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暮桥吃力地将箱子塞进床底下,反问:“你觉得呢?”

马菲摇头:“这应该是赝品,郑老爷子说过,真品到底在哪儿,他都不知道。”

墨暮桥打了个哈欠:“是吧?所以,你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但不管怎么样,这至少算一份比较像样的见面礼。”

马菲拿着那本赝品,想了一会儿才道:“你是说,用这个东西吸引下连九棋的注意力?看看能不能把连九棋引出来?如果他真的在库斯科公司,那么他肯定会对这个东西感兴趣。”

墨暮桥却是摇头:“不,按照郑苍穹当年的叙述,我的推测是,不离十,真正的《九子图》就在连九棋的手中。”

马菲道:“既然是那样,为何你让我拿着赝品回去?”

“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不明白?连九棋当年活着从草原上离开,也许在那之前,亦或者之后,他拿到了真本,加入了库斯科公司,可是他从来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其他人,否则的话,库斯科公司怎么会放过中国这么大的宝库?”墨暮桥边说边朝着外面走去,“这么多年库斯科公司没有真正打中国的主意,我想应该与连九棋有关系,连九棋肯定不是库斯科公司的核心人物,但也算是个高层管理人员,当然,这只是我的推测,所以,当你拿着这赝品回去之后,库斯科公司为了尽快验明真假,一定会安排连九棋出面,即便你刚开始见不到他,但连九棋也会对你产生浓厚的兴趣,主动接近你。”

马菲刚要说什么,墨暮桥驻足停下:“记住,你自己都无法证明自己是警察,他们又能从哪儿来找到证据来证明呢?如果他们可以找到证据来证明,那就说明国际刑警内部还有他们的人,到时候你完全可以抽身恢复身份,这样一来,你至少完成了其中一件事,对吧?”

墨暮桥如此仔细的分析,让马菲觉得由衷佩服,虽然觉得他与刑术有相同的地方,但更多的认为他比刑术要高明很多,甚至可以说,此时的墨暮桥也许正在饶有兴致地扮演着“刑术”这个角色。

马菲问:“你真的要我回去?”

墨暮桥摇头:“我没有资格要求你,我只是提议,告诉你也许可行的解决办法,在这种情况不是很明朗化的前提下,我计算的成功率只有40%,已经是最高了。该怎么做,你自己决定。”

马菲点头,又问:“那你呢?你要做什么?”

墨暮桥喝了一口饮料,走向电视机跟前,拿起手柄,道:“玩游戏!”

说完,墨暮桥冲着电视剧咧嘴笑了。

吴志南的车停在连九棋家老房子前的时候,同时也看到另外一辆还未上牌照的新轿车停在远处的一颗槐树下面。

吴志南并未立即下车,而是坐在车内观察着,他不知道谁会在这个时候也来连九棋的老宅探查,是敌人还是朋友?

就在此时,吴志南看到一个人从老宅院墙一侧翻了出来,当那个人稳稳落地之后,也发现了停在远处的吴志南的汽车,吴志南看清楚出来的人是刑术之后,立即开门下车,带着微笑朝着刑术走去,却是指着那辆新轿车问:“换新车了?”

“对。”刑术只是简单地回应了一句,也不多说其他的话,直接就朝着汽车的方向走去。

吴志南站在那,想了下,开口又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来这里?”

刑术站在车门前停下来,转身看着他:“你实际上是想问我来干什么,但你不好直接问,所以用了这种方式…有意思吗?”

吴志南笑了:“对,连九棋到底是谁?你为什么要查他?”

刑术冷冷道:“我要是知道他是谁,我还来这里干什么?我也不用低声下气地去问傅警官。”

“低声下气?”吴志南有些惊讶刑术竟然用这个词,“喂,刑术,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刑术打开车门:“谢谢你的关心,再见。”

刑术发动汽车,倒车到主路之上,随后掉头飞快离开。

吴志南看着刑术的轿车远去,寻思了一下,朝着连九棋的住宅走去,看到住宅门口的那把锁都已经生锈了,看样子至少是好多年没有人住了,于是他从刑术先前出来的位置翻了进去。

当吴志南爬上院墙之后,却发现里面这个院子和他想象中大不一样——古色古香的平房,屋檐下还带着一道能让两人并行的走廊,廊檐之上的还挂着彩瓦,只不过廊柱上面全都是翻墙来这里玩耍孩子捣蛋留下的痕迹。院子中虽然全都是落叶,但看得出来,在这家人离开这里之前,将院落彻底收拾过一遍,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井然有序,摆在该放的地方,并不杂乱。

院落的南面种着一颗吴志南说不出名来的大树,但肯定不是院落外的槐树,在过去,槐树在哈尔滨一带并不常见,更不要说院落中的这颗大树。

快到夏季,那颗大树的枝叶已经变得相对茂密,再过段时间,应该就会变成一把巨伞,遮挡住院落上方大部分的地方,成为屋主纳凉休息的好场所。

吴志南拿着相机四下拍摄着,同时念叨着:“主屋,侧屋,鸡窝,猪圈,水井…连九棋家看起来还挺富裕的。”

“是,他家以前是挺富裕的。”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树后响起,吴志南吓了一跳,下意识去摸身后,却摸了个空——这是他当刑警多年的习惯性摸枪动作,至今都没有改。

随后,一个满脸长满老年斑,看模样土埋半截,带着半秃白发的老人从树后杵着拐杖走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下吴志南,问:“警察?”

吴志南迟疑了下,微微摇头:“我是侦讯公司的。”

“哦,私家侦探。”老头笑了笑,笑容转瞬即逝,“那你就算是私闯民宅。”

吴志南立即道:“对不起,我这就走。”

吴志南刚迈步要离开的时候,却停下来了,他觉得这个老头儿很奇怪,因为像这个年龄段,且生活在这种偏僻地方的老人,怎么会知道什么侦讯公司就是私家侦探?

“不好意思。”吴志南转身看着老头,“没请问您是?”

老头人又笑了:“你比之前那个年轻人有礼貌多了,他在被我喝止之后,转身翻墙就走了,什么话也不说,很没礼貌。”

吴志南下意识看了一眼门口:“那是我的朋友,算是朋友吧,他心情不太好,对不起,我替他道歉。”

“这座院子的主人姓赫连,后来才改姓为连。”老人仰头看着那颗大树,“几十年前的某个夜晚,这座院子的最后一个主人跟着一群人走了,那是个雪夜,下了好大的雪,应该是那年最大的雪了,当时我正好路过他家门口,因为觉得好奇,就下意识看了下那群人,一共有9个人,有男有女,大多数一看就知道不是本地人。谁知道,他一去再也没有回来过,再后来有个大肚子女人来找他,说他的媳妇儿,回老宅子来取点东西,当时那个女人满脸泪痕,不过却有这家院子的钥匙,陪他同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嗯,我记得那个中年人那晚也来了,是那9个人的其中一个。”

吴志南不明白老人为什么突然间要说这个,但他还是默默记了下来,又问:“后来呢?”

“后来那女的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这个院子也再没有住过其他人,但从法律上来讲,现在我是这里的主人。”老头儿笑了,看着屋内,“要不要进去喝杯茶?”

吴志南立即道:“不用了,您太客气了,对了,您刚才说的这座院子的最后一个主人,就是跟着那9个人离开的那位,是不是叫连九棋?”

老头儿点头:“对。”

吴志南又问:“那她媳妇儿呢?叫什么?”

老头儿看着吴志南,过了几秒才回答:“好像叫龚盼吧?应该是,我听那个中年人是这么叫她的。”

老头儿说完朝着主屋走去,随后推门而入,吴志南站在那想了想,随后才走进主屋,但走进去之后,发现那主屋内空无一人,所有的家具之上都铺上了挡灰的白布,他下意识道:“老先生?爷们?咦?人呢?”

屋内没有人回答,吴志南从在屋内找了一圈,也到侧屋内看了看,但也没有发现那老头儿的踪迹,就如同是老头儿直接囤地亦或者隐身了一般。

逐渐地,吴志南觉得头皮有些发麻,看着屋内的陈设也觉得无比诡异,他慢慢退出去,保持着最后那一丝丝镇定,翻墙离开,却在落地之时摔了一跤,一边拍打身上的泥土灰尘,一边朝着汽车走去,还不时回头看着院子大门口。

就在吴志南上车准备倒车离开的时候,他却看到那扇紧闭的大门缝隙下面,有个人影在那晃动,虽然他不确定那是不是那个诡异的老头儿,但他却知道自己不应该在这个地方久留下去了。

吴志南的车离开院子外面之后,老头儿从墙头轻松翻落下来,随后用拐杖直接砸开了那把生锈的锁。

锈锁落地的同时,院门也缓缓打开,依然西装革履的连九棋出现在那,带着浅浅的笑容对老头儿说:“于叔,谢谢您。”

被叫做于叔的老头儿看着连九棋,仿佛又回到了几十年前的那个雪夜。那晚,他提着一盏油灯走在前侧,顶着风雪,引领着连九棋和九子走出村外,随后目送着连九棋与九子一起坐上那辆卡车消失在雪风之中。

于叔并没有想到,满脸笑意,还不断让他不要远送,应该回去避避风雪的9人,已经对赫连家这唯一的后人动了杀心,但他们掩饰得非常好,完美地骗过了于叔这个老江湖。

直到一个月之后,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连九棋半夜敲开祖宅的门之后,于叔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想要要去报仇,却被连九棋制止了,因为于叔一旦启动他的复仇计划,九子就会知道连九棋还活着,以他们的江湖地位,连九棋很快就会面临第二次暗杀。

于叔想到这,缓缓摇头,叹气道:“这原本就是我于中原的职责所在,我守护赫连家几十年,却在最关键的时候,没有察觉出近在咫尺的杀机,我愧对赫连家的祖先!”

说着,于中原竟要向连九棋跪下去,在双膝快挨到地面的瞬间,被连九棋一把扶住,随后用力扶起来。

连九棋道:“于叔,你先前所做的已经弥补了当年的过错,当然,我也从来没有记恨过您,有些事连老天爷都阻止不了,更何况是你我。”

于中原转身看着大路的方向:“老爷,先前来的那个年轻人,真的就是少爷吗?”

连九棋也眺望着远方:“现在来看,应该是。”

于中原立即道:“老爷为什么不告诉小少爷实情呢?”

“因为…”连九棋目光收回,看着于中原,笑道,“因为刀还不快,血还未热…老天爷还没有彻底睁眼!”

于中原看着连九棋,缓缓点头:“我明白了。”

第六章:远征的背后

第二天早晨,当刑术来到当铺前的时候,却看到门是打开的,他立即冲了进去,发现田炼峰正在屋内打扫着卫生,见他回来,立即迎上去解释说:“别误会,不是我自己硬要来的,是师父昨晚来了电话,让我今天来当铺开门,还说你这几天就会出远门,不能荒了当铺的买卖。”

刑术扔下背包,问:“师父从哪儿打来的电话?他现在人在什么地方?”

田炼峰摇头:“不知道,他老人家没说,你知道他脾气的,还有…”

田炼峰看了一眼门外,就在刑术以为他要转达一些师父的话时,田炼峰却压低声音道:“上次的事情对不起,我真的不知道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你别生我气了,我这一年都给你免费打工,不要半分钱,好不好?”

刑术看着田炼峰那副小孩儿模样,有些哭笑不得:“上次我已经说过了,没关系,而且这个当铺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师父给的本金打下的基础,你既然是我师弟,按照师父的意思,买卖收入肯定是咱们俩对半分,虽然师父不会要我们的钱,但我们还是得从各自那一半中再拿出一部分来孝敬师父。”

田炼峰只是点头,刑术抓起背包,打开保险柜,从里面挑选一些东西往里面装。

田炼峰站在柜台外面看着,问:“刑术,不是,师兄啊,你真的要出远门?”

“对,我先去一趟北京,再去一趟佛山,最后再去四川。”刑术简单收拾完毕,又从旁边的柜子中拿出一个拉杆旅行包来,“我这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估摸着就算再顺利,也得一个月左右,说不定会久一点,家里就拜托你照顾了,有空你去看看我爸,还有,上次我告诉你的那个老中医,我已经说好了,你有空就去拿药,你爸那身体也得多注意。”

田炼峰眉头皱紧:“不是,你说的这些话,我怎么听起来像是在交代后事呢?”

刑术压住背包,有些无奈地看着田炼峰:“你这人会不会说话?你非得咒我个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田炼峰立即摆手:“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觉得你说这些话听着就不吉利吗?你放心好了,你爸就是我爸,你放心去吧,等会儿,我这话听着怎么也不对劲呢?我呸呸呸。”

刑术看着田炼峰苦笑着摇头:“如果阎刚或者白仲政来找我,你就说我出远门了,他们要问我去哪儿,你就如实说,但转告他们,不要着急,我没事的,这次的事,我必须得一个人去处理。”

田炼峰点头:“电话联系吧,你要不多带几个充电宝?”

“行了,别婆妈了,我走了,我买了动车票,差不多傍晚时候也就到北京了。”刑术背着背包,拖着行李包就往外走,走到门口的时候却停了下来,因为他看到凡君一站在外面,虽然他还是以前那一身绅士打扮,但整个人的状态变得完全不同,没有了往日那股气势,背也微微驼起,完全是一副奴仆的模样。

田炼峰看到凡君一,深感奇怪,愣了两秒之后,立即拿起扫帚继续打扫卫生——如今的田炼峰,至少在郑苍穹几个月来的教导下,懂得了些他这个年纪应该明白的“人情世故”。

“凡教授,您有什么事吗?有事的话,麻烦快点说,我赶时间。”刑术并未放下手中的行李,可当他说完后,却发现从凡君一身后的门口走进了贺风雷和艾星灵两人,两人的状态气色虽然比凡君一稍好,但也是满脸挂着焦虑。

刑术只得放下行李:“叔叔阿姨好,请进。”

田炼峰立即烧水准备茶叶,准备妥当之后,朝着三位客人微微点头示意,然后走向对面闻清斋内,进去之后顺手就将门给关上。

坐在柜台内的张大文见田炼峰走进来,立即站起来,满脸笑容问:“田老板,是不是又有什么好货?上次你出手的那个鼻烟壶,那可是真难得呀,您的眼力是见长呀。”

张大文连珠炮似的说了一串,却发现田炼峰站在门口透过门缝朝着对面看着,他也立即凑过去:“怎么了?”

张大文刚凑过去看了一会儿,就被田炼峰一把推开:“别瞎看!”

张大文不乐意了:“你都能看,我为什么不能看?”

田炼峰道:“那是我家的铺子,我爱怎么看就怎么看。”

张大文上下打量着田炼峰:“哟,你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当铺老板了?行当里谁不知道这当铺是刑术的,你想干什么呀?该不会是想谋朝篡位吧?”

“扯什么淡呢!”田炼峰怒道,“我师兄要出远门了,我总是担心。”

张大文立即拍着胸口道:“田老板,放心,有我呢,咱们双剑合璧,那绝对是…”

张大文话说一半,发现田炼峰一脸的担忧,于是问:“刑术真的又要走呀?”

田炼峰点头:“嗯。”

张大文转身给田炼峰倒了一杯茶递过去:“别担心啦,咱俩呀贫归贫,但要是真的比眼力,比功夫比技术,一百个张大文和五百个田炼峰都比不上一个刑术,宽心吧,没事的。”

“嗯。”田炼峰点头,随后又反应过来,“凭什么是一百个张大文和五百个田炼峰?你以为你能比我强多少吗?你这满清鞑子!”

“嘿——”张大文也来劲了,把衣袖免起来,做出一副要与田炼峰决战到底的模样。

就在两人耍贫嘴的同时,对面当铺中的气氛已经变得无比的怪异。

刑术泡好茶,分别给三人倒好之后,坐下问:“三位,有事请说吧,我真的赶时间。”

“对不起。”艾星灵起身向刑术鞠躬道歉,“我们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贺风雷也起身微微欠身:“对不起,是我们的错,我们教女无方。”

一直站着的凡君一一直都保持欠身的姿势,所以他只是捏紧了手中的帽子。

刑术摇头:“这和你们无关,而且贺月佳的死,我也有责任,如果你们只是为这事来,我可以告诉你们,已经结束了,我与铸玉会再无任何瓜葛,也不想再与铸玉会有什么联系,不管是公事还是私交。”

贺风雷想说什么,但又说不出来,只得看着艾星灵。

艾星灵看着刑术道:“刑术,我和你贺叔叔是真的很想你成为咱们家的女婿,但…”

“好了。”刑术抬手制止艾星灵说下去,“我说了,已经过去了,不要再旧事重提了,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艾星灵微微点头:“刑术,这次我们来有事相求,只有一件事求你,希望你能答应。”

刑术问:“什么事?”

艾星灵回头看着身后的凡君一,凡君一微微抬眼,与刑术的目光对视的那一刹那,又立即低下头,将手中的帽子捏得更紧了。

刑术立即明白了:“凡教授,凡孟的事,不是我能决定的,他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完全取决于他自己,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你儿子是什么样的人。”

“求…求你了。”凡君一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我只有凡孟一个儿子,我当年已经失去过他一次,我不想再失去了,我求你了,刑术,我知道你有办法的,一定有办法的,求求你!”

凡君一说着就要跪下来,却被刑术一个箭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双肩的衣服提了起来:“凡教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也不想知道,因为那不管我的事,我还是那句话,凡孟的结果是什么,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说完,刑术松开凡君一,转身提起行李:“三位请回吧,我走了,如果生意欢迎你们来,没其他的事情,咱们最好不要再见面了,再见。”

刑术说着,提着行李大步离开,凡君一站在那,不断地微微摇头,贺风雷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叹了一口气,艾星灵则是迟疑了一会儿,转身先行离开了。

待三人走之后,田炼峰这才走出来,看着三人离去的背影,也微微叹气,随后继续打扫着卫生。

可就在田炼峰扫着扫着的时候,却看到一双鞋子出现在自己跟前,他抬头,却发现来到跟前的竟是骗过自己,还将自己打晕过的连九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