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叶说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刚刚她可是瞧见了,其他几家成衣铺子里,多了男子和小童的衣衫,而她们店铺却只有女人家的衣裳,这不是跑了好些生意嘛。

  钟钰柔摇头,笑道,“我倒觉得这样挺好,你想想看,若有姑娘家上咱们铺子来买衣裳,这会儿又有想买衣衫的陌生男子进来,那姑娘会怎样?”

  会怎样?

  柳叶想了想,要是她的话,肯定还会继续买自己的衣裳,虽说男女授受不亲,可她一个做丫鬟的奴婢,倒没这么多的忌讳。

  只是若换做其他姑娘,说不得就会当场离开了,再想到自家铺子里请的也是女掌柜和女伙计,柳叶恍然,“小姐,奴婢明白了,咱们铺子单卖女儿家衣裳,就会让女儿家都喜欢到咱们店铺里买衣裳!”

  “对,正是这个理,你看,隔壁店铺虽也有衣裳襦裙售卖,可好些女客还是喜欢往咱们铺子里来不是吗。”

  钟钰柔不介意多教一教自己的贴身丫鬟,虽这也是自己琢磨出来的,可她觉得应该就是这个理儿。

  这不,就自己站在这里的一会儿,又有好几名妇人走进她家铺子里去了。虽不是进去一个客人就能做成一单生意,可有人进去了,店铺挣银钱的机会总归是有了的。

  想来,这也是为何这些年铺子盈利一直都不错的原因了。

  不得不说忠叔就跟他的名字一样,忠心实诚,这些年把母亲的嫁妆铺子打理的这般好。也难怪母亲一回京后,就放了忠叔一家人的身契,且还给了足够养老的银子。

  既然已经看过了成衣铺子,接下来主仆二人准备往云锦街去,因为另一家铺子就开在那儿。

  只是在主仆俩出了街口,正走上石桥时,就看到对面有两个汉子几乎是跑着上了桥。跑在前头的汉子拿着一个插着面人的草把子,而另一个汉子,背上似乎有个小孩背着。

  怕被撞到,钟钰柔往侧边石栏靠了靠。

  等背着孩子的汉子经过身边时,她特地朝对方背上的小姑娘看了一眼,结果就这一眼,让钟钰柔吃惊不小,这这不是婉清吗?

  她怎么来京城了?

  还有,那背着婉清的汉子是谁,总不会是婉清的爹吧?

  不对,钟钰柔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那汉子跑跳起来动静可不小,正常孩子不可能一点不受影响的还睡着,所以婉清十有八九被蒙了药。

  要说钟钰柔为何会认识婉清,那是因为好几次她邀春燕姐来周府做客时,她都会带了婉清和婉莹过来,所以对于这两个孩子,钟钰柔已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柳叶也看到了,可对在京城看到婉清小小姐她还有些不敢相信,“小姐,那个是婉清小小姐吧?”

  钟钰柔点头,虽她也不知道为何婉清会出现在京城,可现在也没时间多想了。

  而此时,那两个汉子已经下了桥,正飞快往前跑去。接着钟钰柔又看到,在离桥大约百来米的石廊处,有个人正往这边跑过来,看样子是要追刚才那两个汉子的,且还能听到对方高喊着“抓拐子”,“拦住他们”的话。

  来不及多想,钟钰柔转身就朝前面追了过去。

  见小姐速度飞快的下了桥,柳叶顿时急了,忙也快步跑了上去。

  有句话叫做“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眼下钟钰柔就是这种情况。

  虽没跟父亲练过棍棒,可小时候大哥二哥跟着父亲习武时,她常会在一旁观看。

  耳濡目染了这么些年,跟着学上几个招式也并不是难事,只不过跟大哥二哥相比起来,钟钰柔会的也只是皮毛中的皮毛而已。

  不过,虽是皮毛,可想要护着自己的安全,应该还能做到的。

  所以眼看那两个汉子跑进了一条巷子后,钟钰柔毫不犹豫抓过那根杂货铺用来撑油布的竹竿,随后快步追进了巷子。

  没了喧闹声的巷子显得格外的安静,安静的能清楚听到不远处传来的杂乱脚步声。

  钟钰柔心怦怦直跳,要说不害怕怎么可能,可是那是婉清啊,自己肯定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拐走。

  再有,这两个汉子可是最让人痛恨的人拐子,在泾州这些年,钟钰柔看到太多因丢了孩子而发了疯的母亲。

  所以,绝对不能放过他们!

  钟钰柔也不知自己是从哪来的胆量,也全然没去考虑,她只会棍棒招式却没有实践打斗经验的事实。这会儿的她,只盯着前面的两人,一个劲的追着。

  可总归是个女孩子家,哪跑得过两个汉子呢,只能眼看着他们越跑越远,然后一个转弯就不见了踪影。

  这是又转到另一条巷子里去了。

  钟钰柔没有放弃,手里拖着的竹竿在青石板铺成的地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

  这年头管闲事的人不多,特别像这种说不定会给自己招来灾祸的事。是以,等柳叶追进巷子里后,就再也没有跟着的人了。

  而那两个人贩子也是慌不择路,等两人自以为这下终于把追他们的人给甩了,结果往前面一看,发现他俩居然跑进了一条死弄堂。

  今日真是见鬼了。

  拿着草把子的矮个汉子喘着粗气,原本插满面人的把子上,这会儿已掉的一个都不剩了。

  而那个背着婉清的黑脸汉子,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好不到哪里去,以往他们拐孩子可没有这么麻烦,哪次不是到了没人的地方后,把孩子往布袋里一装就完事了。

  等人发现去报官时,他们早就出城了。

  可今日呢,两人是怎么也没想到,一看着比他们最起码大上一轮的四十好几的汉子,跑起步来居然速度这么快,且跟不要力气似的,要不是他俩仗着熟悉那边的地形,想法子把人给甩了,怕早就被他给追上了。

  可是他们才松了口气呢,结果又有人追了上来,再追过来的小子虽没有快腿汉子跑的快,可这耐力,唉,今天还真是出师不利啊。

  “走,咱们快些从死弄堂里冲出去!”

  还没喘匀气的黑脸汉子,把扛着的婉清换到了左肩,说实话,要不是看这小丫头长得水灵,送到老鸨那儿一准能卖个好价钱,刚刚被人追时,他早就把人给扔了。

  一听同伙说要冲出去的话,矮个汉子连连点头,不冲出去肯定会被人给堵在这儿。

  想到这里,矮个子汉子握紧了草把子,心里想着幸好刚才跑得再急自己也没把它丢了,这会儿有了它,说不得等下还可以当打架的武器。

  这边两人速度飞快往弄堂口冲。

  而钟钰柔已经拖着竹竿跑进了弄堂口。

  当年离开京城时,钟钰柔才五岁多一点,对京城自然没有机会熟悉。而如今,在外十年才回京城没多久的她,当然更不可能熟知京城的胡同、巷子了,所以她并不知晓自己进的是条死弄堂。

  也所以在看到对面冲出来的两个人贩子时,还被吓了一跳。

  不过她很快让自己镇定了下来,看着一矮一黑两个人,钟钰柔双手抓紧了竹竿。

  而黑脸汉子和矮个汉子,在看到来人竟然只是一个姑娘时,顿时乐了,什么时候追他们的人又换了?

  刚才那个瘦高个呢?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就眼下来说,这姑娘不是给他俩送银子来的吗。

  你看,皮肤白嫩嫩,眉眼娇俏,身段又好,这要是送到迎春园汪老鸨那儿,卖不出个五、六十两银子,他们保证跟狗姓。

  至于漂亮姑娘手里的竹竿,矮个汉子和黑脸汉子只当没瞧见,就这样的小身板儿,还不抵他俩一根手指头呢,再有竹竿也没用。

  于是黑脸汉子朝矮个子努了努嘴,示意由他来动手,自己在边上看着就可以了。

  矮个子自然没有异议,他甚至觉得自己大可以把手上的草把子扔了,对付一个姑娘家,他空着手就成。

  不过这边还没动手,喊着小姐的柳叶也跑进弄堂里来了。

  然后原本被柳叶吓了一大跳的两个人拐子,在听到她说了一句,“小姐咱们该怎么办?”,就放下了心,看来,在她们身后已没有“追兵”了。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还得速战速决才成。

  这下黑脸汉子也不敢让矮个子单独上了,既然有两个姑娘,那么他们一人抓一个好了。

  这样想着,黑脸汉子就把背上扛着的婉清放到了地上,而后从衣襟里掏出一块帕子,准备到时抓到人后直接把她们给捂晕了。

  他的这些动作都看在钟钰柔的眼里,也知道对方手上的帕子肯定有蹊跷。

  不过,这会儿她已没时间多想了,因为钟钰柔知道,若真打斗起来,自己和柳叶绝对不是两个拐子的对手。

  所以,钟钰柔很快想起父亲常教哥哥们的一句话,那就是攻其不备,先发制人!

  再想起父亲教的先发制人的招式,钟钰柔强压住怦怦直跳的心,深吸一口气后,就抡起竹竿冲了上去。

  然后惊诧不已的柳叶,就听到自家小姐嘴里念着口诀,“腰力为上,以腰带肩,以肩带臂……”。

  而紧跟口诀的是小姐的动作,只见她拿起竹竿对着矮个子就一顿左右虚晃,等对方手里的草把子招架不过来时,钟钰柔突然向前滑步,接着快速用竹竿拍打矮个子的右手腕,矮个子吃痛,就想不管不顾的冲上前来,然后,柳叶就看到自家小姐抡起竹竿,很快朝矮个子的头劈了下去。

  只听得“哎呦”一声惨叫,紧接着就是矮个子倒地的“扑通”声,晕了。

  随后便是柳叶的惊喜。

  而黑脸汉子,黑黢黢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反应过来后,黑脸汉子立马弯下腰,很快从靴子里拔出一支闪着寒光的匕首来,此时再看这人的眼,已是凶光毕露了。

  钟钰柔的手有些抖,可她知道自己没有退路,她还知道,对付有备而来的人,就像父亲说的,下手一定要狠,且在双方体力悬殊的情况下,一招致胜才是关键。

  此时满脸狠色的黑脸汉子怎么都不会想到,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她爹居然会是军营里教众兵卫棍棒的教头。

  所以当他挥着匕首想着肯定能让对方哭爹喊娘时,却被人家手上的竹竿直接抵到了墙壁上。

  圆圆的竹竿头虽不扎人,可大力顶在胸口时也让人疼的厉害,这下黑脸汉子也不管什么招数不招数了,边喊着“哎呦哎呦”,边拿起匕首就往竹竿上砍,看着要有多狠就多狠。

  见状,柳叶忙捡起地上的草把子,想狠敲对方两下,可看到他手上的匕首又有些害怕。

  而此时,钟钰柔觉得自己的力气已快耗尽。

  可是,她绝对不可以松手,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对了,松手!

  看到对方用力往前扑的样子,钟钰柔突然想起父亲说的乱棍打狗的一招。

  她深吸一口气,而后心里一边给自己鼓着劲,一边默念棍法口诀,“缠丝带扎,扭丝带挑,上递下滚分左右,松手!打狗!”

  只见钟钰柔快速把竹竿一抽,在黑脸汉子随着惯劲往前趔趄时,她马上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抡起竹竿就朝对方面门上拍去。

  虽招式没有错,可因钟钰柔有些力尽的缘故,那黑脸汉子被拍了面门后,除了鼻子流血,人并未晕厥,这会儿蹲坐在地上片刻后,就见他晃晃悠悠准备站起身来。

  此时钟钰柔再没了力气,若不是有竹竿撑着,她肯定会软摊到地上去。

  还有,钟钰柔可以确定,今日要不是这两人不懂一点拳脚,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打了他们。

  看着咬牙硬撑的自家小姐,再看到满脸是血,摇摇晃晃正准备站起身来的恶人。柳叶一咬牙一跺脚,举起草把子就往黑脸汉子头上招呼了过去。

  “让你凶,让你狠,让你拐婉清小小姐,打死你这个祸害人的拐子!打死你打死你……”

  而此时,问询了巷口路人,被告知有人跑进巷子里的林远秋,已循着声音往这边找了过来。

  ……

第136章 凑巧

  黑脸汉子终于晕了过去。

  柳叶手里的草把子早已打的七零八落了,看到人一动不动的躺着,不知是生还是死,柳叶心里就有些害怕。

  可想到自己打的是祸害人的拐子,她又稍微心安了些。

  钟钰柔已缓过劲来,她没再去管地上躺着的两个人,只想着快点抱着婉清离开这里。弄堂偏僻,若又来了拐子的同伙,那么她们三个可就有危险了。

  见小姐去抱婉清小小姐,柳叶忙也跑过去搭手。

  许是刚才使力太过的缘故,这会儿主仆二人都觉得胳膊软软的,一时倒没把婉清从地上抱起来。

  等林远秋跑进弄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两个拐子满头满脸都是血的躺在地上。离着他们不远,是两个头发有些散乱的姑娘。林远秋看到,此时这两人,正弯下身子,想把地上的孩子抱起。

  而这个孩子,应该就是婉清。

  难道是这两位姑娘把婉清给救下来的?

  林远秋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两个汉子,实在不敢相信。

  而听到脚步声的钟钰柔和柳叶,赶忙站起了身来,且担心来人会是拐子的同伙,钟钰柔还准备去拿靠在墙上的竹竿。

  见状,林远秋忙开口解释,“姑娘别误会,我是这个孩子的叔父。”

  叔父?

  婉清的叔父?

  钟钰柔惊讶,忙转头看了过来。

  入眼便是一身青色的圆领长袍,看到这身衣衫后,钟钰柔提着的心倒是放下来些了。

  青色圆领袍正是本朝举人的衣衫规制,有这样身份的人,自然不可能和拐子成了同伙。

  还有,在表哥与林家定下亲事后,钟钰柔就从舅母那里得知了许多林家的事,自然也知道春燕姐的哥哥与小表哥是十分要好的同窗,且也是个举人来着。

  所以眼前之人,应该就是春燕姐的哥哥无疑了。

  只不过,这会儿的举人老爷有些狼狈。跑了这么多路,林远秋头上的发带早已松开,发髻更是散成马尾披在肩上,显得有些凌乱。再看脚上的布鞋,只剩下右脚上的这只了,看着有些滑稽。

  等钟钰柔的视线落到林远秋的脸上时,就有了停顿,剑眉如漆,高挺的鼻子,清俊的眼眸中带着英气。

  钟钰柔总觉得这人自己好似在哪里看到过。

  可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应该从来没见过表哥的同窗才对。

  林远秋没顾得上旁的,疾步走到婉清这边后,就弯腰把她抱了起来。

  “清儿清儿!”

  见婉清一副熟睡的模样,林远秋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脸,可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让林远秋不免有些担心,清儿这样子一看就是被人捂了迷药的,也不知道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

  想到这里,林远秋忙低下头去听侄女的呼吸声,等听到呼气吸气都还均匀后,心里稍稍放心了些。

  只是一想到人贩子的丧尽天良,林远秋并没留着力道,朝地上躺着的两人狠狠踢了过去。

  许是吃了痛,原本晕着的两人居然发出了哼哼声。

  这是要醒过来了?

  为了防止人逃走,林远秋觉得应该把人绑起来才行。

  想到这里,他把怀里的婉清往边上一递,钟钰柔也没有犹豫,自然而然地伸手把人接了过来。

  而柳叶,担心小姐手酸会抱不住人,忙上前一起帮托着,顺带给自家小姐整理起散乱的头发。

  绑人的绳子倒不用另找,林远秋动作迅速,很快把两个拐子的腰带抽了下来,再把人翻了个身,好让他们后背朝上,最后干净利索地把两人的手紧紧反绑到身后。

  果然,这边林远秋刚把人绑好,黑脸汉子就先醒了过来,接着是矮个汉子。

  被反绑着的滋味可不好受,加之头上的伤口又痛,是以两人醒过来后,很快在地上扭动了起来,嘴里还不停叫嚷着:

  “快放了老子,不然老子宰了你!”

  “臭娘们,快把老子放了!”

  听着实在呱噪。

  钟钰柔指着落在地上的帕子对林远秋说道,“这方帕子是他俩的,想来是浸了药的。”

  林远秋不是笨人,立马明白了话里的意思。

  趴在地上的黑脸汉子,并不知道背后的情况,还在骂骂咧咧个不停,结果下一瞬,叨叨不停的嘴很快就被帕子捂上,然后啥事不知了。

  紧接着矮个汉子也受到了这样的“待遇”。

  见识了迷药的可怕后,林远秋把帕子重新扔回到了地上。

  这时林远秋才后知后觉想起,自己还未跟人家姑娘道谢呢。

  想到这里,林远秋站直身子,拱手朝着钟钰柔深深作了个揖,而后认真道:“今日亏得姑娘仗义,否则后果不敢去想,林某替侄女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钟钰柔忙侧身避开,摇头,“婉清与我原也是亲戚,救她自是应该,当不得公子的谢。”

  此时此刻,钟钰柔终于记起眼前之人为何看着似曾相识了,这不就是那个站在围墙外帮自己捡毽子的人吗?

  而林远秋,在听到钟钰柔说得原也是亲戚的话后,就朝她看了过去。

  先前因顾着男女有别,林远秋也没好意思朝人家姑娘看得仔细,这会儿直面看过之后,倒很快从脑海中抓出一片记忆来。

  鼻头小巧,杏眼乌润,白皙的脸颊上略带了婴儿肥,还有就是眉心上的朱砂痣。

  所以,这不正是自己帮着捡过毽子的那个女孩子吗。

  也就是子旭的姑表妹来着。

  林远秋之所以会这么快想起,也是因为对方眉心间的朱砂痣太给人印象深刻。

  再想到周子旭小姑一家如今正在京城,林远秋自是更加肯定自己没有认错了人。

  真没想到竟然会有这般凑巧的事。

  此时钟钰柔心里也和林远秋有着一样的想法,那就是今日实在太凑巧了。

  凑巧她今日上街,凑巧碰到婉清被拐,自己把她救了下来,却又发现婉清的叔父凑巧是那个帮自己捡过毽子的人。

  “远秋,远秋……”

  没等两人再说些什么,就听到远远的有叫喊声传来,听着像是周子旭的嗓音。

  想到之前自己让他快去报官的话,林远秋觉得,应该就是周子旭带着官差找过来了。

  “想来是子旭和官差他们。”

  林远秋准备往弄堂口走,这条巷子可有不少的弄堂,自己不走出去些,子旭他们恐怕一时找不到这里来。

  “林大哥,我要先回去了。”

  听到有官差过来,钟钰柔便准备离开。如今她还在孝中,自是越少有动静越好。

  而今天的事,肯定免不了要上衙门,自己还是避开些为好。

  看到钟姑娘发间只簪着的一朵素花,林远秋也很快反应了过来。

  这里人守孝讲究“不得孝三年,闭谢绝世务”,虽好些人不会一字不差的照着做,可私底下和明面上还是有区别的,所以这会儿钟姑娘确实不适合露面。

  最后,主仆二人出了弄堂,很快就从巷子的另一头离开了。

  林远秋抱着婉清,看着一抹雪青色的身影越走越远,而后一个拐弯便消失在视野里。

  和官差一起过来的,除了周子旭,还有林三柱和林远枫。

  三人看到地上被绑的紧紧的两个拐子后,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狗子(远秋、周兄)啥时候这么厉害了,竟然以一抵二?

  林远秋自然不会瞒下钟姑娘救了婉清的事,只不过这里并不是说话的地儿。

  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林远枫抱着女儿失声痛哭,他都不敢想象,若这次真丢了女儿,自己该怎么活。

  林三柱没忍住,上去就是好几脚,要不是担心把人给踢死,自己说不得要去蹲大牢,他恨不得当场就送这两个挨千刀的上西天。

  不过,林三柱也不急,本朝对偷拐人的贩子从不会手下留情,这两人怕也没几天活头了。

  显然这几名官差对人贩子也是深恶痛绝的,见两人还没醒,便问此时在巷子里围观的百姓,“你们谁家近的,快去提了井水来。”

  当下就有人照做了。

  很快,躺在地上的人贩子就被冰冷的井水泼醒,然后由官差们押走了。

  林远秋让张贵跟着官差一起过去,有什么事再回来禀告。

  张贵连连点头,等转过身时,忍不住拿衣袖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

  幸亏菩萨保佑,小小姐没事就好。

  林远秋他们自然不会用官差的法子把孩子弄醒,几人很快来到医馆。而后林远秋就看到,那白须老大夫先是翻开婉清的眼皮瞧了瞧,紧接着去里间拿出一个与香囊差不多大小的布包,然后放在婉清的鼻孔边上晃了晃。

  之后,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只过了片刻,就见林婉清睁开了眼睛。

  “清儿,快告诉爹爹,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显然,林婉清还有些发懵,她记得自己看到有小贩扛着插满小面人的草把子过来,就想着给家中的弟弟妹妹们各买上一个,可等她走过去还没多久,就很快啥事都不知道了。

  “大夫,我家侄女还需吃些药吗?”

  林远秋还有些担心,这可是蒙汗药,可别伤了孩子才好。

  老大夫摇头,“无妨,只需好好睡上一觉即可。”

  得了大夫的准话,几人提着的心总算落到了实处。

  回到家后,林远秋便把今日的事仔细与家里人说了。

  等得知救人的姑娘就是周兴的外甥女时,林三柱很快记起先前自己想给狗子说的亲事来。

  想来正是这位姑娘吧。

  再想到她父亲是军中的都教头,那么就解释的通,人家为何会懂些拳脚功夫了。

  既然两家没说成亲事,林三柱便没有再提这件事,免得坏了姑娘家的声誉。

  不过人家救了婉清的事,他们家该有的感谢肯定是不能少的。林三柱准备过几日就让女婿带他去钟家一趟。

  因着被拐的事,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婉清都窝在房里不怎么敢出门。

  不得不说,林远枫照顾孩子是真的耐心,加之脾气又好,很快就把孩子从惧怕中拉了回来。

  之后,林远枫又带着女儿去庄子上住了一阵子。日日有小丫作伴,再加上庄子上可有不少的兔子养着,每日拔草喂兔,小娃儿哪有时间去想旁的,就这样,婉清又活泼了起来。

  ……

  五月正是石榴花开的时间。

  当院子里一朵朵红艳似火的花朵挂满枝头时,屋宅的修缮已进入到尾声。

  离开家这么久,林远枫自然盼着回家了,特别是林婉清,她已经有好久没看到娘亲和弟弟妹妹们了。

  至于林三柱,倒没有这样的想法。对他来说,只要跟狗子待在一块儿,住哪里都成。

  只不过家里还做着绣品的生意,他自然不能一直离家在外。

  何况,这次他还得把儿子画的书签花样拿回去。不然家里绣品的花样,就要接不上趟了。

  是以,等这边宅院全都修缮完毕后,林三柱和林远枫,以及婉清,三人就离开了京城,回家去了。

  送走了爹和堂哥他们,林远秋又扎进了书堆里。

  离春闱只有转瞬即逝的半年多时间,说是近在眼前都不为过。

  这些时日,国子监的众学子在学业上都加倍用着心,各堂助教也多了好些文章上的讲解。

  想来大家都不愿辜负这三年的光阴。

  比起其他学生,他们这些有老师的,平日里要做的题目和文章自然会更多一些。

  自上个月开始,秦遇就着重了制策,常会从晦涩难懂的易经中,让林远秋和周子旭论述出一篇策文来。

  会试跟乡试一样,更注重实践应用,考的内容,大多是考生对事物的判断能力和分析能力,以及公文的写作能力。毕竟考过了会试就是殿试,等中了进士之后就步入官场了,而对一个称职的官员来说,这些能力都是必备的。

  说实话,对于自己的两个弟子,秦遇心里一直都有着自己的判断。

  他觉得,此次会试,若真要分出个胜算,那绝对是远秋更大一些。子旭记性是好没错,可对事物的见解上,就不如远秋来得精辟和独到。

  其实,秦遇一直都很纳闷,自己这个还未弱冠的弟子,怎么每次分析起事物来,都像经多见广、饱经世故的媪翁一般,见解透辟,每次都能洞悉其内在的本质和规律。

  实在想不通后,最后秦遇只能归类到家境上的原因,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想来洞察力比旁人更敏锐也属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