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或许这是假装出来的。”天下一反驳道,“显露过份夸张的悲伤反而可疑——这个可能性也已充分的计算在内。”

  “嗯,但我不认为她有这么好的头脑。”我咳了一声,然后轻声地说道,“然而,今次的事件又属于什么范畴呢?”

  “这个嘛……”天下一窃笑了。他从小说主人公的面貌,一变而成为旁观者的神情说道,“那个、怎么好呢。天下一系列已经接连推出,感觉就快到诡计用尽的时候了。”

  “不要装模作样了,你已经知道吧,依然还是在封闭的空间内找出凶手?”

  “虽然也有这个元素,但重点诡计却是别的东西,因为即使谁是凶手都不会令人感到太意外。”

  “重点诡计?啊!尸体在上了锁的庭院中被发现,果然便是那个……什么的……你讨厌的……”我住口不说了。

  “不是密室。”天下一露出不高兴的表情说道,“的确,庭院在一楼是被玻璃围着,但不要忘记,对于二楼和三楼来说是完全开放的。”

  “那也是。那样说来,尸体的发现场所虽然奇特,却也不能算是不可能犯罪。那么,重点诡计究竟是什么呢?”

  “恐怕,”天下一竖起了食指说道,“是凶器。”

  “凶器?”

  “大河原君,你想为什么在行凶现场没有发现凶器?”

  “我想大概是从凶器可以暴露出凶手的真正身份。”

  “凶器原本便是一项最重要的线索,反过来说,如果凶器没被发现,搜查便变得困难,因为如果不能够说明是怎样杀人的,即使是看来怎么可疑的人,也不能够进行逮捕。”

  “说起来,在今次的事件中,很难找得到凶器么。”

  “我想就是了,推理出这个,便是这次的主题。”

  “嗯。”我呢喃道。

  “今次是刺杀,手、脚和胸部三处地方,全都由尖锐的利器所刺成。”

  “大概是细小的刀,但我却不认为真是这种凶器。”

  “你说那是凶手的伪装?”

  “就是了。”

  正当我们说到这里的时候,町田清二出现了。

  “喔,本区警方的人员到达了。”

  “来得真快。”我站起身来。

  指挥十多名搜查员的,是一个穿着过时西装、名叫谷山的穷酸署长。这个谷山带着一脸奉诚的笑容向我走近。

  “啊,听见有来自东京的警部,我便放心了,因为这乡村地方没发生过什么大事,这宗杀人事件是警署自开设以来的第一宗,坦白说,我赶到来也是做不了什么的。”

  “那么,我以支援的形式来参与搜查,可以吗?”

  “嗯,那当然最好。不仅是作为支援,即使全盘指挥也可以。无论如何,这样的事件我还是首次遇上。”

  虽然现在没有被拒绝,但在实际上这种事情却绝不会发生。因为纵使本职是警察,但假如到了其他地区的话,便会变成与一般人没有分别,而且警部也只不过是地方公务员,若然对于事件的搜查作出请求,结果必定是被地区警官骂句“没你的事!”。

  然而若是那样,这篇小说便无法进展下去了,因此我也顺应谷山的话,发出了指示。

  “那么,请彻底搜查屋内各处地方,凶手在行凶之后,应该还没有离开这所旅馆,凶器大概还遗留在什么地方。”

  “凶器?明白了。”

  谷山立即命令部下们,从住客们的房间开始搜查。

  经过了两小时后,正如天下一预料一样,哪儿都没找到凶器。

  “若论最著名的凶器诡计,莫过于‘冰短剑’吧。”在管理员室内,喝着咖啡的天下一说道,“又或是‘干冰短剑’,具有过了一段时间便会溶掉消失的好处。在今次的事件上,首先要考虑的便是这个诡计。”

  “不是干冰。虽然可以在来这里之前先预备好,但要保存至行凶时便很困难。反而房间有冷藏柜,所以可以制造出普通的冰来。”

  “可是,冰溶掉后变成了水,会弄湿尸体的衣服。”

  “清一郎的长袍没有湿,”我说道,“也不是冰嘛。”

  “这是个难题。凶器究竟消失到哪里去呢?”尽管那样说,天下一却像是挺高兴的样子。

  “还有其他把凶器隐藏起来的诡计吗?”

  “有玻璃短刀这东西,假如投入水中,即使仔细看也未必能够看得到。也有附上金属线的短剑,像射箭那样飞出刺杀,然后拉着金属线把短剑回收,是远隔杀人的诡计。然后还有利用岩盐制成子弹射击敌人的诡计,当射进体内之后,岩盐会溶掉并与血液混和,骤眼看来也像是刺杀,可是,实际上是否能够实行却是个疑问,在007的《雷霆杀机》中,虽然也出现过詹姆士庞德以岩盐代替子弹开枪射击的场面,但当时岩盐只飞散开来而不能给对手造成很大的伤害,事实上也应是这样的吧。”

  本格推理的侦探说出了间谍小说角色的名字,让我感到有点儿不高兴。

  “假如并不限于刀刃,那么所谓的凶器诡计有相当多吧。”

  “多得很哩,机械式的诡计大致都包括这个在内。狄克逊?卡尔便有很多。”

  “虽然已忘记了标题,但我知道也有以吃掉的方式来消灭凶器的诡计,是利用食物作为凶器来使用。”我说道。

  “嗯,是有啊。外国和日本各有一部代表作,全都是由被称为大师的作家所写的短篇,就连结局都一样。然而,对于使用什么样的食物,就由于饮食文化不同,很有趣哩。”

  “这种诡计,可以说是还有将来的。”

  我说完后,天下一脸色一沉,然后侧着头说道:“怎么呢?的确会出现新的小道具东西么。但若然使用高科技机械来造成复杂诡计的话,惊讶感岂非反而会变少了吗?”

  “嗯,或许是吧,假如出现什么遥控刀子的话便会很没趣。”

  “从反方向的构思产生出来的诡计,对我们侦探这边来说也更有挑战的价值。”

  “唉,在文明发达的同时,我们这些本格推理的人物也很难生存下去了。”

  正当我重重叹了一口气的时候,传来了敲门声。说句“请进”后,谷山署长走了进来。

  “各人已经集合在休息室内。”

  “啊,是么。”我站起身来,望着天下一说道,“那么,走吧。”

  “要走了么。”他也站起来,然后说道,“由名侦探解谜的场面,日后会逐渐减少吧,所以要努力去干得精采一点了。”

  “各位,”凝望着各人的天下一开口说道,“首先不能不考虑的是,凶手怎样杀死清一郎。假如弄清楚这一点,或许自然便可以判断出凶手来。”

  “不要让人着急了,快点说吧。”桃川好美提高了嗓子说道。

  “不用焦急,”天下一稍微摆动着食指并说道,“据你所说,清一郎当时好像对时间很在意吧。”

  “是的,他曾多次看时钟”。

  “那就意味着他与谁人相约好会面,在确认了好美小姐睡着之后,清一郎便前往那人的房间。”

  “究竟是谁的房间?”宫本问道。

  天下一作出了“不提也罢”的敷衍手势并继续说道:“不知道在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也许对方原本便打算杀死清一郎,窥准机会便拿出凶器,一下子刺向他的胸部。从尸体看来,多半是即时毙命,可是凶手却不知道,使用第二和第三件凶器再度刺向手和脚。”

  “第二和第三件?”我插口道,“那么凶手预备了三件凶器?”

  “就是了。”

  “为什么要那样?”

  “假如只得一件的话,在一击不中的情况下,便必须把凶器拔出来,那么血便会溅出来,现场也会沾满血迹,所以为了以防万一,于是预备两件额外的凶器。”

  “不把刀拔出来便不会溅血这事情,我都有听说过。”町田拍了一下手说道,“那么说来,三件凶器都就这样的全部刺进入尸体内?”

  “对。在这个状态下,凶手原封不动的把尸体从房间搬运出来,然后从天井的栏杆掉落到庭院中。”

  “啊!”各人一起发出了叫声。

  也许是想像到那血腥的场面,町田泰子等人都变得面无人色。

  “那么,凶器究竟是什么?”我问道,“怎样回收凶器?不、不仅是回收,怎样把凶器处理掉呢?还有,你忘记了最重要的事情么?那飞溅四处的血迹。如果凶器仍然刺在尸体上,想来应该不会变成那个样子吧。”对于这些质问,天下一窃笑着。那是临近结束时,发挥本领的样貌。

  “回答其中的两个质问。首先,凶器并没有被回收,凶手就那样的放着凶器不管。”

  “应该不会是那样吧,在现场什么也没有啊。”

  “只是看来如此,事实上,凶器是在的,但变了形。”

  “形?变成了什么样子?”

  “溶掉了。凶手预备的,是‘冰短剑’。”

  “冰?你疯了么?那是不可能的,从最初便已说过了吧,尸体的长袍和四周的泥土全都没有弄湿的痕迹。”

  “抱歉了,说是冰其实并不正确。虽然是把某种液体凝固而成的东西,但那却不是水。”

  “如果不是水,那又是什么?”

  天下一呵呵呵呵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刚才大河原君不是也说过了么?在现场血液飞溅。”

  “什么?”

  “那便是凶器的真面目了。”那样说的他再度望向各人,然后说道,“凶手把血液凝固制成短剑,然后使用它杀死清一郎。短剑在凶手把尸体掉落庭院内的时候,由于撞击而变成粉碎,再飞散到各处。后来溶掉了,看起来便简直像是从尸体中喷出来一样。”天下一的声音响彻了休息室,客人们全部都呆住了。

  过不多久,町田清二说道:“嗯,是那样么。原来如此,那也说得通。”接下来便像连锁反应般,全部人都开口说话。

  “不愧是名侦探啊!”

  “真厉害!”

  “令人诧异!”

  “不……这个……那样……”天下一的脸有点儿变红。

  “嗯,即使是我,”这时我苦着脸说道,“也能推理出这么简单的事情来,只是今次让你领功罢了。”

  那样地说句不服输的话,也是我在这个系列中所担当的任务。内心中其实是放下心头大石,总之这次我们的主角也平安无事的把事件解决了。来到这里,剩下来的便只是把揭发出凶手,那不会出现任何问题。

  在这个时候,地区警署的警员走近过来,把一张看来是便条的纸交给了我,而那警员则是一脸烦恼的表情。

  我望向那便条,上面写着以下的字句:

  “根据详细的尸体调查结果,判断三处伤口都是由右大腿骨的骨折端所造成。”

  我感觉到一阵晕眩。

  所谓的骨折端,是骨折末端的意思,特别的是,在骨头折裂的场合,这个末端会变得如利器般尖锐,而便条上写着三处刺伤都是由于这个。

  是怎么的一回事!我望向天井上面。就在这一瞬间,全部的谜都解开了。

  町田清一郎是从栏杆处跌下致死的,那个时候,脚骨折断了,而骨折端则刺破了右边大腿肉,再贯穿左手掌,最后刺向胸部。

  由于骨头附带着筋和肉,大概在倒下去时又返回到原来的位置。当然找不到凶器吧,因为那正是在清一郎的身体内。

  这个现象,是在法医学的世界中懂得的,能够注意到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那么说来,清一郎是被谁人推了下去?

  不!

  这并非杀人也不是什么,可能只是清一郎一时大意跌了下来。据町田清二说,天井上面是为了望星而装上玻璃,也许是清一郎有什么喜欢的星星,为了看它而把身体伸越栏杆,却就这样的跌了下去。桃川好美说他留意着时间,那恐怕就是看星的最佳时刻。

  唉,事情糟透了。怎也好,天下一的‘血短剑’假设,大概已成为了无稽的妄想吧。

  “现在,要说出凶手是谁。”

  与我的想法背道而驰,名侦探天下一大五郎高声说道:“凶手便是你。”他指着宫本治说道,“你杀死了清一郎先生。”

  “呀?”宫本向后倒仰。

  “你在前妻患病时,曾经向清一郎申请休假,但却因一宗大买卖而被拒绝了,你前妻却于那天日间、当你还在公司的时候病逝。你认为若然自己在她身旁便可能救得了她,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便痛恨清一郎。”天下一说出了于不知何时调查出来的事情。

  “不对、不对!不是我!”宫本大叫道,“虽然确实曾经为了那件事而痛恨董事长,但却并没有杀人。请相信我!”

  “装傻也没用,可瞒不过我的眼睛。你身为药品制造商的技师,要获得与清一郎血型相同的血液是有可能的。”

  “那是胡说八道!我不是凶手,什么也没做过、没做过!”终于哭了出来。

  我想他应该不是凶手。不,从来便根本没有什么凶手存在。

  但事到如今,没法了,由他充当凶手的角色吧,因为这是由天下一担任主角的故事,既然他说是使用了“血短剑”,就是那样了。既然他说凶手是宫本,就变成那样好了。

  “嗯,是那样么。哼,仅只今次让你胜出好了。”我说出那句必然的台词,并偷偷的把手中的便条撕碎。

尾声

  “警部,天下一先生说请大家聚集。”

  那年轻警员的叫唤使我回过神来。在村中唯一的派出所内,我一边拿着破边的茶杯、一边正回忆着直到现在为止所发生的事件。

  “什么?那个侦探要干什么?”

  “那个,据闻好像是要解开今次事件的谜团。”所说今次的事件,便是被称为“蛇首村摇篮曲事件”这东西。

  “解谜?胡说吧。算了,听一下外行人的话也挺有趣。场所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