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采香注意到了两人的反应,立即问:“你们认识他?”
马菲不语,刑术则是问:“细节,我需要细节。”
…
陈泰东从快捷酒店后院停车场走向大堂,他在确认傅茗伟和陈方两人离开酒店之后,立即站在窗口观察了下,看着两人回到车上取了东西,然后没开车便离开了酒店。
紧接着,陈泰东立即前往停车场,近距离观察了下他们所开的什么型号的车,车牌号码是什么,车内有没有什么明显的物件,他需要记住这些,以防不测。
当陈泰东从后门回来,经过前台走到电梯门口,伸手要按下上行键的那一瞬间,他突然间听到一个很熟悉,但熟悉程度又很遥远的声音从前方的位置传来:“我要一间这里最大的房间,楼层越高越好,最好在顶楼,我喜欢看风景。”
前台服务员一边登记着那人的身份证,一边问:“先生,您要住几天?”
那人迟疑了一下道:“不知道,先住一个星期吧,这是我的卡。”
站在电梯门口的陈泰东双手微微发抖,随后慢慢侧身看向前台,映入他眼帘的是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子,男子拖着一个较大的行李箱,除此之外什么东西都没有,也并不显眼,但是他却因为1979年的那个雪夜的关系,很清楚地记得那个独特的说话声中带着磁性的嗓音。
所以,陈泰东可以确定,那不是别人,就是连九棋!
就在连九棋办完了手续,拿了房卡,转身走向电梯来的时候,陈泰东已经转身朝着电梯门,并按下了上行键。
两人就这么站在电梯门口,谁也不说话,将对方当做空气一样。
他认识我吗?他记得我吗?陈泰东盯着电梯门左侧液晶屏上的数字变化着,而连九棋则站在那,低声哼着歌。
终于,门开了,陈泰东迟疑了一下并未上前,而连九棋则看了他一眼,抬手示意他先进。
陈泰东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然后走进电梯,算准了连九棋进去转身的刹那,自己才转身。
只不过短短的不到十秒的上楼时间,都让陈泰东觉得比一百年都要长,在电梯终于停在5楼开门的那一刻,他险些拔腿就逃,他并不是怕,而是因为羞愧,他羞于见到这个早就应该在几十年前就死去的弟子。
他无法想象,如果此时此刻与连九棋一同上楼的是郑苍穹,他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他会逃吗?还是会主动说点什么?
陈泰东不知道,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电梯,等他回过神来,电梯门已经关了,从液晶屏上的显示来看,连九棋住在6楼,也就是说,他与刑术住在同一层。
陈泰东站在电梯门口,看着紧闭的门,不明白连九棋出现在这里用意如何?他住在6楼,是偶然的,还是刻意的?隆德宝库出事是不是与他有关?他又是用了什么办法,才让警方下令对自己围追堵截?
疑问,全是疑问,这一个个的疑问的答案,其实就在自己楼上那一层的某个房间里,可自己却不能去让对方解答,答案是什么,都必须自己亲自动手挖出来。
6楼,关上房门,放下行李的连九棋却站在那笑了,他抬手看表后,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问:“情况如何?”
电话那头回答:“就绪。”
连九棋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好”字,然后挂了电话,坐在床边,抬手看表,计算着时间。
与此同时,正坐在饭馆中等着上才的傅茗伟手机却响了,他接起电话来,刚“喂”了一声,便听到那头的吴志南说:“傅队,出事了,万清泉的尸体在殡仪馆被人淋了汽油焚烧了,人当场抓住了,是个社会混混,他说有人出了一万块钱让他来做这件事,但他不知道对方的名字,我们正扣着他,按照他的描述做人像速写。”
傅茗伟闭上眼睛,等了几秒才道:“我知道了,按部就班,做你该做的事情。”
吴志南“嗯”了一声,挂了电话,电话挂断不到十秒钟,又一个电话打进来了,傅茗伟看着电话上陌生的号码,直觉告诉他,那是连九棋打来的。
“傅警官,中午好。”连九棋的声音果然出现在电话里,傅茗伟抬手示意,陈方立即递过自己的电话,傅茗伟将来电显示写在陈方的手机里,陈方拿着手机便奔出了饭店。
傅茗伟没说话,只是听连九棋继续说:“傅警官,在咱们中国的汉民族传统中,特别是像万清泉这一辈的人,他们都崇尚土葬,当然,无论是哪个民族,都很忌讳死无全尸,所以,我很仁慈了,虽然万清泉的尸体现在面部全非,但至少留了全尸,我只是让他提前适应一下地狱的业火,当他走下去看到地狱大门敞开的那一刻,感受到那种因为罪恶导致的炙热时,他会感谢我的。”
傅茗伟没说话,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因为现在主导游戏的是连九棋,而不是他。他不知道连九棋在哪儿,不知道他现在是什么模样,用的什么身份,所以,他只能任由对方如此戏耍自己,挑战警察。
电话那头的连九棋,已经坐在酒店房间内的马桶上,对傅茗伟继续说:“傅警官,有件事,你可能不相信,但我还是不得不说,那就是,我实际上正骑在你脑袋顶上拉屎呢。”
傅茗伟冷笑了下,言语中他听出的只是连九棋在侮辱他,但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连九棋就住在他楼上的房间,所谓的“骑在头上拉屎”,根本就不是侮辱,而是现实中正在发生的事情。
“连九棋,你尽管笑,笑得开心点,如果你认为你真的可以从我手里面逃掉的话。”傅茗伟捏着电话一字字道,“我奉劝你最好停手,你还能在监狱里面少住几年,否则的话,你只能把自己埋在监狱里了。”
连九棋笑道:“是吗?但是我真的认为,单凭你们警察是抓不住我的,因为我不是普通的罪犯,我是一个受害者,你们首先要搞清楚几十年前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样才能顺藤摸瓜找到我。我承诺,郑重承诺,如果你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情,并且逮捕了相关人等,我一定高举双手,自动送上门来,否则,还是那句话,我会隔一段时间自行处决一个,我处置万清泉的尸体,只是警告你,我没有开玩笑,我一定说到做到,这次是尸体,下次就是活人,抓紧时间吧,傅警官!”
连九棋挂掉电话,收起笑容,重新拨出一个号码,接通后道:“铁小姐,怎么样?我的线路还算安全吧?”
电话那头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已经被逮捕的前合玉门门主盛丰的私人保镖铁牧风的亲妹妹,远在冰岛的铁粤华。
铁粤华的声音冰冷:“放心,你手上拿着的那个是特制手机,里边的gps模块我重新设置过,无法对你进行精确定位,就算他们用三角定位也找不到,误差会很大,再说,他们也不知道你现在的模样和身份,你非常安全。”
连九棋抠着耳朵:“是吗?但愿如此吧,今后还需要你多帮忙。”
“我们这是交易。”铁粤华依然那副语气,“我有把柄在你手上,受制于你,我哥已经救不出来了,如果我再被国际刑警逮捕,那我们铁家就没有任何希望了,我至少要好好守着最后的这点家业,等我哥出狱安享晚年。”
连九棋道:“只要我没事,你就没事,我出事,你会马上完蛋,就算国际刑警找不到你,库斯科公司的人也会在短时间内找到你,把你变成冰雕。”
说完,连九棋挂了电话,将电话扔在盥洗台上,坐在看着门口发呆。
陈方在傅茗伟电话挂掉之后五分钟跑了回来,坐下后,摇头道:“号码是从沈阳某基站中随机提取伪装的,所以追踪不到信号,gps定位偏差很大,不断在变化,虽然时间超出了正常了追踪线路追踪时间,但还是没有找到。”
傅茗伟点头:“料到了,吃饭吧。”
陈方问:“傅队,这个人到底是什么来路?”
傅茗伟道:“回去我会给你看资料,我相信上面派你来辅助我,肯定是有道理的,我相信你,但也得提醒你,无论在什么时候,面对什么情况,你必须保持相对的冷静,我不会要求你绝对做到,因为我自己都做不到绝对。”
陈方提起茶壶,只是笑了笑,然后给傅茗伟蓄满茶杯。
…
隆德宝库,钱修业的房间内,刑术显得很不耐烦,打断佘采香的话道:“我要的是细节,但是你说的都是废话!”
马菲坐在一侧,托着下巴就那么看着,她一直仔细地听着,同时观察着佘采香的面部表情,包括肢体的一些小动作,由此来判断她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不得不承认的是,佘采香真的厉害,她不管是在平静叙述时,还是激动地表达,表情和肢体的配合都是相当合理的,看不出来什么漏洞,给马菲一种佘采香在说谎言之前,首先先骗过了自己的感觉。
面对不耐烦的刑术,佘采香皱眉低头:“细节我已经说了,就是我去泰国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电话那头的人自称连九棋,并让我就近拿了一份他整理出来的资料,全都是我多年来设局骗人的细节,他威胁我,如果不按照他所说的去做,我就完蛋了。”
刑术摇头:“你撒谎!”
佘采香抬眼来看着他:“你凭什么说我撒谎?”
刑术平静地说:“凭我对你的了解,你肯定在其中掺杂了谎言,就这么简单。”
刑术当然不能直言告诉佘采香和马菲说,真正的《九子图》就在自己的身上,所以,他判断出,要不是佘采香在欺骗自己,雇主根本就不是连九棋,要不就是佘采香自己添油加醋说了什么,将连九棋的命令,变成了让她去偷《九子图》。
连九棋怎么会让她偷一个根本就不在钱修业处的物件?
第十五章:绑匪的身份
电话终于响起,但距离钱修业被绑架已经过了六个小时,天色已经渐暗,不少地方的路灯已经亮起,将人们下班回家的疲惫身影拍打在地面之上。
董国衔戴上耳机,随后指着旁边的电话,这边将手放在平板电脑之上,这才示意小黑去接电话。
小黑深吸一口气,将电话接起来,还未说话,就听到那头有一个明显用了变声器的声音说道:“今晚12点之前,准备五千六百万现金,带到北三环安贞路和安华路之间的人行天桥上,然后全部撒下去。”
小黑愣住了,扭头看向董国衔,董国衔举起平板,将打好的字给他看,小黑照着念道:“就几个小时,我上哪儿去凑这么多钱?再说了,我老板也没有五千六百万呀!”
“有。”电话那头的人说道,“你家老板仓房里那些古董,还有那座宅子加起来,至少价值六千万。”
小黑哭丧着脸:“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在几个小时内把这些东西全卖了呀?”
董国衔朝着小黑竖起大拇指,示意他说得好,又做手势,让他继续说下去,拖延时间。
不过,董国衔也意识到,好像绑匪根本就不在乎时间一样,但是绑匪不可能不知道这里有警察正在定位他们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人干笑了一声:“更简单,你把宅子直接烧了,这是最简单可行的办法,记住,12点之前,要不让我看到现金满天飞,要不你就烧了宅子。”
说完,电话挂断,旁边的一名警察扭头道:“董队,找到了,在北五环的一个小区,最近的一个小组已经赶过去了神级仙界系统。”
董国衔看着挂钟:“来不及,这个点正堵呢,等他们赶到人早跑没影了,通知最近的派出所,叫他们派人马上去盯着。”
警察立即照做,董国衔扭头的时候,却看到刑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他的侧面了。
董国衔看着刑术,冷哼了一声:“刑先生,有什么指教?或者说,你有什么高见?”
刑术摇头:“我什么都不知道。”
董国衔看着旁边的录音器材:“你要不要听听绑匪的电话?”
“可以吗?”刑术问,并未挪动半步,“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想听一听。”
董国衔脸色沉下去:“不可以,以前傅队依赖你,不代表现在我就会依赖你,别忘了,你们都有嫌疑。”
“小黑!”刑术看着董国衔,叫着小黑,“跟我进去。”
董国衔看着小黑,小黑当然明白刑术是什么意思,他现在是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左右看着很是为难。
刑术转身朝着仓房走去,边走边说:“如果你认为他能保住你的饭碗,你就站着别动。”
小黑思索了半天,朝着董国衔赔笑道:“董警官,不好意思啊。”
说完,小黑一溜烟就跟上了刑术的步伐,进屋去了。
董国衔站在那看着仓房的门关上,面无表情地戴上耳机,听着先前的录音。
仓房内,小黑将先前的与绑匪的那番话重新叙述了一遍,他的记忆力不错,几乎没有什么遗漏。
刑术听完后,看着地面,问:“小黑,仓房内所有物件加起来,价值多少钱?”
小黑寻思了一下,闭眼算着,随后道:“最多不过三百四十万,我还往高了说,不过我也许有偏差,术哥,您是行家中的行家,您看我说的对不对?”
刑术抬眼看着四周:“差不多吧,但这座宅子值多少钱,我就不知道了。”
小黑马上道:“宅子的价值,也和他们说的估计差不多,只是估计啊,我也不知道,因为毕竟没有开发商有那个能耐把琉璃厂这一片买下来呀。”
刑术点头:“他们其实根本不想要钱,说白了,他们不想提任何要求,只是想拖时间,肯定有其他的目的,而且警察绝对会扑空的,我问你,最近钱师叔有没有反常的地方?还有,那个佘采香,到底是什么人,她来做什么的,你知道吗?”
小黑一副为难的模样,刑术看着他道:“没关系,如果你因此丢了工作,我保证给你介绍一份薪水更不错的活儿,而且就在北京。”
“术哥,谢谢您,但是我真是不想在人背后说什么。”小黑吞咽着口水,紧张地看着门口,“呃…佘采香呀,就是香姐来的时候,东家就知道她图谋不轨,所以,有一天晚上,把我们都叫到了后院,当着面,把这层窗户纸捅破了。”
刑术思考着:“你说所有人?隆德宝库除了你和佘采香之外,还有谁?这些人为何这两天不在这里?”
小黑道:“我也不知道,一个月之前,东家就把他们都辞退了,说是买卖不好,用不上这么多人,原本这里除了我之外,还有一个账房,一个厨子,一个保洁,还有一个司机,账房呢就主要负责登记和清理仓房,我呢,一直做当值朝奉万界剑宗。对外的一些杂事,什么营业执照年审之类的,都让那司机去做的,他们被辞退之后,我还是做我的活儿,其他的基本上都是香姐一个人揽下来了。”
“一个月之前?”刑术闭眼想着,猛然间想到,一个月之前不正是连九棋再次现身的时间吗?这其中有关联吗?
应该有,钱师叔这么聪明,万清泉万师叔被害,他收到消息,估计察觉到了什么,说不定私下也与师父有联系,而且,马菲也说过,她当初被库斯科公司安排回哈尔滨,所有的行动,都是库斯科公司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她来拜码头,以最传统的方式拜会师父。
这一系列的事情,都师父意识到,躲在库斯科公司这棵大树下指挥的人,极有可能就是连九棋。
在草原上没有挖出骸骨来,加上连九棋在自己眼前出现,都证明了这一点。
刑术思来想去,确定了一个推测,随后对小黑道:“没事了,你出去吧,该做什么做什么。”
“诶,好。”小黑连连点头,“术哥,有事您说话,我就在外边。”
刑术点头,跟着小黑出门,出门的时候,他明知道董国衔盯着自己,但视而不见,径直朝着钱修业的寝室走去,将门打开之后,靠着门看着屋内的两个女人道:“我要离开这里,你们必须帮我。”
马菲和佘采香同时站起来,问:“你要去哪儿?”
刑术侧头听着门外,确定没有人偷听之后,这才走到卧室角落,站定后道:“钱师叔的绑架案是自导自演的。”
马菲和佘采香上前,都显得很疑惑。
刑术又道:“按照小黑的说法,一个月前,他辞退了这里除了小黑和佘采香之外所有人,对吧?”
佘采香点头,刑术又道:“恰好也是同一时间,万清泉万师叔遇害,连九棋突然出现在唉哈尔滨,差不多也是那时候,我师父推测出了连九棋就在库斯科公司内部,以钱师叔这么聪明的人来说,他不会坐以待毙,所以,他花了一个月的时间来布置这个绑架案,其目的就是为了人间蒸发,以此逃脱连九棋对他的复仇,同时,这样做,还可以阻碍连九棋对他的搜索,你们想想看,如果警察盯紧这个案子,连九棋成功复仇的几率就会被大大降低。”
马菲道:“这很像是盛丰当初所用的那一招,利用警察来保护自己,达到最终的目的。”
“对,这是最好的办法,如果是我,我说不定也会用这一招。”刑术看着门口,“所以,我必须出去找他。”
佘采香问:“你知道他在哪儿?”
刑术点头:“也许知道,我得去碰碰运气。”
佘采香立即问:“他在什么地方?”
刑术道:“我不能告诉你,你很清楚我信不过你。”
佘采香急了:“刑术,我一定会要找到《九子图》,否则,我…”
佘采香话说一半,没有说下去,马菲看着她,又看着刑术。
刑术道:“你什么?你到底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佘采香摇头:“没什么,以后你会知道的。”
刑术道:“佘采香,我只能告诉你一件事,《九子图》并不在钱修业手中,我可以肯定这件事,所以,即便你找到她也没有任何办法,你只是一枚随时都可以抛弃的棋子,仅此而已。”
佘采香和马菲同时一愣,两人也同时想到了刑术这句话的意思,直接在告诉她们,他知道真正的《九子图》下落。
佘采香还在揣测的时候,马菲先她一步想到《九子图》也许就在刑术身上,因为连九棋去见过刑术,而连九棋应该知道刑术就是他儿子,加上墨暮桥的推测,足以说明,连九棋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将《九子图》交给库斯科公司。
但是连九棋尽管对周围的人都不信任,但肯定信得过自己的儿子,所以将《九子图》交给了还不知道自己与连九棋关系的刑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