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十秒后回来了。“找到了。”她说,递出一张纸。

  “他沉迷于诅咒,成了禁断之书的俘虏”。

  由于完全如同预测,我不怎么吃惊。

  “究竟怎么回事?”市长呻吟似地说。

  “总之先把尸体搬到房间。”我说到一半时感觉到人的气息,于是望向走廊。

  小绿站在那里,看起来像抹幽灵。

  她望向金子,苍白的脸痛苦扭曲,然后她看着身为市长的父亲说:

  “果然不应该那样做的,诅咒才不是甚么迷信。大家都死掉了,都是我害的……因为我才会变成这样……太惨了,太惨了。”她哭倒在地。

  “你在胡说甚么啊?哈哈哈,你怎么啦?这样胡言乱语。”市长抚摸着小绿的背,看着我并露出僵硬的笑容。“看来她吓坏了,连自己在说甚么都不清楚。”

  我当然不相信市长,我确信小绿一定掌握重大的事实。

  “总之到客厅去。”我说。金子的尸体先放在玄关。

  我们在摆着失去主人椅子的客厅里做最后的讨论。我不再刻意去确认土井直美和金子椅面上所写的SAT和FRI是否被画上叉。

  “在问小绿小姐前,我想先弄明白一件事。”我开口,然后盯着某一名人物。“你为甚么要做这种事?我实在无法相信你是杀人魔。”

  我的视线前方是月村博士彷佛戴了面具的脸,她动起嘴巴:

  “你有我就是凶手的证据?”

  “从各种角度重新分析凶案,除了你以外不可能有其他凶手。”

  “有意思。愿闻其详。”月村博士抱起手臂,双腿也交叠起来。她的头发湿了,但她一点都不在意。

  “这次凶案的关键是凶手其实并未锁定特定人物下手。说得更清楚一点,站在凶手的立场,死的是谁都无所谓。”

  “怎么可能?”市长开口。“看看杀人后留下的讯息,死者完全是依着凶手的计划遇害。”

  “那是诡计,我也差点被骗了。”我把目光移回月村博士。“比方说,请想想金子先生的例子。那是市长的车子,金子先生去开市长的车岂不是极端的特例?还是凶手预期金子先生会硬向市长借车?我认为这不可能。土井女士也是。她以外的人拿手电筒的可能性相当大,而凶手觉得这样也无所谓。不管谁成为牺牲者,到时候再临机应变就行了。”

  “可是每次有人被杀就出现的讯息……”

  “请回想刚才的状况。从金子先生烟斗中拿出纸的是月村博士,可是纸真的塞在烟斗里面吗?有没有可能把藏在手中的纸当成从烟斗里面找到的?”

  “这么说来,从金子先生床下找出讯息的也是月村博士呢。呃,可是土井女士的情况又怎么说?从她的口袋拿出讯息的可是天下一先生。”

  “你说的没错。可是那时也是先有一张写着‘罪在死者的口袋里’的纸掉在地上。丢下那张纸的当然是月村博士。博士一知道手电筒的毒针刺死土井女士,便立刻从预备好的几张纸中选了土井女士专用的丢到地上。”

  “土井女士专用的纸?”

  “如果死的是市长,”我说。“就会丢下市长专用的纸吧。那会是甚么样的内容呢?‘罪在死者的枕边’吗?然后寻找枕边,就可以发现那段文字——‘他沉迷于诅咒,成为禁断之书的俘虏’的纸。”

  “枕边?”

  “只是打比方,月村博士事先在各位周遭藏好写着这些文字的纸。市长、小绿,还有我身边的某处一定都藏着一样的纸。土井女士的情况,是正好有机会可以塞进她的口袋;金子先生的情况,我想大概也是真的藏在床下;而木部先生的话,则是夹在他的着作里。那个时候毒药果然是掺在冰块里的,但月村博士当然不晓得是谁会拿到毒冰,只有在木部先生倒下的时候才会得知结果。然后她在众人惊慌之中冷静采取下一步行动,也就是准备木部先生用的‘罪在死者的书中’这张纸。然后等待九点咕咕钟响,假装发现鸟嘴衔着甚么东西,接着巧妙把那张纸和藏在她手中的纸掉包。我想一开始衔在鸟嘴中的大概是白纸。”

  “这样啊。”市长好像想起当时的场面,一次次点头。“的确是月村女士从咕咕钟拿纸过来。这样啊,这么一想就简单了。”

  “此外你还动了一点手脚。”我转向月村博士。“也就是挂在房门内侧的牌子,遇害对象的门牌都打了叉。你可能是为了表现出杀害对象是事前决定好的才这么做,但谜底很简单就能揭晓——那块牌子的正反两面都刻着一样的文字。你事先在所有牌子背面打上叉,接下来只要下手杀人后,趁着众人不注意时翻面就行了。仔细回想就可以知道,只有你一人有机会。尤其是把土井直美女士的尸体搬到房间时,你特地走在前面为我们开门。只要手一伸行了,翻牌子对你来说是易如反掌。”

  怎么样?——最后我问月村博士。

  她面无表情聆听我的话,并在确定我说完后望向市长,接着她做出用手指按烟的动作。市长从内袋掏出香烟。

  “有点湿掉了。”

  “没关系。有烟就好。”

  她叼起一根烟,用市长递出的打火机点燃然后深深吸气,吐出线一样细的烟雾。

  “厉害。虽然只要把对象一个个除掉迟早会曝光,但比想像中更快被揪出来。”

  “为甚么?”我问。“为甚么要这么做?”

  “为了保护城镇。”

  “保护城镇?从甚么手中?”

  “当然,”她吁了一口烟。“是从诅咒的手中。”

  “诅咒……那个诅咒吗?”

  “没错,就是那个诅咒。”博士点点头。“因为诅咒,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都被杀了。如果置之不理,今后会有更多人被杀,而且是以非比寻常的死法被杀。每个人都会以古怪的形式遇害。像是在不可能出入的房间被人勒死、留下神秘讯息死去、尸体瞬间移动、凶手消失,我想从这些荒唐的现象中保护这座城镇。”

  “为了这个目的,即使杀害朋友也无所谓吗?”

  “没办法啊,他们也成了诅咒的俘虏,迟早也会像水岛先生和火田先生那样被诅咒害死。这么一来,诅咒将更加不可收拾。所以我要赶在那之前用没人发现的方法杀了他们。”

  “你打算在这栋屋子杀了所有人。”

  “是的。”

  “可是那样就会留下最神秘的谜团——只有尸体,没有凶手。你不觉得这才叫做诅咒吗?”

  “只要我留下遗书就没有任何谜团了。一个都不剩——不会变成这种结局的。”博士话声一落,把甚么东西扔进口中。

  “不好!”我站起来。

  但为时已晚。月村博士睁着眼睛瞪着我,就这样趴伏在桌上。

  “月村女士!”

  “博士!”

  我和市长几乎同时冲到月村博士身边,但一切都太迟。

  小绿突然号啕大哭: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害的,全怪我做出那种事……大家都死掉了,大家都死掉了!”她惨叫着,彷佛要从喉咙呕出血。

  市长抱住小绿。小绿不停哭泣。

  “可以……请你把小女带去房间吗?”市长问我。

  “那样比较好呢。”我答道。“可是我想请教你详情。”

  “我明白。”他说。

  7

  我和市长在偌大的客厅里隔着大圆桌相对而坐,旁边就是月村博士的尸体,现在上面盖了毯子。

  “六个人啊……”日野市长带着叹息说。“本来是为了城镇好,没想到会招来这样的结果……我似乎想得太肤浅。”

  “你究竟是怀着甚么想法又做了甚么?”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