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又是市长介入调停。“我们甚么都还不清楚的阶段就争论起木乃伊的事也没有意义,等到查出甚么再讨论吧。反正第一个知道的也只有我们。”

  木部与金子沉默下来,一脸不悦地继续用餐。

  土井直美呵呵笑着看我:

  “如何呀?侦探先生。即使是这样的对话,你也听得出甚么吗?”

  “嗯,当然。”我回答。“要观察众人的人品,再也没有比餐桌上的对话更好的机会了。”

  “你也加入吧,我来观察你。”木部嚼着一朵大花椰菜。

  用餐进行到甜点与饭后咖啡时,市长扫视众人:

  “那么接下来就依照惯例,到客厅继续喝吧。”

  “好的。”金子第一个站起来。

  “没有苏格兰威士忌相伴,舌头还是不灵转。”木部也说。

  小绿戳着我的手肘且咯咯窃笑:

  “大家都很爱喝酒。”

  “没有人不喝酒吗?”

  “没有。只有我。”

  “那我陪你一起喝果汁。”

  就在我正要站起来时,不知何处传来一阵天崩地裂的轰响,实际上整栋宅子也微微摇晃,同时原本笼罩我们的各种光线全在一瞬间消失。

  所有人都惊叫出声,但没有人惊慌。

  “停电了。”是月村博士的声音。

  “打到附近的电线杆吗?”金子在说落雷。

  “各位,请待在原处不要乱动。没事的。”是市长。

  不久后,光线从某处进来了。门房拿着手电筒现身。

  “切换成自用发电机。”市长命令。

  “阿文嫂正在处理。”门房说。

  紧接着便听到马达声,似乎是柴油发电机。不一会,灯光又恢复明亮。

  我觉得众人的位置与灯光熄灭前一样。像小绿还维持着从椅子半站起来的姿势静止着。

  “已经没事了。好了,走吧。”市长对众人说。

  走到客厅一看,中央摆了一张刚才没有的圆桌,七张椅子围绕着桌子摆放。稍远处也有一张桌子,上面准备了饮料。酒的种类有白兰地、苏格兰威士忌、波本威士忌等等;也有果汁类;然后有各种杯子、矿泉水及装满冰块的冰桶。

  保存委员的成员应该会坐在各自专属的椅子。我和小绿必然要坐在已死的水岛雄一郎和火田俊介的位置,而这两把椅子并排在一起。

  我在拉开椅子时感到诧异,因为雕着WED的文字上面画了个大大的叉,和房里的门牌一样,但一开始看到这张椅子时没有这样的印子,是谁画上去的?TUE的椅子也画了叉吗?但小绿已经坐上去,看不到了。

  “先来个一杯。”木部说着调起兑水苏格兰威士忌,于是所有人都聚集到桌边。

  我决定依照与小绿的约定只喝果汁。果汁不太冰,我在杯中放了一颗冰块,小绿也照做。

  木部、土井直美与日野市长是苏格兰威士忌派;月村博士选了白兰地;金子则是兑冰波本威士忌。

  “虽然市长那么说,但我还是觉得许多事得趁着木乃伊的身分被查出来前决定好。”木部摇晃着兑水酒的玻璃杯,重提旧话。“比方说纪念馆的所有权。现在纪念馆算是市政府的财产吧?”

  “当然。”

  “可是如果查明木乃伊的身分、它的后裔现身该怎么办?他们可能主张纪念馆的所有权属于他们。”

  “有这个可能。”金子右手拿烟斗、左手拿威士忌酒杯,并表示同意。“既然木乃伊是在纪念馆地下室被发现的,会认为整栋建筑物都是木乃伊的也很自然。”

  “可是这也不一定吧?”土井直美加入对话。“木乃伊或许本来真的是住在地下室,但也不能因此就说木乃伊是整栋屋子的屋主吧?”

  “为甚么?”

  “这是我的印象,不过那间地下室怎么看都不像居住空间。要说的话,感觉像座地牢。入口被隐密地藏起来也教人在意。”

  “我有同感。那家伙一定是被闭禁在里面。”木部说,大口喝着兑水酒。“月村老师意见如何?”

  “那间地下室不是一般的生活空间,这一点确实没错。”她答道。晒得颇黑的手把玩着白兰地酒杯。

  “可是那一样是屋子的一部份啊。那么一来,后裔一定会主张所有权的。”金子不知为何怪笑着。

  “嗳,即使真是如此,站在市政府的立场,也只能依照目前的方法处理。”市长说。他或许不太想喝威士忌,任由摆在桌上的杯中冰块溶化。

  “或许会打官司哟。”金子说。“为了把纪念馆据为己有,即使得费点工夫,任何人都会不惜余力。”

  “如果演变成那样,也只能挺身对抗。”市长斩钉截铁地说。

  我紧接着注意到木部的样子不太对劲。他的表情怪怪的,然后下一瞬间,他的脸扭曲起来,且咬牙切齿,猛力搔头。

  “哇!你怎么了!”邻座的土井直美惊慌地问。

  然而木部无法回答,他痉挛似地身体陡然后仰,甚至因为用力过猛而摔下椅子,但摔倒而起的疼痛似乎与他现在的状况毫无关系。

  没有半个人吭声,大家仅是茫然地看着他,只见木部的口中开始冒出白色泡沫。他的眼睛虽然睁得大大的,但几乎是翻白眼。接着木部挺着庞大的大肚腩,身体像鱼似地抽动两三下,就再也不动了。他的眼睛依然翻白,嘴里冒出来的泡沫从脸颊流到脖子。

  “哇!”土井直美尖叫。

  “木部先生!”市长慌忙离席,想扶起木部的身体。

  “不要碰他!”我制止市长走近木部,然后检查他的脉搏、观察瞳孔。结果显而易见。“他死了。”

  “噫!”金子大叫。

  “怎么会突然……是心脏病发作吗?”市长问我。

  “不,应该不是那种急性症状。”我望向桌上的玻璃酒杯,木部的兑水酒喝掉一半以上。可能是注意到我的视线,小绿就要把手伸向那只杯子。“不要碰!”我叫道。她慌忙缩手。

  我取出手帕,小心不沾上指纹地拎起酒杯,接着闻闻味道,只有威士忌的香味,外观看上去也没有可疑之处。

  “怎么样?”土井直美似乎察觉我的目的,出声问我。

  “看不出来。可是无色无味的毒药多得是。”

  “毒?”金子倏地挺直背。“怎么会有毒?”接着他看看自己的威士忌酒杯。

  此时咕咕钟突然响起来,原本就紧张无比的空气变得更加一触即发。

  “居然在这种时候吓人。”金子抹抹嘴巴。

  “咦?”月村博士说道,把椅子搬到墙边并站上去。咕咕钟就在她头上。

  我也立刻察觉到她发现甚么了。咕咕钟布谷鸟小巧的嘴喙上叼着甚么,看上去像是折得小小的白纸。