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2014年7月4日 星期五 下午6:10

沃尔夫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伦敦。他和芬利驱车贯穿整个国家,然后再回来,就是为了把安德鲁·福特移交给受保护人团队。他们两人都不知道福特最后的目的地,尽管如此,他们推测地址大概是南威尔士某个偏远的地方,他们是在布雷肯山某处的邦氏提克水库停车场与接应的警察会合的。

福特在四小时的车程中一直很烦人,尤其是在加兰提前一天死亡的消息被主流媒体报道后。他们在一个加油站停车时,沃尔夫给巴克斯特打了个电话,但听到的只有她的语音留言。接下来的旅途中,芬利给福特买了一瓶伏特加,只是希望他能闭嘴消停一会儿。

“给你,安德鲁。”芬利回到车上说。福特没理会他,芬利重重地叹了口气:“喂,给你,圣安德鲁,杀害孩子的帮凶。”

由于福特早上拒绝离开自己那狗窝一样的公寓,他们的行程计划被打乱了,他们在完成交接后不得不在高峰时间回到伦敦。

至少水库那里的交接没出什么意外。他们下车后看到湍急的水流。那里的景致棒极了,太阳照在被森林围绕的蓝色水面上,一条狭窄的钢架人行通道从岸边延伸出去,通道的另一头似乎连接着岸边一座地势较低的塔的最高层。拱形玻璃窗在浅色的石墙上打开了一个口,一个铁质风向标立在蓝色的铜塔尖上,就好像从渐涨的水中撤了出来。

在摇晃的人行通道下面的水中有一个巨大的空隙,把水库的水不断地吸到下面的黑暗中,就好像有人把一个巨型塞子从地球上拔了下来,威胁着要把这座高塔仅剩的部分也拽进深渊。他们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然后打道回府。

沃尔夫坐直身子,弄清他们在哪里后打了个响亮的哈欠。

“睡得很晚?”芬利问。他竭力想抑制住骂人的冲动,因为一辆奥迪车傲慢地堵在了他们前头,让他正好赶上了红灯。

“老实说,我没有一个晚上睡得好。”

芬利看着他的朋友。

“你还在这儿干什么,伙计?”他问,“走吧。坐飞机离开吧。”

“去哪儿?我这张蠢脸已经在全世界各大报纸上露过面了。”

“我也不知道——要不去亚马孙雨林,澳大利亚内陆?你可以待在那里等事情过去。”

“这种日子我过不来,一眼就能望尽余生。”

“你得看长远些。”

“如果我们抓住了他,游戏就结束了。”

“如果我们不能呢?”

沃尔夫耸耸肩。他自己也没有答案。交通灯转绿了,芬利踩下油门。

安德烈娅回到新闻编辑部时,扑面而来的是同事们的热烈欢呼。大家拍拍她的后背向她表示祝贺,她一路绕过他们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她意识到加兰身上的假血还有一些溅在她的外套上,虽说她已经在医院的卫生间里擦过了,但依稀还有痕迹。

她还在为罗里担忧。他得留在医院里,定期冲洗伤口,以中和渗进皮肤的酸性物质,尽管事故已过去八个小时,那种可怕的酸性物质仍在啃噬他的肌肤。烧伤专家警告过她,他右手的大拇指很可能保不住了,他食指的神经组织也受到了不可逆转的损伤。

同事们自发的掌声没有得到她的回应,慢慢消散了。安德烈娅坐了下来。加兰被活活烧死的镜头在大屏幕上以慢镜头播放着(这个频道在那一天已经把这个镜头播放上百遍了)。罗里的摄像机拍下了所有的画面。她厌恶地转过头去,却发现伊利亚留给她的字条:

抱歉。我必须得离开。谋杀的真实镜头:真是天才!星期一上午咱们再细聊一下接下来的事——这是你应得的报偿。伊利亚。

这个意思模糊的字条只可能是在说他想给她一个永久性的位置,一个她梦寐以求的职位,但是,她一点兴奋的感觉都没有,她感到身心完全被掏空了。她心不在焉地从邮件托盘上拿起一个棕色信封,把它撕开。里面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落在她的桌上。那是一个小小的金属圈,然后是一张她和罗里走出ME伦敦酒店时的照片。

她掏出手机给巴克斯特发了条短信。尽管来自杀手的第二次公告是个大新闻,但这也只是进一步证实了她对整件事情的猜测。她把这些东西放回信封,锁进了她的抽屉。

她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

一簇东倒西歪的蜡烛被放在宜家木桌的中央,看上去既浪漫又有着火的危险。蒂亚已把客厅的门关上了,这意味着埃德蒙兹在她之前已经到家了,而且马上开始在厨房里忙活起来。他把她放在冰箱里的菜拿出来做了,她很高兴回到家看到这番情景。他们一起享受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在白酒和甜点的陪伴下燃起热情,就像埃德蒙兹还在诈骗科时那样。

埃德蒙兹在下班前打印了一沓旧案件的材料,他打算等到蒂亚上床睡觉后再整理一遍。他把这些材料堆在厨房碗柜的顶上,那地方很高,蒂亚够不着。但后来的几小时里,他压根就忘了这回事,直到话题转向他的工作。

“你在那儿吗?”蒂亚问,一边无意识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那个可怜的人……”

“没有。”

“但你的上司在那儿吧?我听到那个印度裔高级女警官提到了她的名字。”

“巴克斯特?其实她不是我的上司。她是……我想她也许会是吧。”

“出事的时候,你在干什么呢?”

蒂亚显然想表现出对他的工作的兴趣。尽管这是保密的,但他不想毁掉这种氛围。他决定向她透露一些调查中最不重要的信息,这样做既不会让她太紧张,同时也让她了解一下他在这个团队中的角色。

“你看到新闻里播出的拼布娃娃的照片了?呃,那条右胳膊是一个女人的。”

“谁?”

“这个我还在调查。她涂了两种颜色的指甲油,我相信,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可以确定她的身份。”

“一只手上涂两款不同的指甲油?”

“大拇指和另外三根手指涂的是糖果色,但小拇指却涂着不同的颜色。”

“你真的以为凭着指甲油就可以找到那个女人吗?”

“这是我们手上仅有的能继续往下查的线索。”埃德蒙兹耸耸肩。

“那这个线索一定非常特别,是不是?”蒂亚说,“我是说,如果它对你们有用的话。”

“特别?”

“是啊,我们那里就有一个傲慢的老女人,每周都会跑去沙龙做美甲,谢里不得不专门为她提前预订那些指甲油。因为他们会把真的金屑加在指甲油里。”

埃德蒙兹认真地听着蒂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