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女“呵”地一声打断了宁天林冉冉,道:“季君可是要劝阻妾身?”

  “呃……”宁天林冉冉没有想到这个女鬼说话流畅后反应也变得这么快了,磕巴了下才道,“窦女小姐,我们只是希望能平和地处理此事——”

  “阳间公门有阳间公门的规矩,阴间地府有阴间地府的规矩,正所谓天道昭昭,报应不爽,季君无需多言。”窦女再次打断了她,“妾身自会遵守阳间公门规矩,当避世人耳目则避,望季君亦同。”

  话音落下,窦女再次“大变活鬼”、如同之前在特招外勤们面前消失一样沉入地下,消失无踪。

  这诡异一幕落在在场领导们眼里,就是那具僵尸停下来对着无人机摄像头动了动嘴,便跟电影特技一般沉进了地里。

  宁天林冉冉呆了呆,扭头去看段科长。

  段科长听了顾外勤的同步传声,见状也只能一叹:“……这只高能体的智慧程度很高啊。”

  对方拒绝配合,还从无人机监控下消失……这无疑不是个好信号。

  这具僵尸,或者说,窦女附身下的僵尸,无法被植入天眼镜头的高能感应器识别——临海别墅园区这种高档小区哪哪都是监控,都没检测到高能反应。

  窦女这一消失,指挥部这边连对方去向都无法确认了。

  段科长眉头紧蹙,先前那个两难的难题又砸到了他脑门上。

  以窦女(附身的僵尸)呈现出来的转移速度,如果在一分钟内对该区域进行饱和火力打击,也不是说就不能将其强行消灭——贵安分部上报过白毛僵尸事件后,特管局的领导们就意识到需要专门针对这种威胁性过大的高能体开发特殊武器,而以正国强大的军工实力,开发一两款新型重火力武器还真没啥难度,魔改一下就行。

  但窦女确实拥有有极高的智慧,且在这一次的交谈中再次明确显示出她似乎拥有为某种“秩序”服务的主观意识,极有可能是地府阴司的公务鬼。

  全世界都在找全球异化根源,窦女这个曾出现在正国古籍记载中、且似乎与正国神话传说中的“阴曹地府”有一定联系的古代高能体,无疑是特管局当下最需要的情报来源。

  皱眉苦思了十几秒,段科长一咬牙,道:“罢了!发动一切力量,彻查陈天养、艾念英夫妇俩背景,务必尽快把这两口子的同伙找出来!”

  既然窦女附身的僵尸对陈家夫妇报仇后并未消停,那么问题就很明显——在谋害姜雄这件案子上,陈家那两口子还有同伙。

  姜雄失踪时陈家夫妇并不在国内,必定是有第三人代陈家两口子出面、将姜雄骗出了境;通过这个同伙来找窦女附身的僵尸可能出没之地,总比彻底与窦女翻脸、失去这个最紧要的情报来源的强!

  段科长做出决定,在场众人都抿紧了嘴、一脸严肃地保持沉默。

  谁也不会蠢到在这当口上说什么不赶紧动用重火力消灭僵尸、万一找到“同伙”只能找到尸体咋办……相比起这种全球首例的、有可能让人类得知全球异化真相的重要高能体,一个(或几个)谋财害命诈骗犯的狗命算个屁!

  很快,Z省、F省的经侦部门警力都被动员起来,全力彻查陈氏夫妇背景。

  所谓万事就怕较真,真要较真起来,就没有什么事儿是办不成、查不透的——尤其是在现代这个大数据的时代,谁谁哪天买包子少付了两毛钱都能追根溯源,更何况是在F省做服装外贸生意、有大量账务进出的陈家夫妻?

  这一查下来吧……两省警方都很懵。

  两省的经侦民警把情况汇总到东水市七部分部这边来以后吧……拿到报告的段科长也给整了个气笑不得。

  从临海别墅园区回来后又继续看监控的宁天林冉冉、秦浩浩俩壮丁被召集到四楼大会议室开会,听段科长把事情这么一说,他俩也给听懵逼住了。

  “就是说——临海别墅园区受害的陈天养、艾念英夫妇的背景关系网,跟‘11.8’重案专案组正忙着追查的那伙黑恶势力是同一批人?”宁天林冉冉一言难尽地道。

  “就是同一批。”段科长把两省警方汇总过来的材料投到屏幕上,示意参会的特招外勤们看投影屏,“根据‘11.8’专案组那边提供的情况,以传媒公司为名、行不法之实的幕后老板,经过初步调查,确认是来自青门镇的陈家……”

  所谓的青门镇陈家,其实就是一个旧式大宗族。

  宗族这种东西吧……正国国内很多地方其实已经不搞这一套了,但在Z省这个全国排名前排的经济大省,有些明明很富庶的地方就是还残留着这么些封建遗O毒。

  这倒也无可厚非,毕竟许多吃着时代红利、赶上时代风口富起来的人确实搞不拎清自个儿到底是怎么发家的;要么相信天命风水、要么相信祖宗坟头,总归得找个寄托精神的地方,啥啥民间风水大师、宗族香火借机死灰复燃并不出奇。

  所谓陈氏家族,就是这么一群以血缘关系为纽带、同样把发家机遇归因到祖坟盖得好的同姓生意人;虽然相互间经营的是不同的生意,但互相之间都有很紧密的经济往来,也就是互相拆借、注资、入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做服装外贸的陈天养、艾念英夫妇俩在陈氏家族中只能算是千万级别财富(此处只指可投资资产,不包括不动产)的“小商人”,整个陈氏家族像这两口子这种“级别”的还有十来家。

  再往上,就是亿级别,根据经侦民警调查,应当有三家——“11.8”专案组追查的黑恶势力幕后老板,很大可能就在这三个陈氏亿级富翁之中。

  最上面的,就是在Z省省内都很有名气的民间成功企业家、连宁天林冉冉这种外省人都听过的Z省富豪,同路集团创始人,陈同路。

  听到同路集团的大老板居然也是这个青门镇陈家的一员,宁天林冉冉、秦浩浩这俩G省来的土包子嘴巴张得差点脱臼。

  本地特招外勤们反应也好不了多少,包括顾外勤在内,个个都是一副能把煮鸡蛋生吞下去的惊愕表情。

  段科长很能理解大伙儿的震撼,但留给外勤们震惊的时间真的不多了——考虑到窦女附身的僵尸已经离开东水市超过二十四小时,此时也不知道跑哪大杀四方去了;在场的特招外勤都得赶紧出任务、一家家的去“拜访”这个陈氏宗族。

  十一月十五日,距“11.8重案”案发七天、临海别墅园区灭门案案发三天后。

  海波市,地处东南沿海,位于正国大陆海岸线中段的国际化港口城市,也是Z省最大的海滨城市。

  一艘停靠在内河入海口港口附近的私人游艇上,装修得像是酒店总统套房的房间中,两名男性隔着茶几相对而坐。

  这两人都有五、六十来岁年纪,看上去保养都得很好,只是此刻,两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

  “天养真的没了?”沉默良久,较年长些的男性皱眉道。

  “没了。”另一个男人沉痛地道,“他两口子去东水看儿子,没想到东水出了事,不晓得哪里来的疯子杀了下面好几十个人。天养本来觉得不对想走的,偏偏条条出城路都有人查。安佑哥,你晓得的,前几年出过事后天养疑神疑鬼得很,怕这个时候走被人盯上,就打算先稳一稳,结果稳出事了。”

  陈安佑沉默了会儿,又道:“那个疯子——究竟是哪里惹来的?”

  “……这个我真不晓得。”五十多岁的男人很有些狼狈,“我们的人混不进专案组,调查到哪个程度了也搞不清。”

  “这样不知那样不知,你还知道什么!”陈安佑终于按捺不住性子,重重一拍桌,“陈天龙,你这么大个人了还不晓事是不是!”

  陈天龙愁眉苦脸,没敢吱声,低着头任由对方喝骂。

  在正国国内,所谓的黑白两道通吃……其实通常指的是在某个地方能勉强遮住一小片天。

  没错儿,绝大部分人都是短视的,只能看见眼前的利益,但绝大部分人也是会本能地趋利避害的;能被金钱、人情、女人打动的所谓“白道”,大多在体制内的位置都高不到哪去,也重要不到哪去。

  毕竟……如果有那份能耐在体制内扶摇直上,谁又会愿意甘心混吃等死自毁前程呢?

  当然,即使能被买通的都只是“小人物”,对于普通人来说就已经是天大的艰难险阻了——比如在陈慧曾经开的黑美容院毁了脸的受害者,还真是只需要买动那么一两个芝麻粒大的“官”、动用那么一丝丝人脉关系,就能让受害者求告无门。

  到了“11.8”重案这种捅破天的大案子,这个所谓的“通吃”就没那么好使了……别说是这么大的案子了,只要是人命案都够呛,要不怎么那么多敢在地方上胡作非为的人都拼了命的遮着掩着不让事发呢。

  陈安佑用土话骂骂咧咧地呵斥道:“早跟你们兄弟两个讲,这种生意别在国内做,偏偏讲不听!早些年就算了,这几年上面风声越来越近管得越来越严,没有知觉的?这回好了么,出人命了,要着查了,你们哪个经得起查?”

  陈天龙无奈地一迭声应是。

  青门镇陈氏宗族,要说所有发家了的人家都不干净,那显然偏颇了;可要说家家赚的钱都干净,那也天真了。

  陈天龙自己屁股下面全是SHI,他对面这个本家的堂兄弟也干净不到哪去;大家反正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真要糟了谁也跑不掉。

  陈安佑大声喝骂面前这个不成器的堂弟,说到底其实是他自己心里面也慌得很——这么多年风风雨雨都熬过去了,临到老了还要去大牢去走一回,享受了一辈子的陈安佑可实在不愿意。

  骂了一通,陈安佑暂停下来喝了口水,不耐烦地道:“罢了,你赶紧回去收拾下准备出国,去看儿子也好,治病疗养也好,找个借口赶紧出去,能带走的都带走,以后也别再回来了。”

  陈天龙震惊地抬起头。

  陈安佑一看他这副样子就气得不行,把茶杯狠狠摔回桌面上:“你还不愿意?你觉得公安查不到你是不是!国外别墅不去住,你还想去住牢房是不是!”

  茶杯里晃荡出来的茶水飞溅到了陈天龙脸上,这个在部下马仔面前也很有威严的陈家人却没敢擦,只是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

  都是一家人,话都说到这地步了,陈天龙再糊涂也不可能猜不出面前这个堂兄弟的盘算。

  没错,被扫荡的场子里抓走的那些部下马仔是没见过他,但经侦民警肯定能查到那些花场捞来的钱的去处,最终还是会查到他头上来。

  他们兄弟两个跟陈安佑没少金钱往来,一个死了一个跑路,陈安佑大可把事情都推到他们兄弟两个头上,自己好得脱身。

  这让陈天龙很有些不甘心,他也上年纪了,年龄越大越不愿意离开故土……偏偏陈安佑最后一句话确实也没说错,比起蹲大牢,还是国外自由一点。

  “……好吧。”陈天龙艰难地道,“那我……我现在回去收拾去。”

  “动作快点,别拖拖拉拉了!”陈安佑直接起身轰人。

  带上等在夹板上的秘书下了游艇,直到坐上车,陈天龙还有些魂不守舍。

  回到买在海波市的海景别墅,陈天龙没敢耽搁,一面吩咐秘书联系认识的国外律师,咨询如何尽可能少交税地把国内的财产转移出去,一面联系生意场上认识的熟人,着急忙活地处理带不走的不动产。

  直忙到半夜,陈天龙自己名下的、老婆孩子名下的不动产还没处理干净,又赶上有人趁火打劫疯狂压价,气得他不住破口大骂。

  陈天龙的妻子知道他们家落到不得不清算家产跑路国外的下场后便一直不情不愿地板着脸生闷气,听到丈夫在书房里骂骂咧咧地砸东西也没管,自顾自坐在客厅里喝酒看电视。

  午夜时分,保姆起夜上厕所,路过客厅,看见电视开着,茶几上也还摆着女主人喝的红酒杯。

  “……咦?”保姆奇怪地左右张望了下,并没看见女主人。

  她不确定女主人还会不会回来继续喝,犹豫了下,没急着收拾。

  上完厕所回保姆房,路过书房时,保姆发现书房里的灯还亮着,门也没有关。

  书房内,电脑还开着,书桌后却空无一人。

第67章 目标

  青门镇陈家是个大姓,族谱上大几百号男丁,看着像是个赫赫煌煌、传承多年的“世家大族”,但其实嘛……族谱上其实也就两三代人。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当时陈姓人中很有那么十几家人赶上好时代发了大财,还有人当了官,就有人说是青门镇的风水好、陈家的祖坟埋得妙,于是陈姓人中的老辈人便索性学着古人的“传统”,盖起了祠堂、修起了族谱。

  毕竟时间往前挪个十几年二十年,也没啥人闲着没事在正国大地上盖什么宗族祠堂、修什么族谱……且不说政策允许不允许,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青门镇人能不挨饿不受冻就不错了,可没那精力在乎什么传统不传统。

  总之,陈姓人在吃上时代红利发家后折腾出来的所谓宗族,说是什么打断骨头连着筋的血脉亲情、什么正国传统美德,其实都是在扯淡;真正让陈姓人抱团的,说到底还是一个利字。

  在陈姓人中算是“族老”、现年六十二岁的陈安佑,愿意给陈天龙这个已经出了五服的堂兄弟出谋划策地想辙,根子也在利上——陈天龙、天养兄弟两个折腾的地下生意,陈安佑才是“大股东”、“创始人”。

  没错,青门镇陈家确实在近三十年涌现出不少“商业奇才”,搞餐饮、做外包代工都能赚出几千万乃至上亿、上十亿百亿的身家,但也毕竟不是所有陈姓人赚钱都那么容易……

  哪怕背靠“历史”几十年的陈姓宗族,相对于外人更容易从同姓沾亲带故的亲戚那儿拆借到现金、省了攒第一桶金的功夫,可也不是谁都有本事能用钱生出钱来的。

  两千年初,陈安佑跟着同族里最有出息的堂兄弟陈同路做外包代工,到08年前后确实也攒下了几百万身家,之后陈安佑便受不了做实业的苦,趁着同路集团上市甩卖了股权套现,琢磨着去赚更来钱快的营生。

  结果么,跟着美利坚有样学样的金融市场就是专门来削这种除了有现金流啥啥都不懂的土老板的,陈安佑不仅把家底儿败光,还欠下了一千多万外债。

  跟他一起搞“投资”的陈天龙、天养两兄弟也是差不多的处境。

  背了满屁股外债的哥叁凑一块儿一琢磨,觉得规规矩矩做生意这辈子都不可能出头了——不光负债还不上,在族里这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红了眼的哥叁个索性孤注一掷,再次跟族人拆借资金,做起了见不得光的“地下产业”:打擦边球的“三陪”娱乐场所和地下赌场。

  没几年,哥叁就还清了欠债。

  到2014年,正国国内严打形势愈发严峻、“生意”越来越难做,欲O望膨胀的陈家人哪忍得住中止这门好生意,索性跟在严打中跑路到东南亚的菠菜(BOCAI)团伙搭上了线,把在国内没法明目张胆经营的“产业”转移去了东南亚。

  除了日进斗金的黑产,陈家人还顺带掺和了炒作东南亚地皮——早几年正国互联网上轰轰烈烈的出国买地买楼大骗局,陈家人也插了一脚。

  靠着国人的血泪,陈家人的资产迎风见长,不知有多少个隐形富豪。

  但就如同陈安佑自己跟陈天龙说的那样,他们这些人在国内别管表面上多光鲜、面子多好看,终究是经不起查的——正国政府如果逮着他们这帮人的马脚,哪怕证据不足,一条“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就能让陈家族谱上不知多少个有公家身份的人丢官去职乃至蹲大牢。

  所以……在听到陈天养被人谋杀后,无论是陈天龙这个亲兄弟、还是陈安佑这个堂兄弟,两人的第一反应并不是想动用财力人脉找出凶手,而是——“如果警察因着这事儿查起陈天养来该怎么办!”

  打发陈天龙去准备跑路后,陈安佑这一晚上都没睡安生,次日一早起来,一面打发人去催促陈天龙,一面收拾行头、急匆匆下了游艇。

  这么多年在国内的经营,陈安佑确实跟Z省省内的达官贵人攀上了交情,但这种所谓的交情吧……也就是面子大点、做事的时候能方便点,要说能在国内有多少特权,还真谈不上——能在正国官场上混出头的干部,哪个都比没毛的猴子还精,无伤大雅的小人情能给,再多的可就没有了。

  陈安佑很清楚,不管是跨境黑产的事儿曝光,还是陈天龙、天养两兄弟当初不慎弄死的北方肥羊案件事发,光靠人脉,都不可能保得住他。

  他要想不去蹲大牢甚至吃枪子、也不愿意流亡海外,那就必须得赶紧找个够份量的替罪羊,把这事儿扛下来。

  陈天龙也是养尊处优骄O奢O淫O逸了半辈子的人,不可能替他扛罪,只能打发跑路……不然这小子要是戴上了手铐,肯定得第一个把他供出来以求政府宽大处理。

  那么……谁适合来当这个替罪羊呢?

  坐着豪车从海波市返回青门镇的路上,陈安佑一直在苦思冥想。

  东南亚不像国内形势这么严,赌场女支院随便开,菠菜集团、诈骗集团甚至能把总部安置在当地官方产业园区……这就导致陈家的跨国黑产规模一再膨胀,每年的现金流以亿计。

  这么大的“生意”,只靠陈安佑、陈天龙天养兄弟三人肯定吃不下,族里插了一脚的人为数不少。

  但那些晓得太多内情的人就算自愿去顶罪背锅,陈安佑也不敢松口——还是那句话,他害怕被供出来。

  这个去背负一切罪名的人,最好不能知道太多内情,又愿意为了钱不要命……这种亡命徒在正国国内或许不少,可范围限定在陈家族谱上的名字,就很让人头疼了。

  车开到半路,副驾驶座位上的司机接了个电话,低声交谈了几句,扭过身把手机递了过来。

  “——天龙没了?”

  陈安佑接过电话没听两句,就吼出了声:“怎么没的?说清楚点!”

  他下游艇时派去催促陈天龙赶紧跑路的侄儿子也很莫名其妙,在电话那头道:“不晓得啊,安叔,天龙叔家的保姆说他两口子昨晚上就没见人影了。”

  隔了会儿,侄儿子又补充道:“刚才他家保姆说,天龙叔的秘书也不见了,电话联系不上,发消息也没回。”

  “他两口子带起秘书跑了?”陈安佑一头雾水,“不对啊,本来就是喊他两口子跑路的,避着我们做什么?”

  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劲,但陈安佑这功夫也不想亲自去找陈天龙——陈天养一被查,陈天龙暴露是迟早的事,他撇清干系还来不及,说什么也不可能往上凑。

  “算了,你先在那边等两天,不忙着回来见我。”思来想去,陈安佑只能交代侄儿子,“如果这期间有警察上门,你就说你是去帮忙找你天龙叔的,其它你都一概不清楚,晓得伐?”

  “晓得了。”

  挂断电话,陈安佑仍觉心神不宁,下意识琢磨起陈天龙可能的去处。

  陈天龙不可能去自首,他了解这个堂兄弟,一辈子只爱享受,爱被人吹捧恭维、爱吃喝玩乐,看守所和监狱那种地方陈天龙但凡有得选都是绝对不会去的。

  那不自首……又会跑哪去了呢?

  想起陈天养一家三口被人灭了门,陈安佑心头顿时一跳。

  该不会在东水灭了天养满门的那个凶徒,追到海波市来找天龙麻烦了?

  这个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2019年,因着那个北方肥羊的事儿警察上过门后,陈天养俩口子就不怎么敢在Z省多留了,常住在F省进出口岸,只要有啥风吹草动就能马上往海外跑。

  俩口子难得回一次Z省看儿子,居然就被仇家找上门了——这么个神通广大的凶徒又来找上陈天龙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兄弟两个……难不成得罪过连我都不晓得的仇家?”明明坐在开着空调的豪车里,陈安佑也只觉浑身忽冷忽热,脖子上的冷汗直往外冒。

  昨天陈天龙来找他的时候没透露过半个字,陈安佑连防备都不晓得要去防备哪个。

  疑神疑鬼期间,陈安佑的座驾开进了青门镇。

  本来就神经紧绷的陈安佑,看到陈府街路口上那一排东水车牌的警车,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

  他晓得东水警方搞不好会来青门镇查陈天养的背景,就是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车停在自家老宅前,也算是经历过不少风雨的陈安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镇定地开门下车。

  像没事人一样和留守老宅的老妻聊了几句,陈安佑故作无意地问起镇里的警车是什么情况。

  老妻没读过书、也没什么文化,上了年纪后成天只晓得看电视,闻言磕着瓜子回道:“好像是天养家出事,来问他家有没啥仇家的,早上还来过咱家。”

  陈安佑发家后就看不上妻子,外面情妇换了不晓得多少个,私生子拉出来能组个篮球队,做的什么生意、积攒了多少家当都没告知过老妻。

  如今他面临牢狱之灾,妻子还这么没心没肺、心思只放在电视上,他不去想妻子晓不晓得内情,只觉得心中厌恶,话也懒得多说,自顾自出屋去打电话。

  青门镇不大,就两条街,一条中山路,一条陈府街;陈府街上的产业大部分都是陈家人开的,包括距离镇政府大院不远的、镇上唯一的一家酒店。

  陈安佑打了几个电话,把他在路上想好的几个替罪羊约到这家酒店用餐。

  身为陈氏“宗族”里拔尖儿的亿级别资产富豪、宗族族老,他这几个电话的份量自然不轻,被约到的陈家人都诚惶诚恐,表示一定准时到场。

  打完电话,陈安佑把脑子里策划好的计划又复盘了一遍,叫司机来开车。

  回来的路上,他反复琢磨过了——直接让人去顶必死的死罪,是不会有人愿意的。

  唯一的办法……就是精挑细选个最合适的人选,背着污名自杀。

  这个人首先得有钱,账面上至少要有几百万的活钱,其次钱的来源最好别太干净,不然警察恐怕不会信。

  被两省警方联合扫荡了那么多花场、打掉了那么多“传媒公司”,那么多现金流水流进的不只是陈天龙、陈天养兄弟两个用来转存现金流的皮包公司,还有第三人——无论如何,他都得给警方准备好这个第三人!

  陈安佑的座驾开进老宅没停留半个小时又开了出来,开向陈府路街尾处的酒店。

  这辆低调的豪车停在酒店楼下时,街对面,一辆车身上没什么标识的商务车内,好几双眼睛正紧盯着走下车的陈安佑。

  “看到什么了吗?”亲自来带队的段科长问道,“窦女在不在这老头附近?”

  “没有。”宁天林冉冉、顾外勤都摇头。

  “也不是他吗……”段科长有些遗憾,但也没纠结太久,扭头对开车的同志道,“去下一个目标。”

  酒店内,正对服务员训话的大堂经理看见陈安佑进门,忙不迭满脸堆笑地上前招呼:“哎唷,安叔,您老可是稀客,快快里面请!”

  “豪包还有吧?”陈安佑对这个陈家人后辈和蔼地一笑。

  “有有有,安叔你来肯定有!”大堂经理挥手赶走门童,狗腿地小跑着给陈安佑领路。

  新来的服务员好奇地看着大堂经理把刚来的贵客请进电梯,小声对旁边的客房部老员工打听道:“那位叫安叔的老爷子,是咱们酒店的贵宾?”

  客房部老员工是青门镇本地人,随口道:“那可不,安叔陈安佑,咱们镇上数得着的有钱人,特别特别有钱的那种。”

  “哦——”新来的服务员眼睛都亮了,“这样啊,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大富豪呢。”

  陈安佑上楼坐进酒店最好的豪华包间不久,又先后来了几个陈家人。

  酒店很重视这伙贵客,把闲着的服务员都叫去贵宾间外面等着,随时提供服务。

  酒过三巡,年事已高、泌尿系统多少有点问题的陈安佑离席上了个厕所,厕所门口都站着服务员,恭恭敬敬地帮他推开厕所门。

  陈安佑更高规格的服务都享受过,并没当回事,目不斜视地走进卫生间。

  给他推开厕所门的服务员也很自然地跟了进去。

  陈安佑听到身后动静,不经意地回了下头,就见……低眉顺眼地跟进厕所的服务员随手带上门,手里拿着个似乎会发亮的东西,朝他递了过来。

  “你——”

  询问声戛然而止,陈安佑的脖子被刺穿,气管里再也发不出丝毫声响。

  服务员依然挂着一脸温顺礼貌的、服务贵客的职业表情,手腕横拉,将陈安佑的气管整个切断。

  热血喷到脸上,服务员并不以为意,反而是满足地低声感叹道:“可算等到你了。”

  陈氏宗族亿级别的资产富翁陈安佑,不出席公开活动、也不像同姓的知名企业家陈同路那样经常上报纸,她费尽了手段,也没查到应该去哪找这个不显山不露水、出了青门镇几乎没多少人知道的“隐形富豪”。

  她只能耐心地在青门镇蹲守。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知道自家出事后,陈安佑这个陈氏地下黑产集团的创始人之一,果然还是会回到青门镇来。

  本来她是不应该这么快动手干掉陈安佑的,毕竟酒店这种地方不方便藏匿尸体。

  奈何她不好公开活动,这镇子里又来了一堆东水的警察……她可不愿意自己的猎物被警方抢了先。

  轻轻把陈安佑的尸体放到卫生间地板上,她快速脱掉服务员的衣服,用本来是为“贵宾”准备的热毛巾擦掉脸上的血,拉开卫生间窗户钻了出去。

  贵宾包间在酒店六楼,这个高度对于一般人来说相当危险……但对她来说,和走平地差不多。

  唯一要注意的,现在是大白天,她得小心点儿,不能被人目击到。

  蹲守陈安佑的这几天她也没浪费时间,已经摸清楚了另外几个目标的住处……在惊动警方前,她可得动作快一点。

  顺着酒店外墙滑到地面,小娟一头钻进陈府街的老巷子里,脚步匆匆地走向镇中一栋三层高的豪华小洋楼。

  这栋豪华小洋楼的主人,名叫陈同道,是知名企业家、同路集团老板陈同路的亲弟弟。

  陈氏黑产集团里,唯一“亲自”参与“国内运营”的陈氏族人陈慧,在小娟这儿什么都交代了——小娟知晓的情况,比警方还具体。

  陈同路是个从开外包代工厂——也就是所谓血汗工厂做起的实业家,这种从底层草根走到百亿资产富豪的商人,外表看着比谁都好说话,心也比谁都“硬”。

  同姓人有才能的陈同路敞开大门接纳,没什么本事的,就算是亲弟弟,陈同路也不会随便安排进同路集团去坏事,最多给点儿股份、每年让亲弟弟白拿那么点儿分红。

  陈同道显然不甘心只能得到亲哥哥手指头缝里漏出的点分红……十三年前陈安佑决定拿国人血泪换取滚滚财源时,陈同道欢欢喜喜地拿着哥哥给的分红入了伙。

  也是因为陈同路的亲弟弟都入了伙,陈氏宗族里的不少人才放心地拆借现金流给当时欠了一屁股债的陈安佑,让陈安佑这个“创始人”轻轻松松地募集到了上千万的“启动资金”。

  小娟倒不会迁怒到陈同路,但肯定不会放过陈同道。

  沿着早就勘察好的路线潜入陈同道家的豪华小洋楼,一翻进院子,小娟就觉得有哪儿不对。

  她找到青门镇来的第一天,也是陈同道从外地赶回青门镇的时候……大约是知道国内的场子被警方扫荡,这家伙就赶紧躲了回来,想仗着陈家在青门镇的势力和亲哥哥的名气躲过这一劫。

  小娟已经来这座小洋楼里“溜达”过好几回了……要不是怕打草惊蛇让她最想干掉的陈安佑不敢返回青门镇,她早就动手了。

  但这回进来——明明是大白天里,她怎么会感觉这栋小楼阴森森的、似乎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出现了呢?

  犹豫了下,舍不得放弃目标的小娟,还是走向了小楼。

  在客厅窗外略略探头,打量到内部情形,小娟不由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