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崇史你对她有这样的感情”智彦重新转了过来,从僵硬的肩部动作可以看出他乱了方寸,“麻由子也不会顺从你的,她只属于我一个人,绝对,百分之百”他咽了口唾沫,“她一定只爱我一个人,绝对、绝对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他涨红了脸,我望着他站了起来,因为静坐在椅子上已经成了一种煎熬。

“的确,她现在并没有对我敞开心扉”

“你看吧”

“但这是因为你的缘故”

“你说什么?”

“她不想让你受伤害,不想让你受到同时失去好友和恋人的双重打击,所以才不肯见我的”

智彦两手紧紧攥成拳,眼镜内侧的双眼对我怒目而视。

“你想说麻由子真正喜欢的是你吗?”

我点点下颌,“对此我深信不疑”

“我不相信,这种结论毫无根据可言”

“我可有根据噢”我静静地说。

智彦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连续眨了几下之后,把右拳从胸口的位置提了上来,并不住的颤抖着。

“你……和她睡过了?”智彦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问。

我稍作犹豫后回答,“是的”

可能是牙关紧咬着,智彦下巴的肉不停抽动。

“你骗我”

“是真的,去年年末的时候”

“去年……”

智彦半张着口,呼吸急促,脸色也变得煞白。

他有些呆滞的目光看着周围,从桌上拎起了电话。然后口袋里掏出笔记,开始拨起上面记录的号码来。

“你打给谁?”

但智彦没有回答。不一会儿,好像电话接通了,他先说道,“你们那边有一位姓津野的女性,你能帮我叫一下吗?”

好像是某处的咖啡店。

等候片刻之后,智彦再次对着话筒说。

“现在,我和崇史在研究室里。我希望你立刻过来,就是现在,我有重要的话跟你说”

挂上电话之后,智彦看也不看我一眼,对我说,“她在附近的咖啡店,过来十分钟就够了”

“你们本来约了在那里见面?”

“是的”

“你把她叫过来做什么呢?”

“我想听听她的真心话”说完,智彦往椅子一坐,“崇史你应该也想听吧?”

我默不作声,在离他稍远点的椅子上也坐了下来。

对于向智彦坦白自己喜欢麻由子的这件事究竟做得正确与否,我一点自信都没有。因为智彦竟然对此没有觉察,大大出乎了我的意料。可我还是试图说服自己:这话总有一天得说出来。

“还是继续刚才的话”智彦又开口了,“崇史感觉如何?”

“刚才的什么话?”

“就是我被夺走恋人和至友的事,你怎么看?”

我长叹了口气。

“我觉得也无可奈何,我自己也倍受折磨,可到头来还是无法对麻由子死心”

“是吗……”

然后缄口了,我也闭上了嘴,感觉空气中增添了一份寒冷。

过了一会儿,智彦终于张口了,“我”

我向他转过头去。

智彦低着头,继续说着,“连一次也没和她睡过……”

我垂下了目光,依然沉默着。

走廊上一阵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不由想起了麻由子穿着高跟鞋。尽管有种过了许久的感觉,但一看手表,离智彦放下电话才过了12分钟。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麻由子走了进来。她的眼神惶恐不安,仿佛已经知道了我俩谈话的大致内容。

“特地让你过来不好意思”智彦说。

“什么事呢?”麻由子挨个儿看着我们俩的脸。

“我有话要问你,关于你和崇史的事”

麻由子看看我,表情带着愤怒和哀怨。

“崇史都告诉我了,我想听听你的真正的心意”智彦说,“你喜欢的究竟是谁?是我呢,还是崇史?”

麻由子僵直地站着,紧紧握住手提包的带子。瞳孔发暗,而且飘忽不定。

“这种事情……”她痛苦地说,“这种事我不想说”

此时,望着她已经越来越难受,我只能把脸转向了智彦,他应该已经从麻由子刚才的话里意识到她不再是自己的恋人了。

“是吗……不想说啊”

智彦的目光阴郁了起来,那一瞬间嘴唇歪向了一边,似乎浮现了笑容。不知道是讽刺的笑还是自嘲的笑,带着这表情,他呼啦一下站起身,然后迈开脚步。

“你去哪里?”我问他。

智彦停下来回头望着我。

“事已至此,我去哪里和你还有关系吗?”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短时间内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我们之后再谈”说着,智彦消失在了内侧的实验室里。

我呆呆地望着紧闭的门,里面传来一阵‘嗡’的声音,是冷却扇的声音。

“为什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后面响起了说话声,我回头一看,麻由子正瞪着我,眼眶已经红了,脸颊上泛着泪光。“这么重要的东西,为什么要轻易破坏呢?我不是还求你,不要做出无法挽救的事情吗?我不明白,完全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我喜欢你,无论如何就是喜欢。智彦也很重要,但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我觉得即便牺牲和他的友情也在所不惜,这也是没办法的,对这一切我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我啊”麻由子几乎喊叫起来,然后为了平息心情,做了两三次深呼吸,“过了今天,打算和你们俩都不再见面了”

“为什么?”

“因为这是最好的解决方式,不管我选择谁,我们三人都不会幸福的”

“如果你选择了我,我辞去Vitec的工作也可以,这样就可以永远不和智彦见面了”

麻由子不停地摇头。

“看来你什么都不明白,就是那样大家才会遭遇不幸。你难道没考虑过这样把他置于脑后,他会是什么感受吗?”

她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箭只刺我的胸膛,我无言以对,只能盯着她的嘴唇看。

“你自己一定也注意到了吧”她冷静地说,“牺牲和他的友情,你最终还是做不到吧?”

我把头低了下来,很可惜,对于她的话我并不想反驳,尽管心里想‘没这回事’,可我内心还是有种踯躅而没有说出口。

难道我做错了吗?这种念头开始在心口回荡。

咔嚓,背后一声响,实验室的门开了。脱了外套的智彦用他那苍白的脸对着我。

“崇史,你到这里来一下”

“只有我吗?”

“嗯,我想跟你两个人单独谈谈”

我瞥了一眼麻由子,进了实验室。

室内放满了实验仪器,靠墙一边并排着很多分析装置,而从这些装置上伸出的同轴光缆就像‘印第安’的大群蛇一样在地上蔓延开。房间中央放着一只椅子,就像牙医诊所供患者坐的那种,那似乎是实验对象的座位。

“我来兑现刚才的诺言”智彦说,“告诉你研究内容”

“这事儿无所谓了”我摇摇头,“比起这个有更重要的事——”

“你不听可不行”智彦打断了我的话,“你要是不听就谈话无法继续,总之先听我说完”

“但是……”

“拜托你了”智彦用正经八百的眼神望着我,“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