锅里的野菜汤已经热过好几遍了,可婆婆没说开饭,周氏也不敢往桌上端。
不过周氏并不生气,孩子多了,爹娘偏爱哪个也正常,自己不也更偏喜大儿子远枫一些吗。
周氏觉得,当爹娘的,只要在大事上,能把住方向,做到不偏不倚就不算过分。
再说,婆婆虽疼爱小叔子,可自己嫁过来这么多年,也没见婆婆为了小叔子,做出不讲理的事。
就像这次狗子去念书,起先自己和二弟妹还担心来着,担心婆婆会不会偷偷塞银钱给小叔子,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婆婆手头上的银钱没松出去一文,这让她和二弟妹心安了不少。
说起念书,周氏立马想起了这几日的林远秋,周氏是真没想到,才五岁的小娃儿,居然就有如此的心性,你说这样大冷的天,每天都得起这么早,多辛苦啊。
原本她以为,狗子能坚持下三两天就不错了,哪知,这都过去十来天了,人家依旧雷打不动,天天早起,念书的事,可是一日都没落下过。
周氏觉得,这要是换成远槐,说不定早就赖在被窝里,不愿动弹了。
这可不是周氏小瞧自己儿子,实在是今儿个她去河边洗衣服时,就听林石媳妇说,族里已有两家的孩子,吵着嚷着不愿去族学念书了。
这几日周氏常常会想,狗子要是出生在殷实人家,照他这几日的用功劲儿,说不定还真能读出个童生来。
至于为何不是秀才亦或者举人,周氏摇头,怎么可能,都说龙生龙,凤生凤,就凭三房夫妻俩的懒样,狗子能考上个童生,怕已是下了吃奶的劲了。
往灶膛里添了把柴火,周氏探头往门外瞧,外头的天已经黑下来了,也不知小叔子什么时候回来。
听婆婆说,小叔子是到镇上挣银子去了,周氏摇头,觉得小叔子跑去镇上晃荡的可能性大一些,毕竟这样的事,小叔子又不是没做过。
也只有婆婆会被小叔子一次又一次的忽悠,总觉得自己小儿子还有长进的希望。
锅里的汤再次咕噜咕噜的翻滚开了,周氏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而后往堂屋走去。
……
远处传来几声狗吠,林远秋第十二次伸长脖子往村口方向瞧,想看看便宜爹到底回来没有。
他也是下学之后才知道,原来今日便宜爹这么早去镇上,是给他挣买书的银子去了。
也终于明白,便宜爹为何要带上新袄子了,这是准备拿去卖银子的吧。
林远秋心里有些难受,他想起前几日新棉袄刚做好时,林三柱那乐滋滋的模样,还说自己身上的旧棉袄已穿了六年,这下终于能换上新的了。
结果,这么宝贝着的新袄子,就为了给他买书,居然说卖就卖了。
如此舐犊情深的父爱,让林远秋怎能不感动。
有时林远秋会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明明知道这个家一贫如洗,却还要执拗去念耗费银钱的书。
可是,怎么办呢?
这里不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能出状元的现代,封建社会,平民百姓想要脱离泥潭,唯一的出路就是读书科举。
所以,他真的别无选择。
就当他林远秋自私好了。
为了将来不吃苦也好,为了这个家能摆脱穷境也罢,反正如今自己要做的,就是不辜负身边亲人的付出。
犬吠声再次响起,林远秋踮起脚尖,这回应该是爹爹回来了吧。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他就看到有个人影正往这边挪动,林远秋忙丢掉手里练字的小树枝,快步往村道上跑了过去。
离着大概还有二十米的距离,林远秋就停下了脚步,再往近,他可不敢了,别到时是个陌生的。
“爹爹!”林远秋试着朝前头喊了一声。
对面的林三柱早就留意到这边的动静了,等听清是自己的儿子后,立马快步跑了过来。
“哎呦,我家狗子来接爹爹啦!”
说着,他弯下身,一把抱起儿子,要不是肩上还有东西背着,林三柱恨不得给儿子来几个抛高高。
“狗子,爹爹今日可把三字经给你买回来了,还有那笔和墨,也都买来了,对了,那书肆掌柜可送了好些纸给爹爹呢!”
憋了一路的喜悦,这会儿见到儿子,林三柱哪里还能忍得住,他拍了拍后背的袋子,笑道,“狗子,你摸摸布袋,书和笔墨就装在里头呢,哈哈,这下咱们可就啥都不缺了!”
这袋子,也是高掌柜送给他的,不然这么多东西,路上肯定不好拿。
林远秋一手搂着林三柱的脖子,一手伸长往布袋上探,触手之处是个圆筒状的东西,这应该就是卷着的白纸吧,很快三字经也给他摸到了,然后又摸到了一支毛笔。
“谢谢爹爹,爹爹您真好!”林远秋心中雀跃,有了纸和笔,自己就可以开始写字了。
听到儿子夸他是好爹爹,林三柱顿时乐得见牙不见眼。
对了对了,自己还有白面馒头没显摆呢。
“狗子,你猜这里头是啥?”林三柱取下包袱,在林远秋面前晃啊晃。
林远秋伸手摸了摸,软软的,“是好吃的吗?”
“对对对,就是好吃的,哈哈,我家狗子可真聪明,这里头可是白面馒头,全白面的,有好多好多个,待会儿爹爹就蒸了给狗子吃!”
哦,对了,馒头得藏几个起来。
不然,待会到老娘手上,再想拿出来就难了。
想到这里,林三柱快速蹲下身子,把儿子放到地上后,就开始解包袱,然后一个、两个、三个,很快从包袱里拿了三个大白馒头出来,接着不由分说往林远秋衣裳里塞,“狗子,待会你悄悄把这几个馒头放到咱们房里去。”
三个馒头,正好狗子他们三兄妹,一人一个。
被塞满怀的林远秋点头如捣蒜,这样的任务,他保证圆满完成。
听到小儿子回来了,吴氏立马催着几个儿媳开饭,“快快快,天都黑透了,再不吃饭,肚子都要贴到后背去了!”
“娘,你看我带啥回来了!”林三柱喜气洋洋,一进堂屋后就把包袱打开,摊到了桌上。
油灯下,白面馒头格外显亮,看得屋里众人嘴巴张得老大,包括几个小的在内,眼珠子都快黏在馒头上了。
吴氏吃惊,“哎呦,咋这么多馒头哩,老三,这是哪来的啊?”
难道今日做活的东家,拿馒头抵的工钱?
可这么大个头的馒头,少说也得两文钱一个吧。
吴氏上前数了数,乖乖,这一包袱下来得有二十来文了吧,老三找得到底是啥活,居然值这么多工钱。
见自家老娘一副看呆了的模样,林三柱有些得意,笑道,“今日儿子运气好,刚到镇上就碰到有家老爷生了儿子,又是撒喜钱,又是布施馒头的,可真是热闹。”
一听这么多馒头居然都是白给的,吴氏忍不住拿起一个掂了掂,这得有四两多重吧,哎呦,这家老爷可真阔气。
可不,那何府老爷还撒了足足三箩筐的铜钱呢。
林三柱正准备好好说一说自己抢铜板的本事,却听得身后的冯氏惊呼,“相公,你的袄子咋破了!”
破了吗,林三柱伸手往后背一摸,还真有一道口子开着,想来是今日搬货时被麻袋剐破的。
林三柱不以为意,“没事,准是扛麻袋时划破的,待会补补就好了。”
啥?扛麻袋!
林大柱和林二柱,以及刘氏和周氏,几人都是一副不可置信,三弟(小叔子)居然去搬货了?
这实在太让人意外了。
吴氏也是满脸的不敢相信,围着林三柱,上上下下打量了好几圈,“老三,你扛麻袋去啦?”
“是啊,儿子得挣银子给狗子买书啊。”
说这话时,林三柱总觉得自己的腰板比以往挺直了许多。
冯氏心疼的不行,她摸了摸林三柱衣服上的破口子,道:“相公,我这就去把新棉袄给你拿来。”
咳咳咳,还有屁的新棉袄啊。
这婆娘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林三柱忙转移话题,“娘,要不今晚咱们就把这些白面馒头吃了吧。”
吃白面馒头?
一听这话,冯氏立马停了脚步,觉得那新棉袄什么的,待会儿吃了晚饭再换也是一样的。
担心吴氏不同意,几个小的包括林远秋在内,立马都围上前来,五六双眼睛都巴巴的看着吴氏。
而远枫远松,还有春梅春秀,这几个大一些的,也是一副渴望的眼神。
吴氏当然不同意了,老天,这可是纯白面做的馒头,一下子全霍霍了,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她正想开口阻拦,一旁的老林头开口了,“老大家的,你把馒头拿去蒸一蒸,今晚咱们全家吃白面馒头。”
诶!周氏一听,忙把桌上的馒头归拢归拢,而后一提包袱,就大步往厨房跑。
“大嫂,我给你烧火!”刘氏快步追了上去。
见状,冯氏也没耽搁,“我也去帮忙!”
说罢,就嗒嗒嗒地往灶房冲。
妯娌三人是一点都没给婆婆开口阻拦的机会。
吴氏:“……”
见吃馒头已成定局,几个小的终于松了口气,接着便嗷嗷叫地在屋里跑了好多圈。
人多速度快,周氏几人,很快就把热气腾腾的馒头端上了桌。
九个馒头,全家十七个人,吴氏拿刀把馒头对半切开,正好一人半个。
而第九个馒头,吴氏直接递给了林三柱,“老三,这个给你,今儿你最辛苦。”
林三柱摇摇头,把馒头一掰两半,又拿起其中的半个一分为二,然后分别放进老林头和吴氏碗里,“爹,娘,你俩吃!”
为了他们兄弟几个,这些年爹娘可是吃了不少的苦,林三柱咬牙扛着麻袋时,才真正体会到了爹娘的不易。
老林头和吴氏顿时眼眶湿润,他们家老三终于长进了。
这顿晚饭吃的全家尽欢,觉得过年也差不多这样了。
听到扛两麻袋稻谷就能得一文钱后,林大柱和林二柱有些心动,想着要不要明日也去码头上看看。
老林头摆手,老大摘柿子时摔伤的腰才好全呢,这时候再去扛麻袋,怎么吃的消。
他擦了擦烟袋锅子,道,“挣银钱的事,还是等年后再说吧。”
林三柱把买来的书和笔墨,挨个展现给大家看,然后,又连比带划的说了今日自己抢了二十七枚喜钱的光辉事迹。
一旁的吴氏边听边磕着手指头,计算着三儿子今天的花销,可左算算右算算,怎么也不能把银钱和买到的书本笔墨对上等号。
所以,那另外三十文到底是哪来的啊?
这时,回房准备拿新棉袄给相公穿的冯氏,双手空空的回来了,“相公,咱们的新棉袄找不到了。”
一听这话,吴氏顿时醍醐灌顶,“蹭”的一下站起身,四处找寻着趁手的东西,老三这个败家的,居然把新做的袄子给卖了。
于是堂屋里一阵鸡飞狗跳。
最后,挨了两扫把的林三柱,揉着自己的屁股,哎呦哎呦回了房。
他娘可真狠啊,才吃馒头时还乖娃乖娃的叫呢,结果,说翻脸就翻脸,哎呦,痛死他了。
林远秋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为了给他买书,他爹也不会卖了新做的棉衣,更不会挨奶的揍了。
“爹,要不儿子给你揉揉吧!”林远秋袖口挽得高高的,一副准备好好替爹爹松松筋骨的模样。
林三柱确实有些累,便没推辞,往炕上一趴后,就懒得动弹了。
见状,一旁的春燕和春草,也小衣袖卷卷,然后一人一根抱着爹爹的腿,准备学着哥哥的样子,给爹爹按上一按。
这样爹爹就能每天带香香的馒头回来吃了。
脱下林三柱的外袄,脖子上磨破皮的地方就露了出来,上头的血已经凝固了。
再掀开中衣,后背全是红痕,可见那装满谷子的麻袋有多重。
林远秋心里不是滋味,也越发下了决心,那就是,自己一定要努力学习,好好报答便宜爹的养育之恩。
另外,在自己成才之前,小恩小惠也是可以有的嘛。
于是,头脑一热的林远秋,三两下打开了炕柜,在一堆破衣烂衫下,把那只藏的深深的陶罐搬了出来。
而后在林三柱和冯氏的惊诧目光中,掏出一个红红的柿子以及两个扁糯糯的柿饼来……
“爹啊!”林三柱也顾不得自己还光着的脚丫,抱着缺了口的破陶罐,飞快往正房奔去。
……
第10章 柿饼
看到便宜爹抱起罐子就走的欢快背影,林远秋顿时肠子都悔青了,他怎么就头脑一热了呢。
这下偷藏果子的事,不就全曝光了吗,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最最重要的是,他一个才五岁的娃,待会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由来。
柿子还能说是掉到地上自己捡来的,可那些柿饼呢,这东西不经过加工可成不了这个样子。
总不能从树上“吧唧”一下,就摔成了饼样吧。
林远秋的脑细胞是转了又转,他得赶快想出个应对的法子才行。
唉,林三柱啊林三柱,你可真是个坑娃的爹啊,你家儿子给你好吃的,那是孝敬你呢,哪知你却把儿子给卖了。
果然,没过多久,光着脚丫的林三柱又异常兴奋的跑回来了,只见他三两下把布鞋套上后,就一把抱起发着呆的林远秋,而后又迫不及待的往正房去了。
林远秋还抱着一丝幻想,“爹,我的柿子呢?”
“都给你爷奶了啊!”
林三柱回答的理所当然。
林远秋磨牙,他和两个妹妹也只尝过一个呢,这就全充公了?
看来以后他得记牢,遇事千万别得意忘形,这次要不是自己还夹杂着丁点想显摆的心思,也就不会被一锅端了。
……
正房屋里,林大柱和林二柱趿拉着鞋,两人刚准备洗脚上炕,就被老林头给叫了过来。
这会儿兄弟俩见老娘手里拿了块像饼子的东西,且还一副十分宝贝的样子,林大柱和林二柱有些好奇,“娘,您手里拿的是啥?”
怎么从来没见过啊。
吴氏但笑不语,拿起笸箩里的剪子,对着柿饼咔嚓咔嚓几下,很快就把圆圆的小柿饼分成了好几块,然后往两个儿子面前一推,“你俩快吃吃看!”
吴氏脸上满是压不住的喜色,刚才她和老头子已经尝过一个了,甜糯软口,实在好吃。
林大柱和林二柱也没犹豫,各自捡了一块塞进嘴里,嚼了几下后,眼睛就亮了起来。
“娘,这糕点哪儿来的,吃着挺好吃的。”林大柱忍不住问道。
这饼子甜甜糯糯的,实在太好吃了。
一旁的林二柱跟着点头,十分认同他哥的说法,他吃着也觉得香甜软糯,确实挺不错的。
“这哪是糕点啊,老三说这叫柿饼,就用咱家后院那些柿子做的,哈哈,娘还是头一回听说柿子能做成饼的,且还这么好吃。”
吴氏边说边又揭开炕上的罐子,把剩余的十来块柿饼全拿了出来,“罐子里头还有好些柿子呢,都是狗子存起来的,听老三说,这些柿饼也是狗子摆弄出来的。”
“也不知狗子是咋想到的。”老林头刚刚已经激动过一回了,这会儿再看到这么多柿饼,忍不住又拿起一块,对着油灯仔细瞧了起来。
橙红色的柿饼在油灯的光照下,格外晶莹剔透,饼身上还挂了层薄薄的糖霜,老林头可以肯定,要不是柿子蒂还长在上头,保证没人会想到,这绵软香甜的饼子,是用柿子做成的。
看到老大老二满脸的吃惊,老林头一点也不意外,先前老三把罐子抱过来时,他也挺惊讶的。
谁会想到,才一个五岁的小娃儿,竟能想到把柿子做成柿饼吃,这脑袋瓜也不知咋长的。
老林头自动忽略了林远秋偷藏柿子的事,毕竟眼下这个叫柿饼的吃食才是最吸引人的。
他已经想到了用柿饼挣银子的法子。
很显然,林大柱和林二柱也想到这上头了。
这么稀罕的吃食,想来喜欢的人肯定不少。
没让老林头几个等多久,抱着儿子的林三柱很快跟个猴似的冲了进来,而后把林远秋往炕上一放,“狗子,你快跟爷奶他们说说,陶罐里的柿饼是怎么弄的。”
怎么弄的,就这样弄的呗。
林远秋只差朝自家爹翻白眼了,没见过坑儿子坑的这么彻底的。
再看屋内如三堂会审般的架势,林远秋心想,要不自己干脆来个闭眼开嚎,这样他们应该拿他没辙吧。
不然待会说不定要挨揍,毕竟四堂哥偷柿子吃被揍的屁股红肿的事,还刚刚发生在前不久呢。
且四堂哥当时也只偷吃了一个,比起自己这满坛子的柿子,罪名可要轻多了。
纠结着柿子的林远秋,压根不知道屋里人的关注度都在那几个柿饼上,这也难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他肯定想不到,在前世司空见惯的柿饼,在大景朝却没有这种吃法。
是以等老林头再次提起柿子时,林远秋也没往这边想,只把自己早已想好的应对说了出来。
“是大风把柿子吹下来的。”林远秋满脸的认真,“孙儿吃着有些涩口,就想着装到罐子里捂一捂,炕上暖烘烘的,柿子就熟了。”
听林远秋一说,几人才想起,对啊,未熟的柿子被风吹下来后,可不正是又硬又涩没法入嘴的吗,可他们这会儿再看罐里的柿子,早已变成橘红色,且摸着也软软的了。
这么说来,柿子不一定非得等熟了软了才能摘下来。
林大柱有些激动,他好像知道柿子催熟的法子了。
老林头也想到了,心里更是明白,如果催熟法子有用的话,那往后自家的柿子,就可以比别家早好多天上市。
这样的好处就是,多少一斤可以由自家说了算,再不会柿子成堆的卖不起价格了。
老林头强按下心头的激动,准备到明年柿子长出来时,就试试催熟的法子。
对于柿饼的做法,林远秋也有了应对。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学着五岁小孩的语气,道,“孙儿看到有些柿子摔破了皮,就学着奶晒蒲瓜干的样子,也把柿子去了皮,再把它们晒到柴铺上,等孙儿记起来再去看时,柿子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在做柿饼上,林远秋还真没有乱说,其实这些柿饼的由来,也算是无心插柳吧。
当时掉落下来的柿子,的确有好些摔破了皮的,想到就这样丢了实在可惜,于是林远秋学着前世姥姥做柿饼的样子,把破柿子的外皮撕了,然后晾在后院的柴堆上。
因着柴堆那儿有不少的木柴,加上位置比较偏僻,几个柿饼晒在上头根本不起眼,所以之后的几天,林远秋已把这事给忘光光了。
而家里也没人留意到那块地方,所以,等林远秋再想起时,发现柿饼已经晾晒成功了。
而后林远秋又学着姥姥的手法,把它们一个个轻轻压扁,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在林远秋的连比带划下,老林头和吴氏,还有林三柱他们,算是听明白了柿饼的做法,也下意识地认为,这些柿饼完全是狗子歪打正着,凑巧做出来的。
这样的理解正是林远秋想要的,不然他一个小毛孩,突然做出这个,实在不合常理。
“狗子,做柿饼的法子你可不要与旁人说,晓得了吗?”
老林头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语气十分认真。
“是啊,狗子。”林三柱也跟着说道,“今晚你和爷奶,还有大伯二伯说的话,再也不要告诉别的人,知道吗?”
林大柱和林二柱也跟着叮嘱:“狗子,你爹说的对,做柿饼的法子,咱们可不能对外说。”
到了这会儿,林远秋总算回过味来了,合着自己这个柿饼,在大景朝算是头一份啊。
这也能理解为何不让自己往外说了,想来是打着日后做柿饼卖的主意吧。
对,一定是这样的。
想明白原由后,林远秋心中不免有些惊喜,要真能做柿饼挣银子,那对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来说,肯定是件大好事。
所以,这样的挣钱好法子,傻子才会往外说呢,林远秋摇摇头,朝老林头无比认真道:“孙儿不说,孙儿肯定不说。”
打死他都不说。
老林头很是欣慰,自家小孙子真是越来越懂事了。
既然问清楚了话,接下来就没林远秋什么事了,老林头让林三柱先送狗子回房,虽做柿饼的事要到明年才能开始,可父子几人这会儿兴致正浓,想提前规划一番。
林三柱脱下袄子给林远秋包上,从正屋到三房可有一节路要走,大晚上的,别把自家儿子给冻着了。
“爹爹,我的柿子。”
林远秋想最后争取一下,能拿回几个是几个。
对哦,这些柿子可是自己狗子一个一个攒起来的。
林三柱有些后知后觉,这才想起柿子被自己一锅端的事。
“爹,这些柿子可是狗子攒下的。”
林三柱的言下之意,他儿子好不容易攒下的,他得搬回房里去。
吴氏一把摁住罐子,里头的柿子少说也有三十来个呢,先前自己不知道也就罢了,现在她肯定不能让老三全拿了去。
最后,老林头一锤定音,所有东西按人头均分,三十五个柿子,每人分两个,余下的一个,老林头直接给了林远秋。而柿饼,一人一块肯定不够分,于是吴氏拿出剪刀,一顿咔嚓咔嚓,几个柿饼转眼就剪成了十七八块,这下每人都能分上一嘴了,倒是不会吃亏了谁。
林远秋觉得,吴氏一定是分白面馒头分出经验来了。
……
临近腊月,天越发冷了起来。
半夜时分,林远秋隐约听到窗外头响起了沙沙声,这是下雪了吧?
他紧了紧被子,一转身,很快又进入了梦乡。
……
第11章 晨课
老林头和吴氏依旧临近卯时就醒了过来,等看到屋外白茫茫一片后,夫妻俩心里的第一想法就是,狗子今日肯定不会去上学了。
于是老林头又重新上了炕头,拿过荞麦枕头往后背一垫,就拿剪子剪起了烟丝。
吴氏见了,忍不住开口,“这会儿屋里头还暗着呢,哪里剪的出细烟丝来。”
老林头不以为意,这活自己都做了几十年了,如今不说屋里亮不亮堂,就是闭着眼,他都能把这几张烟叶给料理明白了。至于烟丝剪得细不细的,怕啥,都是往烟袋锅里点着烧的东西,谁还在意这些啊。
对于老头子的不听劝,吴氏也无法,反正两人成亲这么些年,也没见他听过自己一回。
就一属犟驴的,有啥办法。
吴氏搓了搓手,这天可真是冷,对了,她得找找,看家里还有没有可用的棉花,老三的新袄子卖了,她总要想法子,往他那件破棉袄里加点棉花才行,不然大冷的天,哪吃得消啊。
想到这里,吴氏忙起身下了炕,打开衣箱后,就翻找了起来。
几十年的夫妻,不用多问,老林头就猜到吴氏想做啥,他想了想开口道,“你把我那件细棉袄子改改给老三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