他得出的结论是——这个人怎么可能是钱修业所说的那种人?

钱修业将碗装好,坐下道:“郑苍穹这次彻底输了,他败得很彻底,可以说,因为他,你才会出现在我的身边,但却因为你,他败得如此的彻底!我没有看错你,我也向你道歉,我曾经误会过你。”

墨暮桥淡淡道:“师父的误会,也是师父的教导。”

钱修业只是笑了下:“你去休息吧,你太累了,你需要休息。”

“谢谢师父。”墨暮桥道谢之后,转身大步离开了房间。

等房间门重新关好之后,凡孟立即问:“师父,你为什么不问他赫连家的那个秘密是什么?”

“墨暮桥就像是一个装着秘密的玻璃容器,只要容器不碎,秘密就永远在他体内,所以,我们现在需要的是,小心翼翼的捧着他,等这个从寒冷之地回来的玻璃瓶适应了正常的温度之后,再慢慢倒出我们想要的秘密,紧接着…”钱修业说到这,拿起旁边的开水壶,将一杯滚烫的开水倒进旁边装有冰块的玻璃杯中,玻璃杯瞬间炸开,碎了满地。

凡孟明白了:“懂了,现在要捧着他。”

“对,从辈分上来算,他怎么说,都是你的师兄。”钱修业又打开箱子,拿出那个千年乌香碗,“所以呀,必须要尊重他,捧着他,再者,你千万不要对他懂什么歪脑筋,凡孟,你别生气,不管是斗智还是斗武,你都不是墨暮桥的对手,你要对付他,下场会很惨的,因为他是我精心调教饲养出来的怪物,全世界就这么一个,既珍贵,又可怕!”

凡孟点头表示明白,下意识看向旁边那堵墙,因为在那堵墙的对面,就是墨暮桥所住的房间。

房间内的墨暮桥,正听着歌私下晃荡着,同时搜查着这间屋子中是否有窃听监视装置,等确定没有这些东西后,墨暮桥自己从包中拿出了自己的相机、摄影机、望远镜等物品,挨个拆下来,从其中将一部分“多余”的配件取出,在那拼凑出了一个他故意拆开分开放的监视装置。

墨暮桥将那个装置挂在了窗帘边缘的角落之中,又打开手机将其连接上公众wifi,调整好一切后——从12岁开始,他就学会在各种环境中监视且反监视,也学会绝对控制自己的情绪,就算是喜怒都是故意表现给人看的,内心想法会彻底隐藏起来。

“你是谁?回答我!你是谁?”

坐在角落中的墨暮桥耳边回响着那个教授自己杀人的“老师”,那个澳洲土著的声音。

他永远都记得那个傍晚,他被老师拖行在沙漠中,绑在一颗仙人掌上拷问的情景,在那之前,他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只喝过少量可以维持生命的水。

他的身体扎满了仙人掌的刺,但他不敢挣扎,一旦挣扎痛得更厉害,同时,绑着他身体的三根皮筋也因为失去水分的关系逐渐收紧,让他快喘不过来气。

“我叫托马斯。亨特,我是亨特家的小儿子,我在一家私立学校上学,我的老师叫约翰逊…”墨暮桥吃力地编造着谎言,这是他必须学会的,哪怕是在濒死边缘,被人拷问时,也不能说实话,必须要在心中说完那个早就编造好,也许会天衣无缝的谎言。

老师上前,抓住墨暮桥的下巴:“你撒谎,亨特家根本就没有小儿子!”

“我没撒谎,是真的。”墨暮桥眼泪滴落了下来,好像是习惯,也好像是出自自然,“先生,我求求您了,给我爸爸打电话吧,他会付赎金的,真的,求求您了,放了我,我受不了了,求求您了。”

接下来,老师开始用皮带抽打着墨暮桥,足足打了半个小时,半小时后,墨暮桥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是完好的。

可是,墨暮桥依然坚持自己的那番话,坚持着那谎言,老师转身便走,开车驶离了沙漠,又过了一天一夜后,才回来解救墨暮桥,但是当他回来的时候,墨暮桥已经想办法掰断了仙人掌,并且埋伏在旁边,用磨得锋利的石头,直接割断了那位老师的咽喉。

这也是他的必修课,在他16岁执行任务之前,他唤了5个老师,每个老师在教授他所有课程,并且高兴地告诉他毕业之后,他会带着笑容杀死老师,然后深深地对着尸体鞠躬。

而每次他做完这种事之后,都会由钱修业亲自为他“洗涤心灵”,为他灌输做这些事的“好处”,但每次,钱修业都会问他一个相同的问题:“你是谁?”

逐渐地,墨暮桥连自己是谁都已经忘了,他认为其实自己是谁根本就不重要,他没有目标,没有希望,没有任何值得去留恋的东西,所以才能够毫不迟疑地下手杀人,并且在杀人之后没有丝毫愧疚。

一个连自己是谁,自己为什么活着都不知道的人,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这就是钱修业想要达到的效果,他要的是一个绝对忠心,绝对不会手软,并且在任何时候都会保持冷静的杀手。

“我是谁?”墨暮桥站在浴室的镜子跟前,看着自己那张脸,他都忘记了自己以前的脸是什么模样,他脱掉上衣,看着自己身上的肌肉,用手摸着自己肌肉的纹路,似乎这里边藏着答案一样。

脸不是真实的,但身体是,身体内的灵魂是,可是这些在很多年之前他都已经藏起来了。

不,还有办法可以找出来,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

墨暮桥想到这,穿好衣服,转身出门,敲响了隔壁钱修业的门。

当墨暮桥在说出自己的想法之后,钱修业昂头,半眯着眼睛,质问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迫切地想要杀掉郑苍穹?”

“我动摇了。”墨暮桥实话实说,“我在他身边多年,受他恩惠,我的意志动摇了,如果不杀掉他,我怕有一天会背叛您,当然,您如果觉得这样会违背您的计划,您现在就杀掉我。”

钱修业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不会。”

钱修业说着,从旁边拿出一柄匕首,直接刺进了墨暮桥的肩膀上。

这个举动,让凡孟大吃一惊,吓了一跳,但同时他也发现,墨暮桥没有躲闪,没有反击,甚至没有露出丝毫痛苦的表情。

鲜血渗出的时候,钱修业目光一直追随着,看着血从伤口流出,然后聚集成一点,紧接着滴落在地上,这个过程中,墨暮桥始终微微低头跪在他的跟前。

钱修业挥手让凡孟拿了急救箱过来,将匕首拔出来,开始为墨暮桥止血,凡孟要上前帮忙,被钱修业拒绝。

此时的钱修业像个慈祥的父亲一样,为墨暮桥处理着伤口,同时道:“你能老老实实告诉我你内心的真实想法,这非常号,这说明,你对我还是忠心的。不过,你既然要去做,就必须做好,就不能失手,郑苍穹必须死!”

墨暮桥平静地回答:“我不会失手的。”

钱修业抬眼冲着墨暮桥微微一笑,一针一线缝合着伤口,等上药包扎完毕后,这才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全听师父的,我知道他所有藏身之地,如今他最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就是在优抚医院的地下室内,也就是刑术平日内居住的地方。”墨暮桥目视着钱修业的双眼道,“如果师父同意,我今晚就可以动手,保证干净利落,不留痕迹。”

钱修业伸手抚摸着墨暮桥的伤口:“当然要赶紧理论,但不能不留下痕迹,你懂我的意思吗?”

墨暮桥微微摇头:“师父,徒弟不懂,如果郑苍穹已死的消息传出去,不就破坏了您的计划吗?他的死,虽然会让刑术等人抓紧时间寻找奇门,却会让其他的逐货师望而生畏,说不定剩下的人都会隐姓埋名躲起来,就无法一网打尽了。”

钱修业看了一眼凡孟,凡孟会意,看向墨暮桥:“师兄,师父的意思是,郑苍穹的死虽然如同火上浇油,但也能在短时间内产生更强烈的化学效果,因为对其他逐货师来说,郑苍穹也是劲敌,少一个劲敌,会让他们心底寻找奇门的欲望变得更强。”

钱修业听完点头:“暮桥,今晚你先不要动手,等明晚吧,你和你师弟好好计划一下。”

墨暮桥抬眼看着钱修业:“师父,我一向独来独往,您让师弟跟着我,是您还不是百分之百信任我,所以需要派他监视我。”

钱修业笑道:“是呀,所以,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

说完,钱修业又再一次看向凡孟:“凡孟,你,没问题吧?”

凡孟毕恭毕敬道:“是。”

钱修业招呼两人到自己跟前,抬手分别按在两人的肩头:“只要你们明晚成功,逐货师的历史就会彻底改写,再过一段时间,天底下就再也没有这个职业了,这些贪婪的畜生,早就应该被历史的尘埃埋葬了。”

第八章:没落的职业

回到房内的墨暮桥,坐在床边,看着窗外面的大楼沉思着,他脑子很乱,甚至希望对面大楼上出现一个狙击手,瞄准他的脑袋来上一枪,这样便可以解决所有的事情。

但那不可能,就如同他明晚不得不去解决掉郑苍穹一样。

隔壁屋内,钱修业亲手泡了茶给凡孟,将杯子递给自己这个二徒弟之后,他道:“你有什么问题可以问了。”

凡孟喝了一口茶,低声问:“师父,你是不是怀疑墨暮桥已经被郑苍穹收买?”

“不应该叫收买,是同化。”钱修业摇头道,“郑苍穹不会收买任何人,本着良心来讲,他是个很好的人,是个我见过的人当中,最好的逐货师,可惜,他不愿意与我合作,所以,他就是我最大的敌人。”

凡孟看着钱修业那双在茶海中忙碌的手:“那墨暮桥是不是被同化了?”

“也许。”钱修业端起茶杯,看着凡孟,“这就是我让你去盯着他的原因所在。”

凡孟点头:“明白了,师父,外面传闻郑苍穹拿出了一千万美元悬赏,郭家人也拿出了三百万赏金,这么大的金额,就连那些社会上的小混混都蠢蠢欲动,我们再住在这里,恐怕会泄露行踪吧?”

钱修业不慌不忙地倒掉茶杯中剩下的茶水:“放心,除非是出动军队,否则的话,要找到我,拿下我,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眼镜猴的人可都是身经百战的职业杀手。”

凡孟迟疑了一会儿,看向旁边的箱子:“师父,为什么还不问墨暮桥那个赫连家的秘密?”

钱修业道:“不急,等郑苍穹死了再说,我也得确定他的忠诚,如果不能确定这一点,墨暮桥说出的秘密,肯定是圈套,来,请茶。”

凡孟端起杯子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那个隐秘的地下坐窟中,凡君一也将打探到的消息详细地复述给了正坐在那里翻书的贺晨雪。

“我对其他的事情不感兴趣,我不管钱修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管有人悬赏多大的金额寻找他,我只想知道凡孟的下落。”贺晨雪合上书冷冷道,“凡君一,你是不是忘记了你的职责是什么了?那我就再提醒你一次,我要你找到你的儿子,再将你儿子亲手带到我面前,你如果不愿意,现在可以转身离开,我不会为难你!”

凡君一低头站在一侧,微微点头。

贺晨雪起身来,冷冷道:“回答我。”

凡君一忍了忍,抬眼看着贺晨雪:“首工,我明白了。”

贺晨雪再道:“不要让我再提醒你,我已经烦了,去找其他人,凑一笔钱,我们也要悬赏。”

凡君一一愣:“悬赏找凡孟?”

贺晨雪斜眼看着他:“不,是悬赏钱修业等人的准确消息,这次不能跟丢了他们,我不想在这个城市里取凡孟的性命,那样会玷污了我和我姐的美好回忆。”

浙江东阳,刑术、连九棋和马菲站在松云居外,看着那块古色古香的牌匾,屋内嗑瓜子的妇女不断用并不标准的普通话招呼着他们。

妇女抓了一把瓜子,走到门口来,笑吟吟地问:“三位,看木雕呀?你们是剧组的哇?进来看,进来看,我们松云居的木雕在东阳很出名的呢,别人家好多都是用机器做的,我们家绝大部分都是会手工雕琢的,你们也知道哦,那个机器做出来的,就没有价值了哇。”

刑术、马菲和连九棋谁也没有走进去,刑术则低声问:“大姐,请问这里的老板是柳松云吗?”

妇女一听“柳松云”三个字,脸色立即一沉,将还没有嗑的瓜子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内,转身走向收银台,坐在那看着开始看起笔记本上的电视剧,当三个人完全不存在。

刑术看了一眼身边两人,示意他们稍等一下,自己则径直走向收银台,又重复了一遍先前的问题。

妇女瞥了一眼刑术:“我们家没钱,只有这些木雕,你们要拿随便拿吧。”

刑术听到这,明白了什么,解释道:“大姐,您误会了,我们不是来找麻烦的,只是来找柳松云柳先生的,我们是他的朋友。”

妇女终于抬眼看着刑术,走出柜台,认真地打量了一下他上下,问:“什么朋友?”

“同行。”刑术微笑道,“您原话转告他,说天朝奉的徒弟来找他了,他就会明白的。”

妇女冷笑一声:“天朝奉?我还地阎王呢,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拍电视剧呀?还带绰号呢,我告诉你,柳松云就剩下半条命了,不管你们是来要钱的也好,还是来干什么的也好,别找我,也别找这家铺子,这家店是我爸当年投钱让他开的,我也和他快离婚了,有什么事和我无关,你们要找他,就进后院去,进后院后,穿过右边的那条巷子,再往里边走有一间瓦房,他就在那。”

妇女说完,继续看着电视剧。

刑术转身看了一眼马菲和连九棋,示意两人进来,又向妇女道谢,妇女只是冷漠地“嗯”了一声。

三人按照那妇女所说,进了后院,找到那条巷子,穿过巷子后,果然看到了一座破瓦房,那房子的模样就和危房没区别,门还是半掩着的。

刑术抬手敲门:“松云先生?我是天朝奉的徒弟刑术,我们来找你,有要事商量。”

屋内传来咳嗽声,剧烈的咳嗽声之后,才听到里边的人回了一句:“进来。”

刑术推开门,开门的那一刻,屋内一股恶臭扑面而来,熏得三人下意识都退后了一步,捂着鼻子不敢再进去。

刑术将门打开,放了放味儿之后,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这才走进去。连九棋和马菲则留在门口等着。

刑术进屋之后,一眼就看到坐在穿上,还盖着一床脏得不像样,还散发出怪味棉被的柳松云,柳松云整个人形同骷髅,如果不动不说话,说是一具干尸恐怕都没有人怀疑。

“松云先生,您好,我是刑术,天朝奉郑苍穹的弟子。”刑术站在床尾,恭敬地自我介绍道,“我们冒昧来找您,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有人试图杀掉剩下的逐货师,您是目标之一。”

柳松云却是笑了,笑着笑着开始咳嗽,好半天才说:“我还能活几天,我自己都不知道,你真是有心了,谢谢。”

刑术皱眉道:“先生您这是怎么了?得的什么病?”

“心病,日积月累,就变成绝症了。”柳松云看向用报纸糊上的窗户,仿佛很憧憬外面的世界,“刑术,你能帮我个忙吗?那边有个折叠在一起的轮椅,你推我出去,去外面看看太阳。”

刑术立即拿了轮椅,搀扶着皮包骨的柳松云坐上轮椅,推到门口,又在马菲和连九棋的帮助下,一起抬着轮椅到了小院落的中间。

柳松云用胳膊挡住眼睛,好半天适应了才放下来,半眯着眼睛看着天空,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笑容,就如同是被囚禁了几十年,终于重见天日的囚犯一样。

“我知道,你们是为了奇门而来的,逐货师来找逐货师,除了奇门之外,那就是以货换货的交易,对了,你们见过我老婆了吗?你们有没有告诉她,你们是逐货师?应该没有,如果你们告诉她了,她会用扫帚赶你们出去的。”柳松云说完开始大笑着,笑完开始咳嗽,马菲递过水去。

柳松云拿过瓶子,喝了两口,喘了几口气,问:“为什么有人要杀我?”

刑术简单地将事情说了一遍,柳松云平静地听着,不惊不喜,直到刑术说完之后,才开口道:“这么多年过去了,终于有人要找到奇门了,可惜,我看不到了。”

连九棋在旁边抬手看表,马菲则问:“先生,您怎么会变成这样?”

“报应。”柳松云简单地回道,“我老婆现在这么对我,完全是报应,我应该有这种报应,你们如果不想变成我一样,那就收手吧,别找什么奇门了,没意义。”

柳松云的回答,让刑术和连九棋都很吃惊,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遇到的第一个对奇门不感兴趣的逐货师,准确的说,是一个落魄濒死的逐货师。

“为什么?”刑术终于还是问了出来,他很好奇,即便是他知道奇门也许就是个陷阱,但他还是想知道为什么柳松云能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前提下,看透这一切?

柳松云仰头看着天空:“我曾经和你们一样,充满活力,不留余力地去找奇门,甚至可以说不折手段,只要有奇门的消息,不管多远我都会赶去,可是,每次我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都会觉得自己好累,反复问自己为什么要那样做?那样做有什么意义?终于,我疲惫了,我决定回到老家来,做个买卖,娶妻生子,退出江湖…”

柳松云要结婚前,很多故交都劝他,要不金盘洗手,要不不要结婚,因为当逐货师的,必须在这当中二选一,根本无法兼顾两头。

当时的柳松云还年轻,觉得自己要做世界上第一个兼顾职业和家庭的逐货师,不顾他人劝阻,娶了老婆生了孩子,开始第一年还好,到了第二年,柳松云逐渐感觉到厌倦了,他厌倦每天进货、卖货,坐在那看着电视剧,哄着孩子的生活。

他开始找借口出门,一趟有一趟,一次又一次,开始他妻子还理解他,但时间一场,他的频繁离开让妻子变得疑神疑鬼,变得脾气无比暴躁,多次抱着孩子跑回了娘家。

柳松云苦笑道:“我原以为,我是个不平凡的人,在我的身上永远不会发生平常男人才能遭遇的事情,当时我根本没有想那么多,但是在我心底,我知道,我后悔了,后悔结婚生子了,我开始逃避,开始不回家,我妻子对我的怨恨也越来越大,直到那天,灾难终于降临…”

五年前那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柳松云带着两个帮手,在深夜潜下了杭州西湖,试图找到那艘失踪百年花船,如果能找到那艘花船,并且打开花船上那个著名的首饰箱,也许就能找到那根陨铁簪。

可惜的是,消息有误,柳松云什么都没有找到,自己的两个助手也因为卡在那艘沉船的缝隙中死去,他只能独自一个人回到岸边的车上,回到车上的时候,他看到了无数个未接来电,回过去才知道,自己儿子因为得了重病住院。

柳松云立即开车返回东阳,却以为疲劳驾驶的缘故,在高速公路上出了车祸,虽然他保住了一条命,但自己的儿子也因为疾病的关系,失去了听觉,他也因此下半身瘫痪,成为了一个废人。

柳松云说完,叹了口气:“开始那一年,我每天都在唉声叹气,埋怨老天的不公,但当我看到我儿子的时候,我知道,那不是老天不公,那是报应,对我的报应,我也终于知道,逐货师最大的敌人是心里的欲望。”

柳松云指着自己的胸口:“刑术,钱修业利用的就是欲望,你想想,只要逐货师们不再对奇门感兴趣,你认为他会得逞吗?完全不会,为什么就必须要找到奇门呢?既然选择了要当逐货师,为什么还要娶妻生子呢?谁都知道,这个职业不能善终,没有资格儿孙满堂的!”

柳松云的话,像一柄柄利刃一样刺进连九棋的心中,虽然他现在还站在这里,但本质上与瘫痪的柳松云没有任何区别,虽然他的儿子刑术看似健康,但失去父母的爱,在精神病院中长大的他,又会健康到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