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氏难得舀了三斤大米出来,吩咐周氏先用温水浸了,到时候再放到锅里蒸上。

  周氏点头应下,心说,今日又是鱼又是肉的,家里娃儿可都有口福了。

  她抬头看了看天,离未时开席还有些早,这会儿除了还有两条鱼未收拾外,其他几个菜都已准备的差不多了,遂解下襜衣(围裙),往灶膛边上一坐,就与冯氏刘氏说起了刺绣的针法来。

  这是周氏这几天常做的事。

  自开始学刺绣后,她就一门心思扑到了上头,每日除了吃饭睡觉和忙家务,其余时候,都在练着刺绣针法。

  用冯氏的话说,那就是,大嫂是这些人里面学的最用心的一个。

  按理来说,照周氏逮空就练的做法,应该很快上手才对。

  哪知一连好多天过去,就是初学的春梅和春秀,都能绣出简单的花叶来了,可周氏,却还在几种基本针法里头疼,不是卷了线,就是打了结,以及不停被绣花针扎了手。

  这不,几天下来,那捏着绣布的几根手指上,林林总总被扎了不下二三十个针眼,哎呦,可痛死她了。

  周氏实在想不明白,为啥拿绣花针和拿缝衣针的区别会这么大呢,自己缝补衣裳时,不是挺拿手的吗。

  若是换作往常,周氏早就一把甩开绣布,懒得再去烦了。

  可现下,她迫切想攒些私房呢。

  这段时日,大儿子说亲的事,如同秤砣似的压在周氏心头,让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几乎一有空闲,她就会在心里估算着说亲时的各种花销,谢媒、送彩、下定,聘礼聘金,以及其他种种开支。

  可不管周氏怎么算来数去,都避免不了这是一笔吓人的支出。

  其实,这要是换做别的稍微宽裕一点的人家,这些都不算什么事。

  说来说去,还是家里太穷闹的。

  乡下人虽不讲究大户人家的三书六礼,可该有的聘礼果担也是不能少的。

  前日,周氏特地向桂子娘打听了他们家给女方送彩的事,桂子娘告诉她,光七样糕饼、八样果子就花了半吊钱,另外还有九礼担啥的,周氏掰着手指算了又算,发现单一个送彩,就需支出两吊钱,这还没算上后头给女方的聘礼聘金。

  真是越算越让人头疼。

  虽儿子说亲的开销届时都从公中出,可周氏太清楚家里的情况了,在她看来,公婆手头的存银有个五两就顶天了,到时就算把这些银子全都用上,那也是不够的。

  何况,远松也马上到了说亲的年纪,她这个当大伯娘的,总不好只顾着自己儿子吧。

  也不怪周氏会这么着急,时下男孩子说亲基本都在十五岁的年纪,等定下亲事后,再过两年便会娶媳妇进门。

  这样的做法,在众人心里早成了理当如此,若是哪家有所不同,便是奇葩了。

  就比如桂子,就因为拖到了十七岁才说上亲事,这两年被人说成啥样的都有。

  有说桂子太憨傻才说不上亲的,也有说是因为桂子娘太抠门的缘故,更有缺德的说桂子怕是不行吧,气得桂子娘去那家人门口足足骂了三天。

  周氏清楚,桂子前两年之所以说不上亲事,就是因为家里穷。

  而现下,自家家境还不如桂子家呢。

  所以她心里能不焦急吗。

  这也是周氏下狠心努力学刺绣的原因。

  若是学成了,那她就可以试着做些绣活送到镇上去卖,不管能挣多少,哪怕只有四五文,可积少成多,到时也能派上些用场的。

  “大嫂,要不待会儿就让我来腌鱼吧,你看你这手指头上全都是针眼,到时不知是腌鱼,还是腌猪蹄呢!”

  说罢,冯氏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一旁的刘氏也跟着前仰后合。

  周氏翻了个白眼,“笑啥笑,有啥好笑的,我就不信你俩拿针时没戳过手。”

  冯氏不服,“可我俩哪有大嫂你下手狠啊,哎呦,这可都是自己的肉呢,大嫂你可真狠的下心,哈哈哈……”

  刘氏点头如捣蒜,“对啊对啊,大嫂你对自己也忒狠了点,哎呦,我的肚子,哈哈哈哈……”

  想到一针下去,周氏痛的又是蹦又是跳的样子,刘氏和冯氏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见两弟媳捂着肚子,就差笑滚到地上后,周氏三两下卷起衣袖,往两人腋下挠了过去。

  冯氏和刘氏当然怕痒,左躲右闪间坐着的小条凳往后翻去,妯娌三人当即滚成了团。

  条凳后头堆着引火的碎稻草,这下,周氏刘氏还有冯氏,全都成了猫。

  三妯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冯氏抓起稻草,想往大嫂二嫂头上再来几下。

  结果就听门口“啊哼”一声,紧接着,沉着脸的婆婆和她手里的大扫把,很快就出现在妯娌三人的面前。

  说实话,看到三个儿媳相处融洽,吴氏欣慰的同时,也是打心底羡慕的。

  想当年,自己跟长房的那位就没这么和睦过。

  只是羡慕归羡慕,她一个当婆婆的,婆威可不能倒。

  哼,给她们一人一扫把都是轻的,特别是老大老二家的,都快当婆婆的人了,还没个正形,顶着满头的稻草,就跟两个傻婆似的。

  ……

  三房屋里。

  林远秋拿着毛笔,正一笔一划认真抄写着千字文,而放在炕桌右上角的,就是那方新买来的砚台。

  如今这只砚台,林远秋可宝贝着呢。

  可以说,从林三柱把砚台递到林远秋手上的那一刻,他就打心底喜欢上了这只砚台。

  这是一款黑色的石砚,长方形的砚身,四角磨圆,盒盖如馒头状轻微鼓起,盖身上头除刻了一只展翅欲飞的白鹭,还刻了两片脱俗清新的荷叶。

  且不管是白鹭还是荷叶,用的都是大写意的刻法,这也是前世林远秋学美术时,最喜欢的画工。

  打开砚台盖子,里面分成了大小两格,大的这边用来加水磨墨,而小的这格,则可以搁墨条,或是刮笔调锋。

  因着今日的全族宴,王夫子特地给学生们放假一天。

  林远秋准备趁着休息日,把剩下的千字文全给抄出来。

  自上次王夫子借书给他,到现在已过去了十多日,两本书中的百家姓,林远秋已经抄写完成,剩下的就是这本千字文了。

  其实要不是有简繁体字的差别,林远秋可以不用参照,就能把百家姓和千字文给默写出来,毕竟这两本书对他来说,早已背得滚瓜烂熟了。

  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很快探进一个小脑袋来,林远柏小嘴油滋滋,“狗子弟弟,猪油渣要不要吃?”

  猪油渣?

  当然要吃了!

  想到那喷香松脆的滋味,林远秋忍不住连连点头。

  林远柏也不小气,飞快推门进来后,小爪子往前一递,两块油灿灿的猪油渣就露了出来,“喏,这两块全给你。”

  他衣袋里还有好几块呢。

  刚刚自己可是趁着娘亲她们没注意,偷抓了一把就跑过来了。

  看着面前的小黑爪,林远秋傻眼,“你就这样抓着过来的?”

  “是啊,不这样抓那还怎么抓?”

  林远柏纳闷,可马上,他就明白了狗子弟弟话里的意思,这是嫌弃他没洗手吧?

  “我可是洗过手的!”林远柏嚷道。

  洗过吗?

  林远秋朝小黑爪看了又看,难道是晒黑的?

  “哼,不吃我自己吃!”

  林远柏噘嘴,正准备收回手,结果手上的油渣就被林远秋给抢走了。

  “谁说我不吃了!”

  林远秋一把把油渣塞进嘴里,都穷的快掉渣了,还穷讲究个啥,再说,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许是刚起锅不久,猪油渣还有余温,这东西一定要趁热才好吃,林远秋抿嘴嚼了嚼,酥肉松脆,满嘴留香。

  林远柏,“狗子弟弟,猪油渣好吃吗?”

  林远秋点头,“好吃!”

  “那日后你考上大官,记得一定要给我买很多很多好吃的哈!”

  林远秋:“……”

  他怎么隐隐有种被提前投资的感觉啊。

  ……

  未时,从祠堂方向传来一阵鞭炮声响,这是催着大家可以把桌椅板凳抬过去了。

  刚刚,老林头父子四人早把饭桌和长条凳收拾出来了,他们家十七口人,共摆两桌,家里这两套桌凳搬过去正正好。

  “走!咱们抬桌子过去。”老林头大手一挥,林大柱兄弟三人,还有远枫远松,抬桌子的抬桌子,搬凳子的搬凳子,都满脸喜色的往祠堂走去。

  吴氏也没歇着,转身吩咐三个儿媳,快把做好的饭菜都装到箩筐里,还有碗筷什么的,这样,等大柱他们回来后,咱们就可以直接过去了。

  对了对了,还有几个小的,也快快准备起来,该洗手的洗手,该洗脸的洗脸,把他们收拾的清清爽爽的,人前看着也精神。

  冯氏嗯嗯嗯地点着头,拉过双胞胎闺女就往三房跑,先是用热水给两人洗了手脸,再拆了她们的小揪揪又重新梳了一遍,只可惜家里没有头花,不然一边揪揪上插上一朵,肯定好看极了。

  收拾好闺女,冯氏转身又准备给宝贝儿子拾掇拾掇。

  可林远秋哪用冯氏动手啊,早在刚刚整理好书袋后,他就把自己收拾妥当了。

  林远秋也是前几日在族学听同窗聊天时,才知道有全族宴这么一回事。

  从同窗们说着许多好吃的,还有席上的各种见闻,林远秋对全族宴得出一个大致的轮廓来。

  全族宴,就是每年腊月十八这一日,由族长和族老们主持的全族人聚餐,以此来增加族人之间的凝聚力。

  这一日,除了行动不便的老人和坐月子的产妇婴儿,其他族人都会去参加,地点就设在林氏祠堂内。

  届时,族人们除了吃饭吃菜,还可以各种聊天,比如说一说这一年的地里收成如何,又或是家中的子孙出息。

  至于桌席上的饭菜,自然都是各家各户自带的。

  这也是吴氏特地让周氏蒸白米饭的原因。

  要知道,这可是全族人齐聚一堂的大场面,你说你家要还是捧着个黑面窝头,在那儿啃啊啃的,不是让人笑掉大牙吗。

  是以,在全族宴的这一天,哪怕再开销不出的人家,也都会端出自家最拿得出手的饭食。

  很快,林大柱跟林三柱回来了,他俩是回来挑装着饭菜的箩筐的。

  只是,与去时的满脸是笑不同,这会儿兄弟两人的脸色不大好看。

  吴氏纳闷,这是咋了?

  林大柱欲言又止。

  一旁的林三柱却是憋不住了,“娘,待会儿您到祠堂后可别生气,那些人狗眼看人低呢,您放心,儿子总有一天会帮您把这口气挣回来的!”

  吴氏还是云里雾里,心说,不就是去祠堂吃个饭嘛,咋弄得像去打架似的。

  林远秋也是不解,不明白他爹的怒火从哪里而来。

  只是,等他牵着双胞胎妹妹的手,顶着风雪到了祠堂后,才知道大伯和爹他们为何会这么生气了。

  ……

第18章 一刀纸

  林远秋也是到了祠堂后才知道,原来,他们家的桌子,被放在了入口处,也就是祠堂最靠后的位置。

  往年桌椅的摆放,除了最上首的那一排,其他位置都是按先来后到的顺序,也就是,谁先到谁先得,后来的人就摆在靠后的位置,这样的做法,经过多年的沿用,早已成了族人的习惯。

  是以,等老林头几人抬着桌凳过来后,正想找个合适的位置摆上,结果就被人给阻拦了,一问原由,才知道族里不知何时改了规矩,说是今年全族宴座位的摆放,全由族里统一安排。

  为了这个,族里还特地挑出十几个青壮小伙,让他们帮着抬桌搬凳啥的。

  所以,各家的桌子抬到祠堂后,都是由青壮们直接接手的。

  安排就安排吧,老林头和林大柱几人也没在意,心想着,许是今年地方小了,族老们担心各家乱摆一通,浪费了位置,才准备接手这事的,毕竟祠堂第一进做了族学后,使得能摆桌席的位置比以往缩水了不少。

  只是,等桌凳摆放完毕,老林头几人进去寻找自己的桌子时,来回转了好久,都没看到自家桌凳摆放的位置,最后只得去问管这事的人。

  哪知人家伸手往大门边一指,“喏,那里不就是你们家的桌子吗。”

  那里?

  大门口边上?

  老林头领着儿子孙子将信将疑的走了过去,结果发现风口处摆放着的这张桌子还真是自家的,这不,桌面上头的那道宽裂纹,老林头还是认得的。

  只是,为何要把他们家安排在这边啊,不说靠得这么后,就是这呼呼的冷风吹着,吃饭也不舒服啊。

  很快,老林头便知道这样安排座位的原因,因为,跟自家紧挨着的那几桌人,此时也都过来了。

  林二牛,林山子,林瘸子,还有林正河一家,虽每家的人数不一样,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穷,在族里算是潦倒的存在了。

  而自家,跟这几家也相差不大,他们潦倒,自家穷困。

  所以,这次全族宴座位的安排,难道就是富归富,穷归穷,然后按从前往后的顺序,一直排到大门口边上的?

  老林头抬头朝上首的位置看去,果然,族里几户富裕的人家全排在了最前头。

  而他大哥林金财,也在前面的位置,且这会儿,正和他的儿子孙子往这边瞧呢。

  老林头并没吭声,可从他起伏不断的胸口,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心里有多气人了。

  林三柱很想冲上前去质问一番,可理智告诉他,自己要是这么做的话,不但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自家会成为族里的笑柄,因为,谁让你们家穷呢。

  穷就是原罪,穷的人必须人微言轻,穷的人,哪怕是自己族人,都会瞧不起你。

  “爷,奶和娘亲她们的桌子也摆在门边上了。”刚去隔壁找桌子回来的林远枫,有些提不起精神。

  也是,自家被族人瞧不起,他一个大小伙子,心里肯定不舒服。

  老林头已调整好了情绪,见大孙子满脸沮丧,不禁皱眉,“耷拉着脸干嘛,咱家又没做啥偷鸡摸狗的亏心事,不就穷了点吗,怕啥,你爷没本事,挣不出家业,可你爷还有儿子孙子呢,咱家总不会一直苦下去的!”

  说罢,老林头转头,朝林大柱嗓音洪亮道,“老大,你跟你三弟这就回家把饭菜担子挑过来,对了,让你娘把几个小的穿暖和点。”

  这里可是风口呢,可别让几个孩子冻着了。

  “诶诶,儿子这就去!”

  林大柱连连点头,眼睛渐渐有些湿润,他爹说的没错,就不信他家会永远穷下去!

  原本心中郁闷的隔壁几桌,在听到老林头的话后,言行举止也坦然了许多,就像老林头说的,自家一没偷二没抢的,有啥不好意思的。

  又是一阵鞭炮响,这是准备开席的意思,林大柱先挑着担子去了隔壁。

  全族宴是男女分席的,男人们全坐在有祖宗牌位摆着的第三进,而女人们的桌席,则都摆在第二进,并在最靠左的位置临时隔出一条通道,这样的话,男人们进出,就妨碍不到女席这边了。

  周氏掀开箩盖,和刘氏冯氏把菜一一端了出来。

  早在出门前,吴氏就把所有的菜都一式两份,所以,这会儿她们直接捧出来就是了。

  相比于春燕春草还有春秀,十二岁的春梅就要懂得多些,也明白自家座位被安排这边是什么意思。

  不过心里难受的春梅,很快就被眼前的饭菜香吸引了心神,那啥不快什么的早就丢到了九霄云外。

  只见桌面上,摆着六碗菜,有油汪汪散发着诱人色泽的红烧肉,有煎的两面金黄的大鲤鱼,有一只只嫩黄色排列整齐的蛋卷,还有豆腐汤,以及一大碗萝卜炖大骨,最后一碗是青菜杆子炒猪油渣。

  对了,还有满满一陶罐的白米饭呢。

  春燕春草抿了抿口水,再悄悄往边上看了看,然后姐妹俩对视一眼,偷笑,幸好幸好,没被人瞧到刚刚她俩流口水的样子。

  春梅帮着娘亲和婶子一起把碗筷摆好,吴氏朝前头看了看,正巧看到大嫂金氏也往她这边瞧了过来。

  妯娌俩对上眼后,金氏先是一愣,而后眼里露出一丝炫耀。

  对!就是炫耀,吴氏看的一清二楚。

  呸!不就坐得靠前了点吗,有啥可威风的,吴氏转头,懒得再往前看。

  婆婆的气闷,妯娌三人也都看到了。

  相比周氏和刘氏的低头扒饭,冯氏的不服气就要明显了许多,“娘,您别气,大伯母也只能摆摆这点小威风,不说她长得一副猴样没娘您富态,就是日后谁好谁孬也说不准呢,你看我家狗子,多聪明的娃啊,背起书来又快又溜,照这样的本事,将来指不定还能帮您弄个老封君当当呢!”

  起先听到三儿媳说自己富态,说那边长个猴样,吴氏心里乐出了花,可后来咋越说越离谱了呢,你当老封君靠做梦就能当上的啊。

  狗子哪有这样大的能耐,你以为会背几本书就行了吗。

  唉,这老三媳妇,真是傻的没边了。

  有这样的傻娘,生的儿子就算再聪明,还能聪明到哪里去。

  而此时,被吴氏认为“聪明不到哪里去”的林远秋,目光正看着上首最正中的桌席,那个穿着青色长袍的人应该就是林有志林秀才了吧。

  听人说林秀才五十来岁的年纪,可看上去,却要比同龄人显年轻了许多,这不,老林头今年五十有二,才大了对方两三岁,可若是坐到一起,旁人保证会说两人相差十岁都不止。

  可见常年劳作在地里的人有多累了。

  “狗子弟弟,喏,这个给你吃!”见林远秋左看右看心思完全不在饭桌上,林远柏忙拿起筷子,给他夹了一块红烧肉递了过来。

  狗子弟弟可是答应过,等他考上了大官,就会给自己买许多许多好吃的东西。

  所以,林远柏觉得,此时自己多照顾狗子弟弟一些,也是必须的。

  “多谢四哥!”林远秋用碗接过,而后把肉夹到嘴里吃了,嗯,肥而不腻,口感微甜,入口酥软即化,直接好吃到了心里。

  林远秋决定不再去多想今日的事,像这种因为家贫就被人区别对待的事,到哪儿都有,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前世,这样的情况也比比皆是。

  所以想也没用。

  如果不服,那就用实力说话。

  不然,就算气死也没用。

  而当你真正成功的那日,这些低视和鄙视你的人,你早已不会去在意了,因为你的心胸和你的天地,在更广更阔的地方。

  ……

  吃过了全族宴,学堂也进入了即将放假的阶段。

  王夫子也学着县城书院,给学生们组织了年终考试,考的内容自然出自三百千。

  答题以帖经的方式,和前世的填空题差不多。

  十七名学生,除了受不起辛苦退学的那两个,剩下的十五人全都到了场,等夫子把卷子发下来后,学生们就打开瓷瓶倒出墨汁,而后蘸墨调笔,开始作答了起来。

  对已经把课本背的滚瓜烂熟的林远秋来说,这些题目当然不难,只是他也不敢掉以轻心,实在怕把繁体字给写少了一笔,这样的话,就是错题一道了。

  比起其他抓耳挠腮的同窗,林文进要答得顺利多了,他的两个哥哥都是读书人,在没来族学之前,林文进就在哥哥的熏陶下,早能背出书中的几段来了。

  这也是他从没因为背不出书而被打戒尺的原因。

  也所以,林文进觉得,此刻放在王夫子面前桌上,那厚厚的一刀白纸肯定是他的。

  可他忘了,从未被打过手心的,除了他,还有同桌兼堂弟的林远秋。

  是以,等批好了试卷,又对比过成绩的王夫子把奖励发给林远秋时,一旁的林文进简直惊呆了。

  为了促进娃儿们的进取心,几个族老商议过后,特地从族田收益中拿出三百文,去镇上买了一刀白纸,当作成绩优异学生的奖励。

  一刀纸共有一百张,且还是三尺全开的那种,以林远秋这样的小个子,想要抱起它可不是易事。

  所以,最后这刀纸还是林三柱帮着抱回去的,只是从族学到家里,原本才半刻钟的路,硬是让林三柱绕成了长途跋涉的感觉,至于为何是“跋涉”,当然是因为村道上满是厚雪的缘故了。

  于是,这一日,绝大部分村民,都在自家门口碰到抱着一大卷白纸的林三柱。

  如:走到院门口正准备抱点稻草回去垫猪圈的林有财,就看到抱着一捆白纸路过他家门口的林三柱。

  林有财:“哎呦,三柱,有好多天没瞧到你了,你咋买了这么些纸哩?”

  一听这话,林三柱笑弯了眼,心说,还是有财这话问得好,倒是省了他绕话题的力气,不然自己老得想法子把话题转到白纸上,他也很累的好嘛。

  林三柱把夹着的白纸转到了胸前,笑道,“这哪是我买的啊,这不,今日族学比试,我家远秋得了个优等,这些纸是族里奖励给他的,你说这孩子,好好的得个优等做啥,大冬天的,多累着我这个爹啊,有财哥,你继续垫猪圈,我先回去了哈,哎呦,这纸可真沉!”

  林有财:“……”

  又如:拿着铁锹,准备把门口的积雪铲一铲的林青山,一抬头就看到林三柱过来了。

  林青山有些纳闷,三柱家在村子的西面,自己这边可是村东头,所以,他咋跑到这边过来了?

  “三柱,大冷天的,你咋绕到这边来了?”

  林三柱把纸递给林青山看,“喏,还不是为了拿这个,今日族学比试,我家远秋拿了优等,这可是族学给发的奖励,唉,这孩子真不让人省心,大冷天的非得让他爹跑一趟,窝个炕都不安生,哦,对了对了,青山哥你继续铲雪哈,我不耽误你了。”

  林青山:“……”

  喂,你还没说说,为啥从村西头绕到村东头来了啊?

  就这样,抱着卷纸的林三柱,把小高山村的边边角角都照应了一遍。

  吴氏可以肯定,要不是外头又下起了雪,她家老三指不定还要多转上几圈。

  林三柱能不显摆吗,乖乖,这可是三百文啊,若是扛麻袋的话,就那种一百斤装的,自己可得足足扛上九百袋啊。

  哈哈哈,还是他家狗子最厉害,轻轻松松就把三百文给挣回来了。

  看到便宜爹嘴角咧到了耳朵根,林远秋很想说,他一点都不轻松好吗,没看到他的手上已长满冻疮了吗。

  是的,前世从未生过冻疮的林远秋,突然悲催的发现,自己两个小指头上已有冻疮长着了。

  好在族学马上就要放假了,自己可以趁着这段假期时间,把手好好捂一捂,不然到时破了皮,就有的难受了。

  ……

  放假后,林远秋除了和三哥四哥出去打了一场雪仗,就没怎么出过门了。

  不是冻疮的原因,也不是自己怕冷,实在是王夫子给他们布置作业有些多,除了每天背读三百千,剩下的就是写毛笔字四十张,四十张啊,整个年假也才二十六天呢,若是不抓紧一些,肯定很难完成。

  林远秋给自己定了一天两张的量,至于写字的纸,用的依旧是高掌柜送的那些,而族学奖励的那一刀,林远秋准备全用到抄书上,如果可以,他准备接下来的四书五经,自己都抄上一本。

  这样就不用再担心买不起书的事了。

  冯氏也坐在炕桌边上,手里拽着彩线一针针绣的飞快。

  她已经绣好了六双鞋垫,准备明日就拿到镇上去看看,对了,还有二嫂做的两只荷包和大嫂打的络子,也都准备一起拿到铺子里问问。

  自周氏学刺绣再次被扎手后,冯氏就直接教她打络子了。

  说来也奇怪,学刺绣费劲的周氏,在打络子上却是手巧的厉害,这不,才学了半个时辰,就能单独把一根络子给编下来了。

  这下可把周氏高兴坏了,学刺绣带来的郁闷一扫而光,直说自己这叫东边不亮西边亮,算是真本事用对了地方。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周氏一有空就打络子,一有空就打络子,很快就打出三十多条来,直到把买来的络子线全打光了,还有些意犹未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