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还没来得及挂电话,大洋彼岸,来自神秘买家的声音,却结结实实地,当头给了他一棒子。

  神秘买家首次现身并召开新闻发布会,承认通过电话的方式成功拍下两只兽首。

  “这两只兽首无法以合理合法身份入关,所以,我拒绝为此付款。”

  屏幕里传来男人的声音,通过麦克风传遍了会场的每个角落,也由此传向了全世界。

  皮特先生脸色发青,有个保镖快步走到他身边,神色凝重地对他说了几句话,这无疑是雪上加霜了,皮特先生脸都快黑成锅底了,盛怒之下,顿时把手中的电话狠狠砸到了地上!

  欧先生听到话筒里传来一声巨响,不明所以:“这是怎么了?”

  李越霆笑眯眯地看着他:“一想到要跟您合作,皮特先生可能太高兴了,忍不住在往地上摔电话当庆祝呢!”

  苏云时关掉电脑上那一个小小的画面,长时间高强度的大脑运转,让他觉得十分疲惫,心脏跳动牵扯着隐隐疼痛,他终于长舒一口气,抬手把笔记本合上。

  李越霆走出奢华古典的别墅大门,抬起头,径直望向璀璨的夜空,用力伸了个懒腰。

  一切,终于结束了。

  白薇站在大门口,目光急切地望向他,李越霆神色看起来有些疲倦,但还是抬手朝她做出一个“OK”的手势。

  白薇神色欣喜,但半信半疑:“真的,欧先生成功了?”

  李越霆抬手在她面前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当然,我办事,你放心!而且价钱上,我还又往下压了两成呢!”

  白薇兴奋地立刻拿出电话:“你太能干了!我立刻通知他们,接下来全力配合欧先生行动。”

  李越霆在夜空下慵懒地舒展四肢:“太好了!终于可以回去睡觉了!”

  他随手把车钥匙扔进白薇的怀里,自己一头扎进车子后座:“累死我了,谈判这种事,可真不是一般人能干的啊!”

  苏云时的短信这时候突然跳出来,李越霆窝在座位里,掏出手机来看。

  他说:“我走了。”

  李越霆立刻把电话回拨过去,但只有空荡荡的呼叫,他等了好久都没有人接听。

  苏云时看着手机在桌上不停地震动,苍白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但终究还是没有去碰。他的电脑已经被装进了背包,一切与他有关的物品也都已经收拾完毕,只剩下李越霆买给他的牛奶,还剩下一盒,孤零零地伫立在一堆空盒子里面。

  苏云时想了想,抽出一张便签,在上面写下自己的邮箱地址,贴在了那盒牛奶上。

  他很想留下,跟李越霆一起分享胜利之后的喜悦欢畅,但很可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着他。

  “希望有机会还能再见。”他盯着那盒牛奶,淡淡笑着说:“还有,很高兴认识你。”

第五章 抽丝剥茧局中局

  窗外风雨大作,雷声轰鸣,震得整个黑夜都为之瑟瑟发抖。

  柳青青携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推门进来,她虽然梳起利落的马尾,还披了雨衣,但还是无可避免地被雨水打湿了头发,这会儿早已经摘下了蛤蟆墨镜,换了一架黑框眼镜戴着。

  “这雨也忒……大了”,柳青青站在门口顿时愣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地把门轻轻带上。

  房间里没开灯,暴风骤雨中,城市的霓虹灯依然璀璨明亮,映在大幅的落地玻璃窗上,折射出一地流光溢彩。

  苏云时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面前是万家灯火,光华流转,他却孑然一身,白的褪尽了所有的血色。

  他双手圈着膝盖,脚边放着罐装牛奶,柳青青快步走过去,弯腰在他身边蹲下,温柔地喊到:“苏哥哥。”

  苏云时别过头看她,黑漆漆的眼眸里落了光华万点,但却没有一点能在他眼底停留。柳青青觉得好像从他眼中看到一弯残月,顿时无尽悲伤莫名涌上心头:“苏哥哥,你怎么了?”

  苏云时慢慢闭上眼,把头又转过去对着窗外,他从澳门回到广州,已经是筋疲力尽,平时他最晚十点钟也会上床入睡,可是今天却怎么都睡不着。

  柳青青看到他的嘴角和脸颊还带着一抹淤青,尽管擦了药消退了少许,但是能看出来李越霆这一拳打得还是挺重的。

  她轻声问:“你饿吗?要不要吃点夜宵?”

  苏云时动作迟缓地摇头,他是真的累,不光是身体,四肢感觉沉得抬不起来,更多是心累,不想思考,不想回忆,也不想提起任何事,甚至任何人。

  每每闭上眼,总是会想起叶颜挽起衣袖为他泡茶时那洒脱温雅的笑容,李乐婷如同新生的奶猫一样弯起眼靠在他身边,乖乖挪动慵懒的身体讨好地蹭着他的脚背。

  还有李越霆,他仍然记得当年文物猎人成立时,李越霆风尘仆仆来到新加坡见他,邀请他加入时的情形。

  他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牛仔外套和牛仔裤,戴着一副招摇至极的酒红色太阳镜,一只脚踩在他家门口的大理石台阶上,限量版的球鞋在阳光底下闪着光,那荷尔蒙爆棚的气场,能视而不见的绝对都是瞎子。

  苏云时拎着一份刚出炉的海鲜炒饭回家,远远就看到家门口站着这么一位祖宗,顿时哭笑不得。

  他走近两步,李越霆抽着鼻子闻了闻,自来熟一样地指着苏云时手中的炒饭问:“哎,分我一半呗?”

  说着身形利落地从台阶上跳下来,双手抄兜,大步走过来,站到苏云时面前,笑道:“咱们还真是有默契呢!我下了飞机就过来找你了,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苏云时对这种自来熟加无赖的打法向来都是一种对策,那就是装冷耍酷,把炒饭往李越霆怀里一塞,径直从他身边绕过去,拿出钥匙开门。

  李越霆兴高采烈地捧着炒饭,颠颠跟上去。

  一个盘子两双筷子,新加坡的海鲜炒饭独具风味,李越霆吃得狼吞虎咽,差点把头埋进盘子里去。

  苏云时根本没动筷子,热了杯牛奶坐在他对面围观他极为不雅的吃相,等了半天见这位爷吃饱喝足往椅子上一靠,十分满足地打起了呵欠,竟然没有半分要解释一下来意的打算。

  他抬了抬眼皮,问:“这次又打算找我帮什么忙?”

  李越霆笑嘻嘻地反问:“你上次连声招呼都没跟我说就偷偷跑了,你不觉还欠我一个解释吗?”

  苏云时气定神闲地纠正他:“招呼是打的,不是说的。”

  李越霆被岔了话题,思路差点被一下子带跑:“反正话都是说的,哦不,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你不打算给我个解释吗?”

  苏云时很从容地开始道歉:“是我不好,为表歉意,我请你吃饭。”

  李越霆露出很期待的神色,苏云时随意抬手点了点他面前已经被扫荡一空的盘子,轻描淡写地说:“嗯,请你吃炒饭,看来,你挺满意的。”

  “喂!”李越霆感觉自己阴沟里翻了船,双手拍桌,神色却是无可奈何的。

  苏云时表面看起来单纯无害,但实际上从来坑人不打草稿。

  李越霆发现他得认命,放弃挣扎和抵抗心甘情愿被坑才是正确的,因为他自认也就是个十分不要脸的境界,然而苏云时这厮厉害就在于,人家根本就不知道什么是脸。

  苏云时弯起眼眸露出笑容,如同此时新加坡的天气一样,风轻日朗,万里无云。

  “苏哥哥,你在想什么?怎么又笑了?”

  柳青青亲昵地凑过来,递给他一杯温好的牛奶。苏云时的回忆顷刻间被打碎,回过神接过杯子捧在掌心,舒适的温度让血液重新开始流动,他无意识地做了个吞咽的动作,让干涸的喉咙重新湿润起来:“我想起,从前都是我在坑李越霆,这一次,终于让他找到报复的机会了。”

  柳青青挽着他的手臂轻轻拍着,仿佛温暖贴心的安慰:“我觉得你应该把真相告诉他,他应该会体谅你的。毕竟,你们是那么多年的好朋友,好兄弟。”

  “你不懂他,他看起来挺不着调的,但实际上心很软,假如他知道了真相,我保证他这一拳就打不下去了。”

  苏云时轻轻蹭着嘴角,因为疼痛而不由皱紧了眉。

  柳青青抬手用手掌按在他额头,帮他抚平那些褶皱不悦,看了看窗外仍旧如同瓢泼般的大雨,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明天早上,这雨能不能停。”

  苏云时拉下她的手,拢在掌心轻轻拍了一下,说:“一定会的。”

  一场暴风雨,机场里滞留了无数旅客,飞机留港停飞,他们的计划也不得不因此搁置。但是无论多大的风雨,都总有结束的时候。

  这一整夜,雷雨恣意洗刷着天空与大地,无论是香港,还是广州,一线之隔,同样的大雨滂沱,但是,向往晴朗的心,却始终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