氛围安静得过分。

  只偶尔传来桑延喝水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温以凡眼眸垂下,像是才注意到旁边的桑延。看着似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又死板地定住。

  在这光线和夜里还显得有些瘆人。

  但桑延倒是觉得好笑:“终于看到我了?”

  温以凡没吭声,眼珠子动了动,停在他右唇角的位置。

  桑延玩味道:“看什么呢。”

  见她的视线一直未移,桑延突然想起自己那个位置有个娘里娘气的梨涡,正想敛起笑意。但与此同时,原本乖乖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温以凡突然弯下腰。

  对着他的方向。

  动作依然缓慢,看着却像是带了目的性。

  她的目光依然放在他右唇角上。

  距离渐渐拉近。

  像是预料到了什么,桑延直直地盯着她,喉结缓慢地滑动了下。他没主动做别的举动,但也没半点躲闪,只定在原地。

  宛若潜伏在暗处的侵略者。

  却耐心到了极致,等着她主动地,一点点地,将自己送过来。

  温以凡抬手,虚撑在他的肩膀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放缓下来。

  一秒像是比一年还要漫长。

  桑延低眼。

  看到她那双让他魂牵梦萦的眉眼。睫毛浓密如同刷子,像是在他心上挠痒。面容素面朝天,肤色白到几近透明。

  如同虚化过的场景。

  下一瞬间,如他料想地那般。

  桑延清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触碰了下,自己右唇角的位置。

第33章

  温以凡的唇瓣温热而干燥, 宛若烙印落下,在皮肤上在灼烧。

  呼吸轻轻浅浅, 平缓而有规律, 像羽毛一样略过。她的身上带着很淡的玫瑰气息, 宛若在里头种了蛊, 在四周蔓延,无孔不入地扰乱人的心智。

  距离近到,她眨眼的时候,睫毛还会扫过他的脸侧。触感似有若无, 让不真切的感受加剧, 一点又一点地, 将他的理智撕裂。

  桑延的手不受控地抬起,很快,又停在虚空中。他闭了闭眼,用尽全力克制住欲念, 掌心渐渐收紧,往回收。

  他还想当个人。

  这不避让的行为, 已经够乘人之危的了。

  在这期间,温以凡身子慢慢坐直, 与他拉开距离。

  她的脸上没带任何表情,神色平静到无波无澜, 仿若刚刚垂头亲吻他唇角的人并不是她。眼前的场景又变回一分钟前那般。

  没发生任何事情。

  “喂, 温霜降。”桑延抬眼看她, 声音低哑, “你刚亲我了。”

  “……”

  像是时间到了。

  温以凡站了起来,开始往房间的方向走。

  怕她会像刚刚那样差点撞上柜子,桑延也站了起来。他的声音很轻,像是怕会把她吵醒:“你这是亲了人就跑?”

  温以凡缓慢往前走,路过他房间的时候,又停了一会儿。

  “但我这人最吃不得亏,”桑延靠站在墙上,盯着她的举动,“所以你欠我一次。”

  “……”

  她又继续往主卧的方向走。

  确认她不会撞到任何东西,桑延才停下,没继续跟上去。他的眼神意味不明,慢条斯理把话地说完:“等你清醒的时候,再还给我。”

  -

  因为严重缺觉,温以凡睡到第二天早上十点钟才勉强被闹钟吵醒。她迷迷糊糊地关掉闹钟,又躺在床上醒了会儿神,半晌后才艰难地坐了起来。

  她表情温吞,习惯性往门口的方向看,很快便若无其事地收回眼。

  过了几秒,温以凡又慢一拍地抬起眼,看向房门前的位置。

  才反应过来那片区域空荡荡的,完全没看到椅子的身影。她的眼皮动了动,瞬间清醒,往四周看了一圈。

  没多久就发现椅子正好好地靠在梳妆台旁。

  像是回到了它该呆的位置,看上去没丝毫不妥。

  “……”

  温以凡茫然了。

  难道是她昨天太困了,精神上觉得自己把椅子挪过去了,但实际上身体并没有做出这样的行为吗?

  还是说,就是梦游了?

  在这个瞬间,温以凡甚至想在房间里装个监控,记录下自己梦游时所做的事情,就不会有现在这种完全不知道发生什么的茫然无措感。

  如果真发生了什么事情,至少温以凡还有时间能提前想些话来应付一下。她爬了起来,边努力回忆着昨晚自己睡前到底有没有挪椅子,边进厕所里洗漱。

  但这事情,越想反倒越不肯定。

  整理好自己,温以凡出了房间。这会儿时间也不早了,她进了厨房,打算拿个三明治就出门,但恰好撞上在厨房煮面的桑延。

  她的脚步停住。

  桑延抬眸,扫了她一眼。

  “……”

  总觉得氛围怪怪的。

  前些天放在她身上的那些怪异,此时好像转移到了桑延的身上。可他的表情不带任何情绪,也没主动说什么话,看着又似乎只是她的错觉。

  温以凡关上冰箱,犹疑地问:“我昨天……”

  桑延用筷子搅拌锅里的东西。

  她小声地把话说完:“梦游了吗?”

  桑延淡淡嗯了声。

  “那我应该没做什么吧?”没等他回答,温以凡抢先一步重复了遍先前的话,“你就按我之前说的那样,看到我梦游的时候,直接把我当成空气就好了。我如果靠近你,你就尽量躲开。”

  闻言,桑延关了火:“我这还没说什么呢,你怎么就开始撇清关系了?”

  温以凡解释:“不是撇清关系,就是提醒一下你。”

  桑延拿起锅,随口道:“吃不吃?”

  温以凡正想说句“不吃”,毕竟时间有些来不及了。但看了眼他锅里的面,犹豫了下,感觉也不差这点时间:“吃。”

  桑延:“自己拿碗。”

  温以凡从碗柜里拿了两个碗,跟在他屁股后头,继续套话:“那我昨晚具体做了什么行为,你当时还没睡吗?”

  她记得自己昨晚凌晨两点才睡觉的。

  他眼也不抬:“半夜起来上个厕所。”

  温以凡坐到餐桌旁,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但见他只顾着装面,半天没再出声,便又主动道:“我昨天还有,就,做一些什么不太合适的行为吗?”

  把刚装好的面搁到她面前,桑延瞧她,似笑非笑道:“你昨晚?”

  温以凡:“嗯。”

  桑延停顿了几秒,似乎是在回忆,而后道:“没做之前那样的行为。”

  温以凡松了口气。

  他又补充:“不过呢。”

  温以凡立刻看向他。

  桑延笑:“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温以凡:“?”

  注意到她的神色,桑延挑眉:“你可别脑补那些不太纯情的画面。”

  “……”

  她压根没往那块想!!!

  温以凡平复了下心情,感觉自己快疯了,却还得表现得格外平静,完全不觉得这是大事情。她抿了抿唇,锲而不舍地问:“所以是?”

  “具体我就不说了,”桑延懒洋洋道,“怕你听完之后觉得世界崩塌,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

  他非常欠揍地说:“我呢,就是这么贴心又宽容的人。”

  “没事儿,你说吧。”温以凡忍气吞声道,“我都能接受。”

  桑延看着她,目光顺着她的眼睛下滑,落在某处。他眸色深了些,轻抿了下唇角。他收回视线,语气云淡风轻,又似是受了极大的欺辱:“算了,我说不出口。”

  温以凡:“……”

  你这性格。

  你,他妈,还有,说不出口,的话?

  “这么跟你说吧。”桑延的指尖在桌上轻敲,咬字清晰地说,“我最近呢,心情还不错。所以暂时不跟你计较这些事情。”

  “……”

  “但以后,我会一笔一笔地让你还回来。”

  温以凡实在不喜欢这种有债在身的感觉,诚恳道:“能不能现在就还?”

  桑延身子往后,靠在椅背上:“现在还不到时候。”

  温以凡:“那要怎么还?”

  桑延没回答。

  现在的处境,让温以凡想到了她头一回去加班酒吧时,因为口误而叫出的那个称呼——“桑头牌”。当时还被桑延误以为是去嫖他。

  现在她做的行为好像跟“嫖”有点像,但也算不太上。

  她做了不好的事情,总得给他点精神损失费。

  大概是这个意思?

  温以凡也是在想不到自己做出的这行为能怎么还,只能想出这个最符合逻辑的解决方式,迟疑道:“是要,收钱吗?”

  桑延的表情僵住。

  “那个,我先给你打个欠条行吗?”温以凡这段时间还穷得有些窘迫,过段时间转正了估计就没这么卑微了,“然后你下回直接把我叫醒就好了。”

  桑延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没再跟她继续这个话题,过了好半晌才不耐地说:“赶紧吃吧。”

  ……

  之后的局势似乎颠倒了过来。

  温以凡先前已经听他说过,自己梦游时亲了他一下的事情。加之已经过了好些天了,她再怎么不敢相信也早已接受。

  虽说桑延说她这次做了更过分的事情。

  但他说话向来如此,温以凡也不太相信自己能做什么离谱的事情。

  上回亲他,还能用他毫无防备来解释,但现在桑延已经清楚了自己梦游的毛病。如果真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不拦着。

  温以凡也没太把这次的梦游放在心上。

  反倒是桑延那边变得怪异了起来,像是重复了她先前的反应。宛若只是反应迟钝,此时才后知后觉地认为她亲了他一下这个事情格外难以接受。

  -

  通过睡前被她放在房门前的椅子来辨认。

  温以凡大概判断出,自己梦游的频率并不算高,偶尔才会出现一次。加上桑延也没怎么提起她梦游的事情,她渐渐也就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时间就逼近了四月底。

  先前付壮跟温以凡提的组内会招新人的话,一直迟迟没有后续,温以凡以为他的消息有误,也没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差不多快要忘掉的时候。

  周一下午。

  温以凡跟付壮外出采访回来,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俩生面孔。

  分别是一男一女,两人看着年纪都不大,像是两个大学生。因为刚来没老师带,这会儿他俩都没什么事情干,正坐在位置上翻阅资料。

  付壮似乎认识其中一个人,见到便笑嘻嘻地喊:“穆承允。”

  听到这名字,温以凡再注意看了看男生的脸,才发现这是之前给他签名的那个男生。她转头看向付壮,随口问:“你认识?”

  “认识啊,我同学,叫穆承允。”付壮热情地给她介绍,“我先前跟你说过的,就是那个来问我我们组还招不招人的。他在我们系挺出名,他还拍过电影呢!贼牛逼!”

  听到两人的对话,穆承允站了起来,过来打招呼:“前辈好,我是新来的实习生穆承允。”

  “你喊以凡姐或者温姐就行了。你喊前辈谁知道你在喊谁,这里全是你的前辈。”付壮很骄傲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膛,“我也是你前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